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午狂风暴雨突至,原本还亮着的天,立马转暗,仿佛进入了黑夜。

雨下得很大,屋里滴滴答答漏着水,年华躺在床上夜不能寐。一道惊雷下来,连房屋都在微微震动。

水……那一刻她觉得周围都是水,她好像躺在一片空旷、寂静的海面上,那么可怕……

周围那几个在河里游泳的男生,应该回家了,回家了吧。

“阿婆。”她轻轻喊了声。身体止不住颤抖。

“这雷声怪大的,年帽怕打雷?别怕,快睡……”

田阿婆动作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年华很困,疲倦地合上眼脸,却还是睡得很浅。

屋外的雨还在下。

第二天起来口干舌燥,脑袋昏昏沉沉的。摇了摇头,头内一股钝痛激醒了她的神经。

年华下了床,走路一摇一晃。

“年帽啊,快把衣服披上。”

门开了,田阿婆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进来,看见她站在那里,让她坐在椅子上,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件棉袄披在她的身上。

“了不得,头还是这么烫,快,把药喝了。”

年华想问什么,奈何一开口就觉得嘴唇干燥,只好捧起碗来把药喝尽。很苦,但不至于苦到喝不下的程度。

“阿婆,我这是怎么了?”

田阿婆数落起来,却没有数落的语气,“你啊,真是要吓死阿婆了,大清早发热了,头烫得厉害,阿婆专门去张大夫家带了药回来给你熬了。”

早上起来,平常一向的孙女居然没有早起,脸色怪异的红,她当时暗呼不好,急忙探了年华的额头,才知道是发热了!

原来是发热了,难怪全身乏力。

“喝完药回床上躺着,捂热了身体就好了。”田阿婆细心地为她捂着被角,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她。

年华到底忍住泪意,望着她慈祥苍老的脸庞,小声道:“阿婆,我还没有刷牙。”

“生病了哪讲究这么多。”

“可是,我还没小解呢。”

田阿婆:“……”

…………

喝完药全身出了汗,才觉得不那么难受了,中午又喝了一剂药。田阿婆帮她请了一天的假。

年华吃完饭就静静地坐在桌边,苍白的脸蛋早已不复平日的红光。

她受凉发热了。因为她做了梦,一个很冷很冷的梦,梦里周围全是水,梦里燕淮西和秦心念结了婚,而她却在别人不知道的角落里,永远回不到了人间。

好在这是一个平行空间,不是上辈子,一切的一切都不会重来。

她突然掩住心口,很不安,就好像窗外乌云压城的寂静不安。

直到天又黑了,年华都还在桌旁,一个人默默地流眼泪。

田阿婆担心地看了一眼,以为这孩子魔怔了,拿了一把伞对她道:“年帽啊,阿婆去张大夫家问问情况,你乖乖坐会儿。”

年华猛然从椅子上跳下来,“阿婆去问什么情况?”

“当然是你啊!头还疼不疼?看起来呆呆的,阿婆再给你问问。”

“啊。”她这才恍惚了一声,“阿婆要出去啊,下雨了……”

“不打紧,小雨。”

是的,小雨。雨明明已经小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轻轻扯了扯阿婆的衣角,“阿婆,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用再问张大夫了……”只是精神有些恍惚而已。或许是触景伤情。缓冲一天就没事儿了。

“好了也要看,这可马虎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田阿婆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时候的小女孩最怕落下病根了,以后身子虚最要人命的。

“哦。”年华怔怔点了点头,目光突然清澈起来,眼里倒映着斑白的发,苍老的慈爱的面庞,“阿婆路上小心点,记得带伞。”

“带伞了。等问过张大夫,年帽就能好起来了。像以前一样活泼讨喜……”

像以前一样活泼讨喜……原来在阿婆的眼中,她一直是一个活泼的小女孩么?

为什么还要被前世束缚,为什么还要为了前世要死要活,到底是放不下,前世的情绪在特定的时间突然爆发,打得她措手不及…

年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睡一觉,再睡一觉就彻底与往事告别,只是一个山村的女孩,阿婆天真可爱的小孙女……

这一觉睡到天亮。

揉了揉眼睛,屋子里空荡荡的。

“阿婆。”她喊道。

年华看了一眼房间,没有阿婆的身影,走到门前,天边太阳淡薄的光线投射下来,天色还是有些发暗。

她找了一个又一个房间,阿婆都不在。院子很静,鸡棚、菜地静悄悄的,静得好像昨晚不曾有人回来过。

恐惧顿时将她没顶。

阿婆或者去豆腐坊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年华跑出去,一路跑着,路上也很静,没看到人影!

跑到一处,她突然停了下来。

血。

有血。

那一块石头旁,坑坑洼洼的泥泞处,流出了血迹。

她又跑起来,记忆很混乱。

出现了很多人,她们说,“年华,你阿婆住院了,昨晚摔倒了,在医院躺着。”

“好好的晚上出去磕破了头都没人发现,还是早上我出门发现的,血流了一地,就在前面的小沟旁……”

她看到林凤的脸,田磊的脸,田进文的脸。

阿婆一直昏迷不醒,张大夫束手无策,只能把她送到镇上的一处小医院。

医院冰冷的道上,田磊痛苦地抱着头,忍不住大吼:“到底怎么回事?!妈好端端的,出门就磕了头!”

“哎呀,你小声点。医生还在里面呢,别吵着人家。”林凤打了他一下,力道不大。

“你和妈住在一起,你一定知道,莫年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田磊将怒气全都发泄到年华身上。

“叔叔,对不起。”年华咬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怔怔地就流下一滴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觉醒来,阿婆没了……

“妈妈,奶奶会不会死啊?”

田进文在一旁问道。小孩子对死忘的概念不是很深,总觉得流很多血就要死了。他看到奶奶流了好多血。

“别乱说。”林凤敲了敲他的头,小心瞟了一眼田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