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墨黑般的安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似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
江月照低头说。
顾城炽热紧张的情绪在她表明态度的这一刻瞬间冷却。
冯管家适时的出现,笑着道:“这儿风大,月照有点累了,不方便在这多站。晚上我们会给她举办一个小型的接风宴,顾先生若是有空的话,也欢迎你来。”
顾城勉强笑了笑,“我会到的。”
也就在他应酬冯管家的几句话间,江月照已经坐上车了。
冯管家上车后,就看到江月照看向窗外,没什么声音,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那枚还不回去的戒指。
他叹了口气,“月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太多。最重要的是,不要为难自己。”
江月照闻言回头,“您觉得我拒绝他是在为难我自己?”
冯管家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么?
江月照复又望向窗外,也许有点,但是不合适,也是真的。
江月照没想到她回来,管总经理和其他她熟悉的不熟悉的江氏高层都在等她。
管钰年解释了他们的来意,“今次我们来是想和您大概交代下这两年江氏的运营情况和接下来我们的经营计划。”
江月照皱眉:“为什么要跟我交代?我已经不是江氏的人了。”
管钰年狐疑道:“您不知道吗?顾先生已经请律师事务所拟了股权转让书了。所以等您签名后,以后依然是我们江氏的董事长。”
江月照沉默了片刻,“我想这件事应该有哪里搞错了,我是不会签接受股权转让的协议书的。江氏,我也不会回去的。你们请回吧。”
“大小姐!”管钰年哑然。
“听说江氏很快就要上市了,上市后就不再是家族企业,我既不是你们的股东,也不是江氏的所有者,从今以后,不必再叫我大小姐。”江月照道。
一众高管面面相觑,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们,也搞不懂眼前是什么情况。
冯管家送他们出来,管钰年留在最后,实在是不解,就问冯管家:“大小姐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管钰年真的惊讶了,“大小姐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手了?”他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江月照有多艰难才拿下江氏,别人或许不清楚,他管钰年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当年他陪江月照一路打上来,她为江氏倾注了多少心血,而今,说放弃就放弃?
“没错,你也知道,小姐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性格。”冯管家道。
管钰年花了好长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因此好半天才出声:“那大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语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又问道:“她和顾先生怎么样了?之前不是离婚了么,可后来我看顾先生为江氏尽心尽力做的一切,又不像,现在大小姐出来了,他还要把经营得风生水起的江氏还给她,想来他们是要复婚吧?”
冯管家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但我想,应该暂时不会吧。”
晚上的接风宴安排在江家祖宅,顾城没进门前就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眉头一皱,他怎么在这?他跟月照很熟吗?
今天接风宴的性质是很私人的,江月照没几个朋友,因此到场的客人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王朝不该在此列里吧?虽然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
他进去后,果然看见王朝潇洒的坐在沙发上,笑得满面春风。
顾城过去到他边上坐下,不掩不满的情绪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王朝一眼看穿他的酸劲,难得没调侃他,而是呵呵笑道:“我也想知道。”
顾城用眼神甩了个问号给他。
“我跟着我老婆来的。”王朝道。
顾城复又甩了两个问号给他。
“我也想知道!”王朝翻了个白眼。他也想知道他老婆什么时候成了江月照的师妹了。明明file上显示两人不是一个大学、一个中学、一个小学,甚至也不是一个幼儿园毕业的啊,那江月照是她哪门子的师姐?!
与此同时,厨房里。
“……师父说她今天晚上不得空,所以让我替她过来。”沈从灵道。
江月照不在意的嗯了声,戴上手套将烤箱里的蛋糕拿出来,一边问:“她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她在南美度假呢,所以赶不回来,”从灵道,“就是担心你,在里面受苦了。”
江月照脱手套的动作顿了顿。
“她担心监狱里的活儿把你练糙了,都忘了女人该如何优雅和魅惑。”从灵故意慢一拍说。
江月照今天头一次笑出声来,手撑着台边,转头看从灵:“质疑师姐别的没问题,但别质疑师姐这个,我入师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唇角一勾,转身走了。
从灵浑身一激灵,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江月照的情形,如果这个世界上,比风情,她师姐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说起她们的师门,很神秘。
如今谈起“师门”这个词,大家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联想到武侠小说,再不济也是跟学功夫相关的,可她们不是。
她们学的是迷惑人的技术。
说好听点!这是一门技术,说难听点,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因此她们的师门也是见不得光的。在外头没有半点名声,没有门路根本打听不到,更别提寻上门来,就算千辛万苦的寻上门来了,缺乏资质也是进不了师门的。
她当初是因为工作所需才拜师的,师姐想来一定是为了春意阑珊吧。在她入门的时候师姐早已经学成走了,因此她只听说过她的名号,没见过人,直到好后面才在别的场合见过她。
不过一面,那风情万种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了……
那样的师姐,顾城搞得定她吗?
从灵摇了摇头,感情的事很难讲的,只有当事人才知其中的滋味。想着想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吓得她一缩,不过她很快感觉出是谁了,这才放松下来。
“你吓到我了!”她怒。
“这都能被吓到?说明你心虚!”王朝咬耳朵道,“说吧,你和江月照是怎么认识的?她今天怎么会邀请你?别拿什么师姐打发我,她还我发小呢!”
从灵将嘴凑过去,装作要说悄悄话的样子,然后开口道:“……不告诉你。”
王朝皮笑肉不笑的咧嘴,掐她腰,“作死呐?”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江月照在招呼客人。
王朝瞅着江月照看了很久,从灵在边上玩笑道:“就算我师姐很靓,你也不必盯着人家不错眼的看那么久吧。”
“你想哪去了!”王朝屈起食指轻轻扣了扣她的额头,“别说她是我兄弟的女人,我不会动,就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要生心思早生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看着她想什么呢?”
“你不觉得她变了很多吗?”王朝摸着下巴说,“以前的江月照,说光芒万丈都不为过,走哪不是人群中的焦点?现在……好像身上的光芒全部褪光了。”
从灵朝江月照看去,她正在和一个朋友说话,脸上的笑容很平和,周身的气场……的确没有以前的那分强势了,整个人都显得暗淡了不少。
她心里暗叹一声,两年的监狱时间,终是磋磨了师姐的锐气。
目光一转,她看到守候在不远处和人客套应酬的顾城,视线却一直锁在师姐身上,眼里面的焦急和隐忍连她都不忍心看下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顾城若是一日没意识到江月照身上的这种变化源于何因,也许就一日追不回师姐。
这天的接风宴办得挺温馨的,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连酒量不错的江月照也喝到微醺,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后,她倒在沙发上神思也不清楚了,顾城什么都没法跟她说,在她身旁驻足好久。
等关门的声音响起,半倚靠在沙发上的江月照睁开了眼,半晌,她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冯叔,帮我办一件事……”
*
之后的日子,顾城一天不落,日日来江宅报道。
令他心喜的是江月照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她甚至还出来招待他,可令他不安的也是这个,她如今对待他就如同对待她的每一个普通朋友那般,自然亲切,却给他感觉飘忽不定。
不过至少,她还愿意见他,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如此自我鼓励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总有再对他敞开心扉的一天的。他如此抱有希望的每天都来。
他很忙,因此有时候是午休抽一个小时的空隙匆匆赶来跟她喝杯茶,然后又匆匆离开去上班,有时候则要等到晚上才有空来她这里,但无论多累,他一定雷打不动的过来报道。
有一次晚了,江月照还主动打电话过来跟他说:“别过来了,下班后直接回去吧。”就这句话,把他激动得,12点多做完事,凌晨一点赶到她家楼下,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二十分钟,傻笑了二十分钟。
在他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在拉近,觉得这块金石就快被他撬开一条缝隙的时候,江月照走了。
无任何预兆的去了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