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厅内,两人对坐。
一人五官精致,兴许是保养得当,她的面上未显老态。一身打扮很是时髦,卷发披肩,红唇微微向上勾着;眼线上挑,目光锐利如炬,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凌厉。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看上去十分温和的青年,颇有审视的意味。
后者平静看她,清澈的眼神无惧无惊,唇角微微抿着,露出略带羞涩的温和笑容,令人恍沐春风。
是副能吸引人、讨人喜欢的好相貌,自家儿子能喜欢上这样的人也倒是情有可原,她在心中暗暗评价。
把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她斟酌着开口:“你好,我是唐飞泽的母亲。虽然这一点在我们见面时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强调一遍。很冒昧突然来打扰你,但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经过一夜的思虑,我便私下做了决定越过飞泽来看看你,也希望你不要将今日我与你的对话让第三人知道。”
韩景宜轻轻颔首,“我知道。”
她微笑:“我对韩先生的工作也有所耳闻,原来高三时飞泽的班主任是你,当时我还纳闷他为何放着重点班不读偏偏要跑到末班上去呢,没想到是为了韩先生。纳闷归纳闷,我却还是由着他去了。”
韩景宜稍加思索,淡然应道,“当时确实发生了好些事情。”
“但是没想到,这么一由着他,事情的就朝着远超我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韩景宜垂首,木然地搅动起一圈圈涟漪,香醇的味道溢散而出,他的目光宛若一潭深水,无波也无澜。
事情发展是跑得厉害,情理之外,意料之外。那时的他想破脑袋也一定不会知道他会与唐飞泽发展成如今这般关系。
“看韩先生也是个明事理的人,那我便不多拐弯抹角了,还是直切主题来得痛快,”她笑容弧度加大,艳丽又危险,“你与飞泽的事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那日同我坦白时说的很诚恳真切,连我都差点被他打动了。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但是......”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指甲闪着艳红的色彩,她接着道,“出于感情,我愿意成全你们。但是这是理性主宰的社会,这里告诉我这样是不行的,所以恕我不能同意。”
“你是个优秀的人民教师,我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气质很吸引人,那傻小子在你的课堂上一定学的很愉快。”她试图让语气幽默起来,缓和了变得僵硬的气氛。
韩景宜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你们的未来是广袤的,你前途不可限量,以后的你一定会比现在的你更为优秀。相信我,只要你们过上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嗯......我指的是性向。”
“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就请不要怪我不讲道理了,”她笑眯眯地说,“我手上还有不少人脉,足够让你丢掉你的饭碗,离开这里。相反,我也有足够的资源让你更轻易地获得比现在高得多的成就。”
说罢,她忍不住观察起他的表情,试图从那张平和温淡的脸上找出惊惶失措的情绪。
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对方情绪分毫未改。
也不知该是无奈还是该赞叹好了,或许二者是兼并的。
其实就算这位不愿意,她也不怕,她对这位韩老师不了解,还怕抓不住自己儿子吗?她做事一贯简练直白,拖泥带水是她的大忌,这放在平常她定是拿出好处直接让对方滚蛋了。但是她愿意为自己儿子的心上人,也愿意为自己的感觉破例一次,就冲着对方的态度,她也该拿出诚意,用相对平和的方式来解决一系列问题。
韩景宜失笑,他摇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让我一个人决定,很抱歉,我做不来。这不论是对我,还是对飞泽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如果说当相爱的开始是两个人约定的开始,那么所带来的后果与责任就变成了双份,如果我答应了你说的,那么我就算毁了约,我实在是付不起违约的费用。”
“我的话简而言之便是,恕我不能答应,唐夫人。”他目光笃定,笑起来就像是发光体,不自觉得就沉溺在那一片灿烂的和煦里。
听到对方直白的拒绝,她倒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不得不说,你很有勇气。”
“谢谢,”韩景宜笑眼弯弯,情意深深,“有句话这么说过,只要是行为正当,那么勇气会使你获得一切。”
不等她回答,他接着说:“还有一句话说过,幸运喜欢眷顾勇敢的人。”
这句话是秦决告诉他的,幸运总会照顾勇敢的人,怜惜无畏的心。
他坦然接受,毕竟他是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勇敢的人的。
“看来我在你这里是行不通的。”唐夫人脸上露出了非常遗憾的表情,似是在为他的不识抬举而感到惋惜。
“也许是这样的呢,或者您可以换一个方向来问我。”韩景宜不甚在意的耸耸肩。
“哦?”唐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韩景宜又把玩起银勺,一圈圈地搅动着咖啡,划出漩涡,“您该问,如果分开是唐飞泽的意思,我会怎么办。”
她从善如流:“那好吧,如果是飞泽的意思,你当如何?”
韩景宜忍不住笑了。
回想起几天前母亲的逼问,他将那日出口的决心一字一句地复述而出——
“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我把选择权交给他。”
“他要是还想跟我在一块过,我不会退缩,您知道的,每个人都该有一两个必须执着的东西,万一做到了呢。”
韩景宜微笑,充满了力度的话语如同榔槌,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心头,久久盈滞不散。
“要是他倦了,烦了,我忍了。”
他眼眶微红,泛白的指节紧成拳头。
“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