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野心昭昭

顾慎眼神复杂的看着满脸是泪的江氏，看着她眼底涌动的痛苦，看着她脸上比哭还要绝望的笑容，抿着薄薄的嘴唇，许久都不吭一声。

可是，对江氏来讲，顾慎的沉默简直比利刃剜肉还要让她觉得疼痛，“怎么？无言以对了是不是？顾慎，这些年来你我夫妻虽是貌合神离，但毕竟是住在一起这么久的亲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你惦记那个贱人，伤害我的真心，我除了像个泼妇一样不断地给那个贱人找麻烦什么都做不了；但跟你比起来，我还是要幸运得多，最起码我不高兴也能拖着那个贱人不痛快，可你呢？明明心里在乎极了那个贱人，却不敢靠近她，更不敢让她知道你的心思，今日我将你的心里话全部都说出来让那个贱人知道，其实你该感谢我才是。如果没有我的直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让那个贱人知道你对她的一番真心。”

看着江氏扭曲嫉妒的脸色，顾慎当真是拿出了全部的控制力，这才控制住自己不再向她出手；当年如果知道江琴疯狂起来会坏了他的大事，就算她再有利用价值，他也不会娶了这样一个疯子在身边。

眼下，就算是再后悔，一切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他想要打消大房那边的顾虑，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大房那边一个满意的交代。

所以，看着江氏那神经质般的神情，他冷下了眸子，不跟她在这里做无谓的争辩，道：“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会求父亲给你留一条活路，只是你在府里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顾府也留你不得了；我会给大哥说，将你送到庄子里静养。从今往后，不会让你再踏入顾府一步，至于言轩和雯雯，他们不能再留在你身边，跟在像你这样的母亲身边，这两个孩子迟早会被你毁掉。”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可当她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冷酷无情的说出对她的处罚时，她还是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为什么明明已经对他这么失望了，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感到痛苦呢？也许，在她的心里，对他还存留着一丝的希望吧，所以当这抹希望被彻底抹除的时候，她还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原本停留在江氏脸上的狂乱在最后的希望寂灭的那一刻渐渐消失，看着眼前早已过了而立十年的男子，江氏的眼前出现了一阵恍惚，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身为当朝太师的次子，就算顾慎不如其兄长那般优秀身边依然有不少女子为了他而争相追逐，因他不仅相貌长得不错，且在男女之情上也是高手；所以，不少大家闺秀都被他那双看似蕴含着无数情意的双眸拨弄的芳心暗许，而这其中也包括她。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肖想与他，因为她的父亲那时只不过是在衙门里挂了个五品的闲职，在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像她父亲这样的京官，随便闭着眼睛一抓，都能抓上一大把。

本以为她的芳心这辈子都不会传递出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顾府的人居然来提了亲，她竟然成了她梦中情人的未婚妻子。

至今她都记得自己那时的欢喜和雀跃，为了成为他合格的妻子，她那般骄纵的人开始渐渐收敛脾气，学着贤妻良母的样子拿起针线，跟着母亲学习厨艺，为的就是在嫁给他之后，让他知道，就算她身份比不上他人，但她会用一颗赤诚之心来敬重他、爱戴他，将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们的洞房花烛，过的温馨而又甜腻，她不会忘记穿着新郎喜服的他是如何的风流多姿，也不会忘记在那一夜，当她将自己彻底交给他的时候，她有多欢喜、多幸福。

她一直都以为，她会永远这样幸福的过下去，可没想到，美梦很快就被打碎。

她在他的书房里看见他亲手绘制的美人图，而那画卷上的美人居然还是他们的大嫂；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她的内心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背叛，还有无法承受的羞辱。

她虽说身份不高，可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也是娇滴滴的小姐，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心爱的丈夫会惦记上他不该惦记的人；在这顾府中，她虽然也是夫人，可是一直都被大房那边压一头，就连出去见客，她都像个小跟班一样永远都只能坠在那个女人的身后，成为她的陪衬。

曾经她还能劝说着自己，不要钻牛角尖；父亲是看重大嫂这才对她委以重任，这才将整个顾家交给她来打理。

可是，当她看见连自己的丈夫都被那个虚伪的女人勾去了心魂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以前她觉得自己有多幸福，现在她就会有过绝望；曾经她以为自己拥有这一切，可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不断地在她耳边提醒：她不仅是林怡香的陪衬，甚至连丈夫的心都被林怡香抢夺走。

这要向来骄傲的她，如何能接受？如何能做到释怀？

所以，在痛苦的深渊中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看着自己在怨恨的噩梦里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曙光；直到一步步的走到了绝境，再也无法挽回。

江氏默默地垂着眼泪，整个人就像是经历过暴风雨吹打后的枯败枝叶，别说是生机，此刻连一点戾气都没有。

听着顾慎对她的宣判，她平静的接受，只是在他快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细弱的声音，“顾慎，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在意过我，是不是？”

已经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的顾慎听到身后江氏问的话，沉静的眸子微微的闪烁了一下，但那亮光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很快就又沉下。

直到房门紧闭，江氏都没有等到那个答案；在烧着火龙温暖如春的厢房中，她孤身一人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置身在寒冬腊月的冰河之中，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数岁。

待顾慎从恒光院的正院出来，一直等候在院门口的顾言轩赶紧快步走上来，可还不待他心急火燎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迎面就被一道狠厉的巴掌重重的扇在脸上。

一声清脆‘啪’声在静的连呼吸都能听清楚地院子里传开。

顾言轩被这道巴掌打的整个人都趔趄了一步，仓皇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动手打他的父亲；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表现的中规中矩，所以就算他稍稍愚钝一些，父亲也从未对他动过手，没想到在今日，向来待他还算不错的父亲居然亲自动手打了他，这要他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的。

看着顾言轩吃惊的眼神，顾慎一改在江氏面前的冷漠，一双黑亮的眼瞳里闪烁着厉色，怒视着他：“混账东西，你可知你今日做了多少糊涂事？这些年来，为父对你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齐齐抛弃，你这是要准备气死为父不可吗？”

顾言轩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朝着顾慎道：“爹，我也是为了救娘啊，难道说，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娘被抓住罪证，被撵出顾府吗？”

“她被撵出去那是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自己做了荒唐的错事，她的罪证、她的把柄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抓住？倒是你，关键时刻轻重不分，就这样跳出来扛下所有的过错，你可知道，你在为了成全自己孝道的同时，也是在毁了你自己；以你祖父和大伯父的脾气，若是他们真信了你说的那些话，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儿子当然知道，不就是被除了宗籍，发放在外吗？这样的处罚我才不害怕，只要能护住娘，让我承受什么，我都毫不畏惧。”

“糊涂！”顾慎真是快要被这唯一的儿子给气死了，“你可知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可知你是为父的希望，是整个二房的希望，如果你被除了宗籍，以后你还怎么接管顾府？怎么继承为父对你的期望？”

顾言轩被父亲这脱口而出的话惊的一怔，“爹，我知道你担心我会被撵出家门，也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对我格外看重；可是，现在顾府的当家人是祖父，将来祖父去了之后那顾府也是大伯父的，大伯父有朝弟那么优秀的儿子，这顾府的将来自然是托福在朝弟的身上；你怎么开口说会是我接管顾府？”

看着一脸忠厚的儿子，顾慎咬紧了牙关，将藏在心里数年的话再次咽了回去；他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会是个这么没有野心的，竟然甘心让自己生活在顾言朝的阴影之下，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要为自己争取一番吗？

这些话，顾慎自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对顾言轩说，不然以他这个儿子现在的心性，定是无法接受。

所以，他只能想出别的措辞和理由，道：“身为顾家男儿，就算不是大房所出，也要尽自己的一番心力，务必要想方设法的将顾家的荣宠延续下去；顾言朝固然出类拔萃，但你也不能落他太后，你要记住，你是我顾慎的儿子，当我的孩子就必须要有能力，更要有敢于攀登和争取的欲望。这次你为了你的母亲几乎毁了你的将来，我会亲自去你祖父和你大伯父面前求情，让他们原谅你这次，但你若是下次还敢犯糊涂，就不会是这一巴掌就能轻松解决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