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誓,焚香,告天,礼成。
这就算是结婚了?步清善还有些晕乎乎的。契约之力已经入了他的丹田,和他的修为变得密不可分。虽然他们没有拿结婚证,但这种契约之力可是比结婚证要牢靠得多。从今往后,他们共享大道。
惜花老祖坐在上首,很是欣慰。他是今晨出关的,虽然已经被徒弟们知道了真身,但还是自欺欺人地伪装成了一个老头子,竟然是连“小白脸”的面貌都不愿意维持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揭穿他。
不过,还是很想看看师父的小短尾巴呀!
玉镜宠溺地看着惜花。玉镜原本的人设不是这样的,他在外人面前常常是一副寡言而又淡漠的样子,但自从妖修的身份被揭穿后,他身上那种属于花妖的气场就再也不掩饰了。花妖嘛,总是会在不自觉中“招蜂引蝶”,也怨不得他当年下山历练的时候,修真界的第一美女都哭天喊地非他不嫁。
沈清上作为一个比惜花老祖更爱操心的大家长,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有琴清若因为当初的经历,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感情这回事。不过,当她看到步清善脸上直白的笑意,但她听到步清善和妖皇选择了联系最为紧密的契约,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动,瞄了涉阳一眼。
至于相清水……他没有沈清上的伤怀,也没有有琴清若的感慨,一脸高兴地坐在一边。
因为这一场婚宴,整个御妖门都很热闹。小妖们大都单纯,纯粹是因为开心而开心。但是那些心有成算的大妖们却知道,这大概是他们在景兴世界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而离开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偏安一隅,不能再继续伪装低调下去,他们将要直面更多的算计和危险。
待到新人入了洞府闭关(其实就是洞房),其余的人心照不宣地一笑,继续在宴会上吃吃喝喝。
因着妖皇舍得,宴会上的食物都灵气充沛,对于小妖们的修为是极有好处的。大妖们虽然不贪图这一点灵气,但既然难得门中有喜事,大家都高兴,他们就选择多坐一会儿,也好仔细地交流一番。
老祖宗们大都还在禁地中,但他们却都用分/身参与宴会了。
掌门威望虽高,但在老祖宗们面前不敢拿大。老祖宗们问什么,他就认真地回答什么。
这一问就问到麒麟血。几位老祖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莫不是……”
“这也是有可能的。”另一人说。
“你可有所感应?”又有人问那位擅长卜算的前辈。
擅卜算者摇头道:“天机早已经被人为搅乱了。关于这一点,我从未看透过。”如果他硬要探,其实也能探查出一两分,天机再玄妙也有漏。但那需要他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当初,擅卜算者测出了妖皇和御妖门之间的缘分,就让他的修为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初代掌门安慰大家说:“天地大劫将至,是吉是凶自有分晓。”他活了无数的年月,见过无数的人和事,又曾经受过知非尊者的亲自教导,性格自然比其他人要稳重很多,什么时候都显得淡定。
老祖宗们打的什么机锋,现任掌门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问什么。
洞府内。
妖皇的眼中已经染上了一丝欲/望。步清善忽然觉得有点慌。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步清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他远比古人有见识,为什么还要慌呢?
步清善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猎物,被一个危险的猎手盯上了。
妖皇倒了酒,递给步清善一杯,道:“凡人们似乎要喝交杯酒,我们不若也来一杯?”盟誓大典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每一个细节上都花了心思。妖皇一直都知道步清善的“少女心”,因此一切都想要弄得尽善尽美,争取不给步清善留一丝的遗憾。他当初在小世界时,还特意了解过凡人成亲风俗。
步清善夺过酒杯,第一时间一饮而尽。
妖皇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初步清善看到画了各类龙/阳/欢/好姿势的画轴时,很快就表现出了他的“无所不知”,看上去就像是个什么都懂的“熟手”。
原来,熟手也会紧张么?
“你笑什么?”步清善的脸上染上了一丝薄红。酒的质量太好,他才喝,便已觉得醉了。
妖皇取过步清善手里的酒杯,再一次给他满上。然后,他走到步清善面前,紧靠着步清善。两人似乎就要因此融为一体了。妖皇的语气中仿佛带了一丝魅惑:“交杯酒是要这么喝的,我教你吧。”
宴席上。
惜花老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给玉镜长老传了音:“哎呀,我忘了给小清善准备压箱底的了……没有双修秘籍,这是不是不大好啊?”他以前根本没想到三徒弟会“嫁”得这么早啊!
玉镜无语地看着惜花老祖,在心里说,指不定步清善懂得比惜花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再多一点!
惜花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罢了,小清善不懂,这也没有关系。两人中只要有一人懂了就行了。”就好比他和玉镜,其实惜花至今不懂什么花样,但玉镜什么都懂,他也乐得让玉镜主动。
#论一朵花是如何吃掉一只小白兔的#
#没想到玉镜是这样的长老#
玉镜大概也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于是,待宴席散后,某兔子被吃了一遍又一遍。
洞府内。
已经忘了是谁先主动的了,仿佛有一团又一团的火在两人中间熊熊燃烧。酒液在二人的口中交换。步清善忠于自己的欲望,已经忘了今夕何夕。两人都生涩,但两人都主动,于是很快水乳交融。
极致的快感中,两人还分出心神来默念双修的口诀。
这种灵肉相交的感觉让他们恍若已经登仙。无比玄妙的契约之力在二人之间不断加深。
“已、已经结束了吗?”步清善哑着嗓子问。他的眼中因为那种无法形容的快感而显得茫然。
“还没有。”妖皇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但是步清善和妖皇还没有离开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打算见一见三徒弟再去闭关,因此一直在青阳峰上等着。结果,徒弟和他家的在某些方便似乎显得天赋秉义了些啊!
“果然还是年轻啊,比我们有体力。”惜花老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玉镜将眉一挑,说:“你这是怪我不够努力么?”
惜花老祖虽然有些傻甜白,但在这种时候也觉出了危险。他直接变成了兔子。玉镜长手一揽,把兔子抱在了怀里。不愿意变成人形了么?没关系,短尾巴的兔子也是可以调戏的,他很有耐心哦!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步清善和妖皇还是没有离开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揉着自己的腰,问玉镜:“他们大约是想要直接闭关巩固一下修为?否则,总不至于在洞府中耗上这么多的时间!”
一个月还能说天赋秉义,两个月就显得太夸张了。
玉镜长老温柔地笑着:“腰酸么?我帮你揉揉?”徒弟们都长得了,何必老操心徒弟们的事呢?
惜花老祖也不想想是谁让他腰酸的,乖乖地掉入了陷阱,说:“好啊……你帮我好好按按。这里轻一点……那里、那里再重一点……嗯……啊、好舒服啊……”于是,他们又做了更舒服的事情。
三个月过去了,步清善和妖皇依然留在洞府中。惜花老祖已经放弃等徒弟出关的打算了,他趴在玉镜长老的膝盖上,说:“我要闭关去了。听说门中不久后要有大动作,我要尽快把实力提上去。”
玉镜长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惜花的长发,道:“你确实该去闭关了。”他和惜花老祖之间的契约很深,两人的修为是可以互相影响的。玉镜既然已经化神,那么等惜花闭一次死关,他也该冲击化神了。惜花的性格太过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玉镜希望他的修为能更高一些,这样就不怕别人算计了。
待到步清善终于离开洞府,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正如惜花老祖所料,步清善双修之后修为大涨,于是干脆闭关巩固修为。他在举行盟誓大典之前就已经有了金丹后期的修为,而因为和妖皇之间的差距太大,第一次双修又格外有效,因此他双修结束后,修为直接晋升到了元婴后期,竟是整整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这修为都已经追上惜花老祖了!
于是,步清善直接闭关。三年后,他修为稳固,只要再找到一丝契机,就能冲击化神了!
在景兴世界中,化神期的大能便已经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了。便是去了大世界,化神期的修士也有了自保之力。妖皇对此觉得非常满意。当然,他更为满意的是,步清善身上充满了他的味道。
这样一个终于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了!妖皇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圆满,他甚至想要感谢当初那些追杀他的人。他没有死,他顺势解决了人生大事。然后,他很快就会带着他的道侣重新杀回大世界了。
当然,在离开景兴世界之前,妖皇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你们才出关就又要去历练?”沈清上皱着眉头问,“现在整个门派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我们会在明年初彻底离开景兴。现在距离明年已经不远了,你们这个时候却还要离开门派?”
在这三年中,沈清上几人当然也不是停在原地的。沈清上直接在御妖门中闭关,而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则都带着他们的妖宠出去游历了。如今,有琴清若已经圆满归来,相清水也即将要回到宗门。
步清善始终和妖皇牵着手。听到沈清上的话,他笑着说:“师兄,我如今只差一点契机就能化神了,所以我还是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我们会在年前赶回来的。”而且,妖皇似乎也有某件事情要做。
沈清上知道自己拦不住,便嘱咐说:“我这几年不曾离开过门派,但清水前些日子才送了一份传讯回来。据他说,外面的世道已经大乱了。凡人世界乱,修真界也乱,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
景兴的乱象早在几年前就显露出来了,而现在不过是乱的更加彻底。凡人们的世界陷入了群雄割据,不断有统治者被推翻,又不断有新的统治者站出来,和平稳定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修真界是一直都不平静的,但以前这种不平静就像是暗流,只会在暗处涌动,可现在纷争已经摆到了台面子上。
魔修们主动挑衅正道修士,两方陷入了混战中。而正道内部也不平静,几个门派貌合神离,互相捅刀。已经有不少小型门派被灭,已经有不少修真世家绝嗣,甚至连些三流门派都已经无法立足。就连御妖门都受了影响,御妖门虽从不主动找别人麻烦,但在这几年中,上门来挑衅的势力都增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不过,这种大环境倒是很适合相清水修行。他能够吸收一些负面的能量,并且逐渐蔓延开来的死气也能为他所用。不仅是相清水自己,他修为上去了,也就能转化更多的能量“喂饱”骨含了。
辞别沈清上,步清善在惜花老祖的闭关之所外行了一个大礼,便带着妖皇离开了御妖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依然是图开洲。当初,因为宇文皇族的事情,他们曾经到过图开洲上并停留了一些时日。
步清善此番修为提升,赶路的速度快了很多。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图开洲。虽早知世道乱了,但这一路上的所见依然叫步清善吃了一惊。怎么说呢?就像是整个社会从新中国退后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哪怕步清善这人缺乏一定的悲天悯人的想法,这种变化依然叫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世道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尊者’偷了气运。可是,气运哪里是这么好偷的?他难道不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吗?”步清善觉得非常奇怪。他口中的尊者就是那个拥有半仙器的人。当初,宇文皇室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背后都有这位尊者的影子。这位尊者似乎从一开始就想要把景兴世界搅乱了。
没有人知道尊者是谁,就连那些受他驱使的魔修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自称“尊者”。
“就算半仙器威力无穷,可是它也没法抗过天道吧?”步清善又问。偷窃气运就好比是从天道虎口夺食,这是天道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当初在小世界中,那个白虹尊者不过是想要偷窃一个小国的气运,但是他都被步清善和妖皇轻而易举地干掉了。如今,这尊者却能把整个景兴世界都弄乱了?
白虹尊者虽然只剩下了残魂,但他好歹当初贵为散仙,差一点就飞升了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在偷气运的时候,还不能把太上皇和皇上直接干掉,只能用某种缓慢的方式从他们身上默默偷取。
如此,就显得“尊者”更为厉害了。步清善甚至觉得这个尊者才是开了强力外挂的吧?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只觉得步清善哪里都可爱。当然,他是不敢把这个念头说出口的。毕竟步清善自诩纯爷们,听到“可爱”这种词语绝对要炸毛。妖皇道:“你莫要把天道看作是一个人,即使它或许有自己的思维,或许无所不能,但它终究不是一个生命体,它仅仅是一种法则。”
人有弱点,规则有漏洞;强大的人可以自己发现弱点并且解决弱点,规则却没有办法自己补足漏洞。这世间虽然无人在规则之上——高于规则的不是飞升去仙界了就是被接引去魔界了——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规则的漏洞并加以利用。而这些人就在某种意义上战胜了天道。
“你的意思是,白虹尊者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直面了天道,因此轻而易举被干掉了。至于那位‘尊者’,他能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而不受惩罚,是因为他钻了漏洞?”步清善皱着眉头说,“要真是这样,那这位‘尊者’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吧?我们当初没有和他对上,这果然是明智的。”
就像是步清善当初所在的法治文明社会,法律理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但法律本身是有程序和漏洞的。如果一位杀人犯,就算大家都知道凶手一定是他,可只要没有证据,他只能被无罪释放。
妖皇想了想,说:“从上古至今,利用过规则漏洞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在上一次天地大劫中,妖修损失惨重,这背后肯定是因为一些人修利用了规则漏洞。只可惜,这些人利用得不算高明,虽然天道一时被蒙蔽了,但时间久了却开始自行弥补,如此才有了这一次的天地大劫。”
真正能利用规则漏洞而不受惩罚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步清善心中有数,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他转而问道:“你不是说出门有事要办吗?什么事情?”他其实觉得妖皇是找了一个借口出来度蜜月,不过,他自觉体贴,还是愿意纵容妖皇的。
妖皇笑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咦?”步清善觉得奇怪。这里是中世界,除了百足涉阳和骨含,难道妖皇还有什么故人吗?不过,他眨眼间就想起了什么,问:“莫非是那位给我们送了重礼的?他是你在大世界认识的朋友?”
妖皇并不瞒着,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因此他说自己有了猜测,那么定是已有八、九成把握了。但到底没有见面,他就没把话说满。
“等等!莫不是就那个‘尊者’吧?”步清善诧异地问。
除了那个拥有半仙器的尊者,步清善想不出还有谁能被称之为是妖皇的故人了。景兴世界中虽然有一些强者,但那些人肯定都入不了妖皇的眼。妖皇的故人,必然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妖皇点头道:“确实是他……你且放心,就算他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至少他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御妖门之所以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自然也是因为那个‘尊者’没有把黑手伸到御妖门。若非如此,妖皇也不会贸然带着步清善去见这个人。毕竟,一个拥有半仙器的人,这是妖皇所不敌的。
“想来这位尊者也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他就不会送出如此重的礼物了。”步清善感慨道。景兴世界中的原住民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的,也只有那些从大世界中来的强者才能拿出如此丰厚的礼物。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一颗心其实都已经提起来了。
忽然,步清善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先是白了脸,很快又涨红了,不多时竟然连目光都变得危险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逗急的猫,已经露出了他尖利的爪子。
步清善沉声问道:“那些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朋友该有的手笔,想来这位尊者定和你关系匪浅。你且老实坦白,你和这位故人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步清善当然相信妖皇的清白,但或许这位尊者暗恋着妖皇呢?若真是这样,那步清善恨不得能立刻赶回宗门,把所有的礼物都带齐了,然后全部还给尊者。哼,情敌什么的,一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听见步清善这么说,妖皇脸上的表情差一点裂了。他忍不住说:“你方才说,不正当关系?”
“对!到底有没有,你老实坦白?”步清善已经在炸毛了。
“父子关系算不算是不正当关系?”妖皇笑着问。他揉着步清善的头发,只觉得心情大好。
步清善:……
抱歉,风太大,我刚刚没听清楚。
“那位尊者……极有可能是我的父亲。”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妖皇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尚不能十分确定。毕竟,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有期待,但又害怕失望。妖皇难得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时候。
步清善已经快急得跳脚了:“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马上就要去见家长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都没有仔细了解过家长大人的喜好啊,万一他不讨家长大人的喜欢,这事情不就悲剧了吗?
“他……大约是不希望我去见他的。”妖皇叹息着说。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知非尊者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妖皇独自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要知道,妖皇作为一个人妖混血,他不为人修所容,在妖修中的日子也非常艰难,甚至有几次差一点就死掉了。他不是生来为皇的。
就算是这次送礼,知非尊者也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也没有给妖皇留句口信。
虽然妖皇自己猜出了什么,但知非尊者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很多问题。
所以,妖皇觉得,他父亲大概是不愿意见他的。他先拉着步清善去洞房,并且一闭关就是三年,这还真不是重色轻爹。实在是因为,若是知非尊者不愿意见他,那么就算他第一时间赶过去也没用。
“若他真的是我父亲,希望他能看在我带你这个新媳妇上门的份上,见一见我们。”妖皇道。
小媳妇步清善现在十分紧张。他抓着妖皇的手,说:“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准备礼物!哪有头次见家长就空着手上门的?这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可是,你父亲定然也看不上什么寻常之物……”
步清善一紧张,妖皇反而就不紧张了。他在步清善的额头点了一下,说:“你哪里还需要准备什么礼物?若不是你,我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我能好好地站在我父亲面前,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不一样。”步清善嘟囔着说。头次见家长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放心,若是我父亲不喜欢你,我们就找我母亲告状。”妖皇笑着说,“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图开洲上听到的流言吗?据说极阴门的那对美女掌门为了尊者争风吃醋,闹得十分难看呢!”
疼疼老婆,坑坑爹,今天的妖皇也是萌萌哒。
“都说了是流言了……”步清善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岳父大人了,啊,说公公也行吧。
“若是我父亲还活着,那么我母亲极有可能也活着。”妖皇主动解释了他母亲的情况,“他们之间的婚契和你我之间的契约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同生共死的。我的母亲是妖修,原本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被诸多妖修追杀,不久前见到麒麟血,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或许便是怀璧其罪吧。”
“那你父亲为何被人修追杀?”步清善问。
妖皇摇摇头。这个问题还是无解。大概只有他们见到了知非尊者,唯有知非尊者自己能回答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图开洲的西北欢城。他们曾经到过这里。那时,欢城中有着众多魔修,民风彪悍,但好歹还算热闹。可现在,欢城中变得非常安静,就像是死城。先前的那么多魔修,也不知道是散去了,还是都已经死了。步清善和妖皇二人随意找了一个地方住下,然后便耐着性子等待起来。
他们固然想要见到知非尊者,但见面的主动权却掌握在知非尊者手里。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
他们会一直等到年末,若是知非尊者执意不愿意见他们,那他们也无计可施。无论如何,到了年末,他们肯定是要赶回御妖门了。然后,他们会和御妖门一起迁往大世界。在这以后,他们再想要和知非尊者见面,就不知道是今夕何夕了。修士们的一生中,别离多,相聚少,唯有大道和道侣长存。
几天过去了,尊者果然没有露面。妖皇虽然没说什么,但步清善还是轻易察觉出了他的失落。
“要不,你和我说说看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步清善说。
小时候的事情呀……那都已经是非常久远的回忆了。哪怕步清善重生了一世又一世,但他的生命长度仅仅是妖皇生命长度的零头。妖皇陷入了回忆中。他的父母长得极好,就算是修士多美人,但到了他父母那种程度是也是少数。妖皇在母腹中就开了灵智,那时他是在父母的关爱中一日日长大的。
大概就是因为妖皇的父母都很爱他,所以即使他后来独自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差一点家破人亡,也遇到过背叛和算计,但他还是保留了爱与被爱的能力。懂的爱,付出爱,这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妖皇的叙述中,步清善仿佛真看到了那一对神仙眷侣。
恍惚间,步清善仿佛睡去了。到了他现在这种境界,他早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可是,他还是睡去了,并且睡得非常安稳。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处仙境中,周围的景色极美。
难道就这么陷入一场幻境了?步清善一时谨慎了起来。
“莫怕,比起我儿,你的灵魂较弱,因此能被我们引入此处。”一个白衣修士出现在了步清善的面前。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位白衣修士呀!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一次词语都无法表达他的风采。
他既然口称我儿……那便极有可能是妖皇的父亲知非尊者了。步清善略微放下心来。
事实上,这一位确实是知非尊者。
他当年被好几个散修围攻,按说是活不下来的。但他偏偏命不该绝。
原来,知非尊者早年在一处遗府秘境中获得过传承。这传承也是奇怪,竟然没有什么功法指点,只是把整个遗府都变成了他的法宝。他虽时时炼化,但却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个法宝该如何使用。时间久了,知非尊者便觉得这法宝大约只是和自己有点缘分,但并非真正属于他的机缘,他便不再理会了。就在他被围攻粉身碎骨的那一刹那,他的灵魂忽然被吸入了这个法宝!而这法宝竟然有动静了!
“原来,这法宝竟然是一个破损的半仙器,器灵已死。我肉身消亡,便被迫成为了半仙器的器灵。”知非尊者无奈地说。要说幸运,他当然是非常幸运的,毕竟他没有死,也没有变成不人不鬼;但要说他不幸,他当然也是非常不幸的,因此器灵是不能自行修炼的,他必须要给自己认个主人。
知非尊者不敢轻易认主,因为他不敢把性命托付到别人的手上。他并不信任人修。
而且,知非尊者和他妻子之间的婚契是那种最高级别的婚契,这个契约不解除,他也没法真正意义上地认另一个主人,因为,他的忠心是受到了限制的。于是,他干脆就认自己的妻子为主了。
可是,在当时,其实他的妻子已经出了意外。在那之前,他正好收集了自己妻子的魂魄,打算把妻子送入轮回,然后慢慢牵引着妻子重新修道并逐渐恢复记忆。而在他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魂魄送走,成为器灵后也没法送走了。于是,他妻子的魂魄始终沉睡着并且毫无神智。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
知非尊者借助规则漏洞想要偷得整个景兴世界的气运,其实就是打算借此唤醒他妻子的魂魄。只要她醒了,那么她夺舍重生也好,直接转为鬼修也好,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死死地限制住了。
作为一个器灵,知非尊者看似无所不能,但其实并不能随心所欲。他甚至不能直接见自己的儿子。因为,妖皇的灵魂之力很强盛,若是被牵引,势必要用强硬的手段,但妖皇的灵魂又是受过伤的,知非尊者不敢贸然行事。(那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也不能用控制魔修的办法来控制妖皇。)
好在步清善的灵魂还能被牵引。见了儿媳妇,这和见了儿子,其实是一样的吧?
“你是个有福源的,若是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知非尊者说。这话说完,他就把步清善的灵魂送走了。这种牵引术最好少用,要是用得多了,步清善的灵魂难免会受伤。这是知非尊者所不愿的。
疼老婆这种好习惯势必会遗传,知非尊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触碰儿子的底线比较好。
再有一个,知非尊者这人比较护短。步清善既然都已经是他儿媳妇了,他也不希望儿媳妇受伤。
步清善睁开眼睛,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妖皇的怀里。
见他醒了,妖皇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见过我父亲了?”刚意识到步清善灵魂离体时,妖皇差一点就要跟着去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父亲的手段,因此他只能先耐着性子等着。
步清善还有些恍惚。妖皇便喂步清善喝了一口灵水。
待步清善彻底清醒,他便把知非尊者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都告知了妖皇。妖皇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有些不满:“其实,父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没告诉我们为何会被散仙围攻,也没告诉我们母亲几时才能清醒。”不过,既然他还活着,哪怕变成了器灵,这对于妖皇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你父亲送我一句话,只说若我有什么想做的,直接去做便是了。”步清善说。
妖皇挑眉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有些迟疑:“我……说错话了?”
“你父亲?我们都已经举行过盟誓大典了,你为何还如此见外?”妖皇故作手上地说。
“那,岳父?”步清善的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妖皇的手伸进了步清善的衣服里,在他的腰间捏了一把,并且暗示味道颇重地揉捏起来。他笑着说道:“这便是随你了。”称呼什么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步清善主动亲了妖皇一下。这是一个信号。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又变得甜腻起来。
既已见过知非尊者,妖皇便和步清善一起回了御妖门。知非尊者是一个能利用天道规则漏洞的人,因此他和步清善说的那句话,看似是一句祝福,其实是一句暗示。步清善和妖皇想要做些什么呢?他们想要把御妖门发扬光大,想要利用已经现出端倪的天地大劫,想要复兴妖族……对此,知非尊者给出的暗示是,想做便去做吧。这意思便是,步清善和妖皇所在的这一切果然是顺天而为的。
至于知非尊者,他会留在景兴世界。至少,他现在必须留在这里。短暂的相遇后便是更长的分离。尽管不舍,但各人的路不一样,他们还是要按照彼此的选择继续走下去。而且,也许更长的分离之后将会是更长更长的相聚。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希望。
在整个修真界都戾气十足打算重新划分势力的时候,御妖门已经倾尽一门之力打通了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