第四十章

接到楚念电话的时候，唐明远正和楚瑾讨论要不要去看熊猫这件事，两个人都有点想去，可是想到那个地方的人流，又觉得不想动，已经纠结了两天了，他们趴在床上看着电脑上熊猫的视频，然后继续纠结。

因为楚念说的是有事让他们两个过去一趟，两个人对视一眼，好了，今天不用纠结了，先给司机打了电话，这才起身去换了衣服，唐明远又去准备了出去的用品，等上了车，唐明远问道，“小姥爷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楚瑾说道，“楚子霄回来了。”

唐明远愣了愣，“他还没放弃让人给你看身体？”

楚瑾眉眼间全是冷漠，明显带着几分不耐，如果不是打着小姥爷的旗号，他是绝不会过去的。

唐明远倒是笑道，“其实给人看看也好，说不定会有新的办法呢？”

楚瑾看了唐明远一眼，见唐明远是真的不在意，眉眼才柔和了许多，“傻子。”

唐明远握着楚瑾的手，“只要对你身体好，不管怎么样我都高兴的，而且世界这么大，总有我不会的或者我不知道的高人在。”

楚瑾嗯了一声，他知道唐明远是纯粹从他身体考虑，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让唐明远感觉到丝毫的委屈。

唐明远和楚瑾猜的并没有错，确实是楚子霄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医生来，此时家中不仅小姥爷、楚念夫妻，还有一对外国夫妻和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很漂亮，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穿着小裙子像个小公主，只是这孩子时不时晃动头，不由自主的流口水，女人拿着柔软的手绢给孩子擦口水，这个孩子却对外界没有丝毫的反应。

外国夫妻照顾女儿没有丝毫的嫌弃和不耐，只是神色有些着急，杜成安抚道，“我刚给兰博打了电话，他已经去接专家了，马上就到。”

“谢谢。”男人说道。

杜成笑道，“你们是兰博的老师，也是长辈，这都是应该的。”兰博正是楚子霄的英文名字。

男人虽然有些担心，还是笑着点了下头，却没有聊天的兴致。

楚念给两个人的茶杯重新倒了茶，小姥爷问道，“小瑾他们呢？”

“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楚念说道，“应该会比霄霄晚点到。”那时候已经给楚子霄老师的孩子看完病了，想来和专家说下，也能顺便给楚瑾看下，就算专家不愿意，也怪不得他们了。

楚念虽然觉得楚瑾可怜，对他温柔，说到底楚子霄才是自己的儿子，更多的是需要为楚子霄的前途着想。

小姥爷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楚念犹豫了下说道，“那一会给专家送什么礼好？只给钱的话，会不会让他觉得被怠慢？”

小姥爷想了下说道，“把我书桌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换个礼盒拿下来。”

楚念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什么，问道，“爸，你不是很喜欢吗？”

小姥爷说道，“去吧。”

楚念应了下来，和外国夫妻打了个招呼，这才上楼，和外国夫妻交流的时候他们都用英语，而和父亲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所以她并不怕被那对夫妻听到，到书房后楚念看着书桌上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对墨玉狮子，上面还写着贺卡，署名是唐明远。

唐明远是用毛笔字写在洒金纸上，很郑重就是字也很好看，楚念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看着那字就让人感觉到一种潇洒和自在。

楚念翻开看了看，想了下就直接把贺卡撕了扔到了垃圾桶里，既然父亲已经决定把墨玉狮子送人，怕是不想看见唐明远的字了。然后回屋拿了一个大些的锦盒，把那对墨玉狮子放进去。

华国人的礼节，收到的礼物不会立马打开，所以就算把这些当着唐明远和楚瑾的面送给专家也没什么的，而且这东西却是贵重也合适，包好以后楚念就把东西拿了下去。

楚念下楼后，打开盒子让父亲看了眼，等他点头后，又重新包好放到了一边。

没等多久，就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小姥爷笑道，“霄霄请的专家来了，我们去接吧。”

杜成起身对着外国夫妻说了情况，那对夫妻眼中露出惊喜，丈夫毫不犹豫抱起了女儿，三个人也跟着一并出去了。

车子停稳后，楚子霄赶紧下车，把后门打开了，下车的是一个四十五上下的中年人，楚子霄笑着介绍道，“章主任，这位是我姥爷……”

挨着把人介绍了以后，小姥爷侧身说道，“章主任请。”

章主任点了下头，心中倒是满意这些人的态度，又看了眼外国夫妻怀里的孩子，微微皱了下眉头，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进了屋子。

客厅是重新打扫过的，保姆已经泡好了茶水，一盘盘新鲜的糕点和水果被摆上了上来，外国夫妻虽然心急，可是也知道中国的礼节比较多，所以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小姥爷亲手把盒子递过去说道，“麻烦章主任走这一趟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章主任说道，“楚先生太客气了。”虽然这么说，还是接过了锦盒，放到了桌子上。

楚子霄见章主任神色满意，就笑着说道，“章主任先喝点茶，休息会。”

章主任点了下头，如果一上来就主动提着给人看诊，难免会让人小瞧了，而且看那个孩子的模样，明显是脑发育不全，他不知道谁能治，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治不了，能不能缓解这孩子流口水等问题，也要等把脉了才知道。

楚子霄这才对外国夫妻说道，“伯特教授、雪莉教授，这位章主任是专门在京城给领导看病的，也是卫生厅的主任。”

雪莉闻言眼中带着感激，虽然心急倒是没有催促的意思，伯特看向楚子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个学生已经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情了。

楚子霄说道，“章主任前段时间才参加完一个医学交流会，昨天才把预约的病人给看完，所以我们今天才过来。”

雪莉说道，“谢谢你，兰博。”

楚子霄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克丽丝这么可爱，我也希望她能康复。”

伯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孩子虽然是他们收养的，但是他们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他们的孩子也很照顾这个可怜的妹妹，他们的克丽丝经历过太多的不幸，上天一定会眷顾她的。

章主任喝完了一杯茶，楚子霄态度恭敬地问道，“章主任，您看……能不能帮我老师夫妻看看他们的孩子？”

“恩。”章主任说道，“脉枕呢？”

楚子霄有些尴尬，他忘记和家人交代这件事了，“我这就让人去买。”

章主任皱眉，明显有些不悦，楚念倒是听懂了，催促丈夫，“你快叫人去买。”

杜成点头，说道，“我去吧。”

雪莉夫妇有些茫然，楚子霄用英语给那对夫妻解释了一遍，雪莉有些疑惑，“他不是特别厉害的中医吗？为什么会不带专业的东西？”

楚子霄说道，“章主任很少出诊，所以准备的不够，他都是在京城坐诊的，光等着他看病的人都很多。”

“那我们可以直接去京城啊。”雪莉更加疑惑。

楚子霄怎么会告诉雪莉，自己想和他们夫妻拉关系，说道，“因为我没有把握请到他，而且章主任的预约很满，他只给领导和某些特殊人士看病，所以没有提前告诉您。”

雪莉这才明白，说道，“真是谢谢你了，兰博。”

楚子霄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杜成已经拿着钥匙准备出门了，谁知道正好遇到上门的唐明远和楚瑾，杜成笑了下说道，“你们来了，快进去吧，专家在里面等着呢。”

“姨夫这是要去哪里？”唐明远随口问了句，“我们的车还在外面，姨夫可以直接坐着去。”

“太好了。”杜成说道，“我去给章主任买脉枕。”

“脉枕？”唐明远愣了下说道，“我有。”

杜成说道，“太好了，快给我。”

唐明远嗯了一声，从双肩包里掏出自己那个红底龙凤图案的脉枕，杜成看了眼有些尴尬。

楚瑾自然看出杜成眼神中的嫌弃了，“小姨夫怎么了？”

“没什么。”杜成这才接过说道，“我去问问章主任可以不，你们进来吧。”说着就拿着脉枕先跑了过去，起码这是脉枕，不过唐明远包里怎么有这个东西？

等杜成跑进去了，唐明远才有些委屈的说道，“他嫌弃我的脉枕。”

“没眼光。”楚瑾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明远点头，喜滋滋勾了勾楚瑾的手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虽然都是入赘，可是从选媳妇的眼光来看，我就比他强。”

楚瑾抿唇一笑，艳若春花。

两个人笑着往里面走去，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一个人说道，“这是什么东西？脉枕？别侮辱中医了。”

“……”唐明远撇了下嘴，“不懂欣赏。”

楚瑾眼神沉了沉，虽没有说什么，可是明显有些不悦，就凭这句话，他就觉得这个人水平不怎么样。

楚子霄说道，“章主任，我这就让人去买新的。”

“这怎么不是脉枕了？”唐明远沉声说道，这可是他家小瑾特意给他找的料子定制的。

章主任皱眉说道，“这种村……”他边说边转头看过去，当看见唐明远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唐明远倒是没认出章主任。

章主任看了看唐明远，又看了看楚子霄脸色大变刚想说话，就听见楚家老爷开口道，“小唐，怎么和长辈说话呢，章主任是我们特意请来给霄霄老师家的女儿看诊的专家，还不道歉。”

“……”章主任开始以为楚子霄请了他，然后又请了唐明远，觉得楚子霄是专门看他笑话羞辱他的，可是现在怎么感觉有些不对了。

楚子霄现实看了楚瑾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唐啊，我知道你不愿意让表弟给别的医生看，但是这不是耽误表弟的身体吗？而且章主任主要是来给我老师的孩子看病的，那个小姑娘这么可怜，你……”叹了口气，像是个懂事的长辈一样，“章主任实在抱歉，我表弟的朋友不太懂事。”

楚瑾冷声说道，“不愿意用，还回来。”

章主任咽了咽口水，他好像发现这家人根本不知道唐明远懂医？或者知道唐明远懂医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且自己嫌弃的这个脉枕是唐明远的？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章主任都想晕过去了。

雪莉不懂这边的纷争，问道，“这是怎么了？那个红色的是脉枕吗？有了脉枕可以给我女儿看病了吗？你们中医的脉枕真漂亮。”

“女士你很有眼光。”唐明远一口流利的英语称赞道。

哪怕雪莉心急女儿的病情，看见唐明远和楚瑾还是笑着点了下头。

“用！这怎么不是脉枕，这就是脉枕。”章主任赶紧说道，“这不就是国际流行的中国风吗？”

楚子霄整个人都愣住了，小姥爷倒是有些疑惑，他看了眼唐明远，又看向章主任。

唐明远看了眼小女孩，伸手握了下楚瑾，楚瑾抿了下唇，被楚景明拉着一起找了旁边的地方坐下，章主任一时弄不明白眼前这些人的关系，早知道他就不答应来了，哪怕楚子霄给的钱再多，他也不答应了。

章主任现在只觉得这家人智障，有着唐明远在还要去找他来，这是故意坑他吧？

楚瑾低声说道，“那个章主任认识你？”

唐明远思考了半天，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是交流会的时候，倒茶的那个？”

多亏两个人声音低，章主任没有听见，如果他知道在唐明远的印象里，他就是倒茶的，不知道心里多悲催，只是唐明远说的没错，那次交流会，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待程老一群人，还真是个倒茶的。

唐明远摸了下鼻子说道，“好像师叔说过一句，那个卫生厅的主任。”

楚瑾心中明白，转念一想说道，“你让那个章主任快点给人看病。”

唐明远看了楚瑾一眼，却也明白了楚瑾的意思，恐怕自家小瑾窝着坏水准备收拾下这家人，都是为了他！这就是爱情！这么一想唐明远心情就有些荡漾了，说道，“章主任，脉枕合适的话，不如就赶紧给小朋友看诊？”

章主任咽了咽口水，“对，看诊。”说着先端着茶水喝了口，现在哪怕唐明远说太阳是方的，他都会觉得对。

楚子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章主任已经看出来唐明远和这家人貌似关系不太好，想到自己得罪唐明远的话，眼光闪了闪说道，“还看诊吗？不看我走了。”他是真的想走了。

“看看。”楚子霄顾不得再想赶紧说道，然后和雪莉他们说，让他们把孩子放下来，手腕放在脉枕上。

楚念有些不满这个张主任斥责自己儿子的样子，可是也知道章主任不是他们能得罪的，所以没有吭声，倒是杜成眼神在唐明远身上转了一圈，这个唐明远身世应该不是他们打听的那样无父无母，莫非有什么后台？看了眼自己岳父，杜成微微点头遮去了眼底的怀疑。、

雪莉把女儿放到沙发上，用手绢给她擦了擦口水，这才拿着她细瘦的胳膊放在脉枕上，期待地看着章主任。

章主任问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

楚子霄赶紧翻译过去，雪莉说道，“她刚出三四天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听那里的人说当时就在发高烧，还出了黄疸，正好我想□□，就给她看病然后办了收养手续，在她发烧和黄疸好了以后，就经常点头和摇头，开始我们都以为这孩子是在玩……”说到这里，雪莉红了眼睛，她觉得如果她多点关心，早点发现不对，这孩子是不是就治好了？

“恩。”章主任起码的专业态度还是有的，听着楚子霄的翻译一一把东西记下来，问道，“然后呢？”

雪莉说道，“后来就是时不时点点头摇摇头，然后流口水，走路也走不好，三岁多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了，可是在三岁前的时候她会发声的，我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她智力低下，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医院说她是脑发育不全或者叫精神幼稚症。”

章主任点了下头，“我看下孩子的舌头，可能要稍微动下孩子。”

楚子霄翻译过去，等雪莉点头后，章主任这才上前轻轻捏着孩子脸颊，让她张开嘴，看了眼后就放开了，这才给孩子把脉，两个手都把完了，然后坐在一旁沉思，许久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孩子刚发病的时候，我还有办法，现在太久了我不行。”

“章主任，真的不行吗？”楚子霄有些着急地问道。

章主任摇了摇头，他水平还是有的，而且起码的医德也在，说道，“我不行。”但是别人可以啊！问题是唐明远不主动出来，他也不好说话，而且他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楚子霄根本没听出来，把章主任的话告诉了雪莉。

雪莉再也没忍住趴在丈夫肩膀上哭了起来，伯特伸手搂着妻子，眼神痛苦的看着女儿，安慰道，“没事，我们照顾她一辈子，就算我们不在了，还有她的哥哥可以照顾她。”

唐明远看了楚瑾一眼，楚瑾微微点头，其实这个时候并不是唐明远出去的最好时机，可是他知道唐明远对病人的尊重，唐明远虽然看起来一直走在非主流的前沿，可是在中医上却和唐山一模一样，很尊重医者三戒，第一医不自治，第二医不叩门，第三医不戏病。

“您好，可以让我给孩子看看吗？”唐明远是直接和雪莉交流的。

雪莉愣了下，伯特看向唐明远，问道，“你也是医生？”

“是的。”唐明远说道，“我有行医资格证，你们既然带着孩子来华国，应该提前查了不少资料，华国的中医有学院派，也有传承派，我是属于传承派的。”他只是简单的划分一下，免得说的太复杂了让他们听不懂。

伯特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愿意尝试，点头说道，“好的，谢谢。”

“不客气。”唐明远笑道。

楚子霄诧异地看着唐明远又看向伯特，最后看了眼楚瑾，发现楚瑾的眼神中全是唐明远，皱眉说道，“教授，这不太好吧？小唐不过是我表弟的朋友，今年才大一，而中医是一个需要时间积累的，他根本不可能看好克丽丝。”

说完楚子霄就看向唐明远，直接用中文说道，“你不要没事找事好不好？先是阻止我让专家给我表弟看诊，现在又来哗众取宠？你会中医你懂中医的话，我表弟身体怎么一直不好？我家这样招待你，你就这样？”

唐明远根本没有搭理楚子霄的咆哮，而是直接和伯特夫妻交流，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问道，“这孩子在半岁左右时常抽搐？一岁以后才消失？”

“是的。”雪莉赶紧说道，她都差点忘记了，“是这样的。”

伯特看向唐明远的眼神也变了，更加郑重，这个年轻的中医一下就说出了女儿的病情，是真的有本事，“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唐明远不过是亮山门，先稳定了雪莉夫妻的心，这让才有利于一会他们配合问出小女孩更多的情况，“放心吧，我先看看。”

章主任见唐明远要给女孩检查，赶紧起身让出了位置说道，“唐老师请。”

“谢谢。”唐明远笑了下说道，“刚才见到的时候，一时没认出来章主任，实在抱歉。”

章主任一脸腼腆说道，“没有，主要是我这几天胖了，您看这个孩子的病？”

“我先看看。”唐明远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开始给孩子检查，“这孩子是不是经常两手内翻摆动？走路不平衡经常跌倒？”

“是的！”

唐明远问道，“她的舌什么颜色？”

章主任在旁边给唐明远打下手说道，“唐老师，这个孩子，舌质红。”

唐老师？

屋中的人除了楚瑾外，都不由自主看向四十多岁的章主任，又看向不满二十的唐明远。楚子霄更是脸色大变，他看向楚瑾，就见楚瑾眼神中满是嘲讽，是对他们的蔑视。

小姥爷更是重新审视唐明远，此时就听见唐明远的话。

“可以治，不过因为病的时间有点久，吃药可能需要半年的时间。”唐明远刚给孩子把完脉沉思了一下说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