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出,天尚未明,皇宫的前殿已有众人聚集,御林军重重的包围着前来的各路人马,自宁天合、宁天武兄弟俩班师回京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早已牵动着朝廷内外所有人的视线。
就如今日,这样大批人马来到前殿,已然不是第一次了,古有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今有四、五皇子功高盖主,气势夺人,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道理,所以无论任何一次的风吹草动,都会带来御林军的高度提防。
大殿内,殿门紧闭,殿内静冷森严,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微清光,让人能够勉强辨出殿内所在之人——皇帝,伏公公,四皇子,五皇子。
此时,皇帝正坐在殿上,眯着眼睛俯视着下方,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话一字一字的入到他的耳内。
良久,进谏完毕,皇帝微微倾身,眼中稍有探究,“你们是说,昨晚有刺客潜入你们行宫,欲图加害你俩,而那个刺客恰好是当朝驸马——幕青衣!”
“是的,父王,他化成灰,儿臣都认得,更别说只戴了块面布了”宁天武十分肯定的回答。
“这么说,你们并未看清刺客模样,又谈何肯定就是驸马所为?”皇帝十分平静的询问道。
“我们当然——”宁天武刚要出声就被宁天合给制止了,他太了解他父王的为人,除了心思缜密,还擅长猜忌,倘若回答牵强,必定引火上身,自食其果,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虽说大殿上下是父子关系,但是在他们之间,君臣之道是决不可怠慢的,宁天武鲁莽冲动,但宁天合却深知此道,于是他稍稍的往前迈了一步,弯腰回道,“启禀父王,江湖一直传言,驸马幕青衣身怀绝世武功,可是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练的是‘九层天’,此神功乃洛城第十七代皇位继承人洛修染所创,传说当年他文韬武略,是位旷世奇才,可是没人知道为何他会在继位的当天宣告让位其兄,自己却隐而避世。有人说,他不慕权位;有人说,他与其兄关系亲切,不想伤害兄弟情义;还有人说,他早已看破天机,知道洛城会亡于此代,自己无力挽救,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当然野史中还有一种风月传闻,说是此人有断袖之癖,无法为皇族续承龙脉。但是无论何种传言都未能得到确切证实,就连他本人也迅速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后有江湖传闻,他自创绝世神功之‘九层天’,藏于洛城古崖当中。因为此神功从未现世,众人也就鲜少提及,直到驸马的几次出手,才让大家不得不怀疑——‘九层天’确实存在并且重现于世”
“照你这么说,‘九层天’为洛城皇家之传世神功,可幕儿又怎么学得?他是湘国皇子,其师是道家名宿,跟朕也有过一面之缘,再说湘洛多年以来地处南北,极少牵连,这又作何解释?“
“父王,这就是问题所在,据儿臣所知,驸马当年是带着信物前来揭的榜,除此以外,毫无证据可证明他的身份,况且这两年多以来,他都没有跟湘国有过任何的联系,父王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宁天合心思缜密,对于幕青衣的身份他早就疑惑在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昨晚黑衣人的出现,才让他将疑惑变成了笃定。
“你的意思,幕儿是洛城的奸细?”皇帝眼窝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儿臣不仅仅怀疑他是洛城的奸细,儿臣更加愿意相信他与洛城的皇室有着莫大的关系”宁天合陷于沉思,“当年儿臣攻打洛城之前,密探打听到洛城有一支神秘的铁骑,没人见过他们的面孔,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他们誓死为皇城效命,为此我们还担心进宫受阻,调来大批人马前来援助,可是攻入殿内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这支神秘铁骑的身影,当时我们也未曾多想,直到后面清点俘虏以及伤员名单时我们才意外发现,在洛城皇室败亡的名单当中,竟然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洛城王的女儿,洛城唯一的皇嗣——晨修公主”
“失踪的是洛城的公主,也就是洛王的女儿,这跟驸马有什么关系?”皇帝捋了捋胡须,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他没见过,能够打动和说服他的,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这么简单。
听到皇帝这么一问,宁天合有了一瞬间的迟疑,片刻沉思后他抬眼道,“儿臣还不能确定二者之间真正的关联,但是请父王相信,儿臣一定能够找到证据证明儿臣心中所想”,宁天合上前一步,继续拱手道,“不过父王,驸马夜袭儿臣行宫,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还请父王先行将其收押,以免祸害咱们大宁!”
“朕虽然不清楚你话中隐藏之深意,但你们二人这次的来意,朕已略明一二,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怀疑驸马,称其加害于你们,朕也就遂了你们的意,现在就传驸马前来问个清楚”皇帝示意伏公公出殿传召,自己则倾靠在龙椅上稍作休憩。
面前的这两个孩子自小就不曾讨得他的欢喜,他们身上有着过多自己当年的影子,霸道、戾气、心怀不轨,而又野心勃勃,这些是他最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那一面,他得到多少就曾失去过多少,所以他一早就已认定自己心中所想,只有游儿当上新皇,他才能安心放下一切,这是他欠皇后的,也是他要还给天下子民的,在此之前他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让他接手时就是朗朗乾坤,一片新天!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规划当中之时,伏公公就已经一路小跑的的回到了前殿,他神色紧张,甚至是撞开了宫门。
“皇,皇上···”伏公公欲言又止,气喘吁吁。
“伏海,出了什么事?”皇帝神色一沉,伏公公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很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大事,不至于让他慌张到如此地步。
宁天合与宁天武相互对视,会心一笑,双方所想,对方皆已心中了然。
“启禀父王,伏公公慌了,就由儿臣暂代伏公公禀报吧,驸马应该是来不了了,他昨夜夜袭儿臣寝宫之前,幸好儿臣早有戒备,在殿内燃了一种药草,是专门针对‘九层天’这种内功深厚的绝学而调制的,吸入体内后一旦发功,就会内功逆袭,一个时辰内如不能找到同等内力进行置换,就会五脏暴毙,气息崩裂而亡,儿臣想也知道,方才伏公公如此惊吓,不过在驸马身上看到了如此恐怖之相”宁天合轻轻转头,自信而又微笑般的看向站在殿门旁边的人,“伏公公,小王说的对吗?”
皇帝脸色一沉,“伏海,四皇子所言可是实情?”抛开其他不言,倘若驸马真的因此惨死,这又是一场难解的纷争,皇帝没有想到这兄弟二人的心狠手辣,于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皇上,惨相是实情,但暴毙身亡的,不是驸马爷,是洛神医!”伏海低着头,一口气说完自己所见。
“洛神医?”宁氏兄弟忘而失态的大步走到了伏公公面前,掰住伏公公的肩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没看错吧?这怎么可能?”
“老奴确实亲眼所有,现在整个太医苑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四皇子、五皇子不信,可召其他人前来询问”伏公公叹息着说道。
“洛神医···”皇帝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一个人坐在殿上,紧抓着龙椅,自言自语道,“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第四十八天,还有一天,洛神医死了,朕的药···”
“伏海,药童,药童在哪里?”皇帝声音微颤,掩饰不住的慌色显露无疑。
“皇上莫急,老奴已经将他带到了”伏公公朝外点了点头,一个身着素衣,面容木讷的小药童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快带他上来,快!”皇帝招手示意。
“是”伏公公领着小伙子走到了殿上,三人一阵低语比划,小药童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最后将袖中一张藏纸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后,眼中杀气尽露,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他将纸抛至殿下,怒不可歇“你们两个孽畜,生性残暴不仁,朕对你们一再忍让,你们竟在这个时候坏了朕的大事!”
“儿臣二人与洛神医毫无仇怨,怎会对他起有杀心,父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宁天合赶紧上前捡起台阶上的藏纸,查看究竟。
“你们还想狡辩,你们派人到他府苑盗取绝密□□,想必是要残害驸马,你们的盗徒在盗取过程中丢了令牌,被人识破,逐想要回到现场杀人灭口,你们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曾想洛神医夜观星象,早有所料,他自知难逃一死,就在死前把事实和为朕炼制的最后一剂药方写在这藏纸之上,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帝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兄弟二人激问道。
“这不可能!这是诬陷!”宁氏兄弟面色苍白,脑中不断的搜索着事情可能出现的缘由。
“父王,据洛神医藏纸中所言,儿臣府中的盗徒将令牌掉到了洛神医的府苑,那么令牌呢?令牌在哪里?”宁氏兄弟带军多年,按照军中规矩,执行特殊命令的,一定要持令牌方可得到通行和接应,自从进宫以来,这个执行令牌就一直在宁天武身上保管,他没去过洛神医那里,令牌自然就不该落在那里,宁天合觉得这是反击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令牌在此处”一个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从殿门外传了进来。
宁氏兄弟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只见幕青衣手持令牌,背着一只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殿门大开,他背后的阳光刺眼的跟了进来,大殿之上,敞然大亮。
“这不可能!你怎会没死?”宁天武像见到鬼一样的叫了起来。
“你们在对我下药之前,恰好洛神医派药童提前过来通报,让我有了提防,可是当我赶到的时候,洛神医已经惨死府中,这块令牌就是刚刚太医们在洛神医的身上搜得,是你们的密令,你们可以自己先验验看”幕青衣将令牌丢给了宁天合。
宁天合接住一看,脸部僵硬,宁天武更是瞪大了眼睛,面容抽搐,“四哥,不是我···我没有···这令牌···”
宁天武停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我要去杀了她!”
就在宁天武的软剑从腰间拔出的那一瞬间,伏公公就一个飞身落到了殿下,“大宁前殿,天子面前,竟敢持剑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顿时殿外、殿内一片混乱,殿外御林军与护卫军刀光剑影;殿内宁天武殊死反抗,与伏公公正面交锋;而在另一边,幕青衣与宁天合也正在飞檐走壁中一决高下。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昨晚,你明明身受重伤”对决交臂中,宁天合对着幕青衣狠狠质问道。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也不配明白,因为自你杀害洛城十二万无辜百姓开始,就预示着你会有今天”幕青衣稍一还手,就轻松扣住了宁天合的手臂。
“你果真就是——”
“你知道又能怎样?就让这个秘密跟你一起埋进天牢吧!”幕青衣低声说完,然后一掌击到了宁天合的胸口上,宁天合顿时坠落倒地,口中鲜血直流。
“四哥——”宁天武□□无力,很快就被伏公公给制服了。
不一会儿,殿外辰明也入殿启奏,“皇上,叛军已全部清除,还请皇上指示!”
“将四皇子、五皇子,及其一干党羽,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老皇帝疲惫的瘫坐到龙椅之上,脸色发青,伏公公见状,赶紧招来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