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啊,这是鬼王吗?难道鬼王不都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吗?这种卖萌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只会让人想要欺负他好吗!

“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不管怎么说阿楠还在他手上,虽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威胁的作用。但是他确实是救了我们,而且还给了我五行轮回珠,现在又说要帮我和叶弛恢复以前的记忆,这么一看,他好像确实是挺有诚意的。我和叶弛要是再质疑,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那你要怎么帮我们恢复记忆?是要恢复什么时候的记忆?”

听见我终于松了口,炎月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说道:“当然是七百年前,你第一次和炎……陪,和江楚城见面的时候,那也是你灵力最盛的时候。”

我扫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但是我听你刚才的口气,七百年前应该不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吧?”

“额……”炎月有些讪讪,打哈哈道,“有吗?我刚才说了这种话吗?我怎么不记得啦,你肯定记错啦,哎呀,阿翎真是的,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跟人家开玩笑,哈哈哈哈。”

我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这个态度让我更加肯定七百年前我和江楚城肯定不是第一见面,不但这样,那个时候说不定我和他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这个炎月他不可能是这个想要蒙混过去的样子。

而且他刚才,好像还有两次差一点叫错了江楚城的名字?

不过这个我倒不打算问,来日方长,等我想起一切之后,我还能直接去问江楚城。

“炎月,你既然要帮我恢复记忆,那就应该是要恢复所有的吧?你说呢?”

炎月脸色当时就变得十分为难,他又伸手去拿了一块糖糕,眼看着已经放到嘴边了,却又拿开了:“阿翎,这个真不行。你也知道阴间的轮回是要让人忘记前尘旧事的,我现在主动让你恢复记忆,这已经是破例了。要是再让你想起另外一世的记忆,我……我……我说不定就要喝西北风啦!”

他叫我的名字的口气格外亲热,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可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我抿着唇想了想,又侧头询问了一下叶弛的意见,叶弛看了眼坐在对面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们的炎月,低声说:“你决定吧,我随意。能早点想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听见她这么说,我便点点头:“好,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我说“好”字的时候,炎月眼睛明显一亮,话一说完,他肩膀又耷拉下去了,奄奄道:“……什么要求啊?”

“放心吧,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真的觉得他这个样子太可爱了,跟个小狗似的,差一点就按捺不住上去揉乱他的头发,如果他不是鬼王的话。

“你刚才说的那个盘古镜,是不是能看见阳间所发生的事?”

炎月愣了愣,而后缓缓点点头:“是啊,我就是用那个东西来知道我想看的一切的……你要做什么?”

我和叶弛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嘿嘿笑了两声。

阎罗殿的盘古镜,几乎能看见下三界一切你想要看到的东西。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也有看不见的,虽说酆都掌管着人的生死轮回,在这里你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但只要你不想让盘古镜看见自己,只要在门前同样挂上一面镜子就可以了。

面前的这面盘古镜足足有一人高,但是它的面上却是飘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根本看不清里面。

“我先和你说好啦,这个不一定能看见啊。”炎月一边在盘古镜旁边哈着气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知道了,从刚才开始你都已经说了八百遍了,看不见的话我就不看了,可以吧?”

“那你说的啊,看不见的话,我们就开始恢复记忆啊,哎真是,明明是你恢复记忆,怎么我比你还要着急啊?”炎月说话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五个金黄色的光点,等到炎月一抬手,那几个光点便朝着盘古镜飞了过去,围在了镜子周围。

“阿翎来来,你站在这面前,心里想着你想要看的人,然后紧紧的盯着镜子就行了。”

我点点头,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在了镜子面前。而叶弛也退到了一边,让镜子面前只剩下我一个人。

看我站好了之后,炎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吾欲知心中事,还请盘古开镜。”

随着他话音落在,刚才飞在盘古镜边上的那五个光点突然间光芒大盛,我只觉得眼睛一疼,下一秒,便看了我想要看见的东西。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窗帘似乎被拉了起来,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在床上,他紧闭着眼,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憔悴。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突然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叫着谁。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丝亮光从门开的缝隙间溜进来,片刻之后,我看见了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

是艳骨。

而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什么都没有穿,就那样*裸的出现在了江楚城的面前。

我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在心里跟自己说着不要乱想,继续往下看。大概是我现在的脸色有点难看,炎月忍不住说道:“你看见什么了?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说着他就要来灭掉盘古镜,我赶忙拦住了他:“等等!”

镜子里的艳骨在江楚城的床边跪了下来,而下一秒,原本躺着的江城突然伸长了手臂,竟然掐着艳骨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我一阵惊骇,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更是让我说不出话。

江楚城将艳骨高高举起,然后又突然松开了手,他用自己的指甲划开了艳骨的脖子,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有蓝白色的光点从艳骨被划开的伤口里溢出来。

那些光点在空中晃晃悠悠,最后慢慢的进入了江楚城的身体里……

过了好久,直到那些光点全部跑进他的体内,他才放开了艳骨,而此时的艳骨竟是变得骨瘦如柴,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没有。但是江楚城的脸色却是逐渐好转,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艳骨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依旧跪在江楚城的床边,“咚咚”的磕了三个头之后,才退了出去。

炎月说能看的时间并不是太久,所以盘古镜里的画面到这里也结束了。浓雾再次漫上来,一点一点遮住了那个人的样子。

我喉咙有些发干,原来他说的恢复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吗?

心里像是有一口气堵着出不来,让人觉得十分的闷。

“阿翎?嗨?翎儿?楚翎?你没事吧?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啊?不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吧?”

注意到我脸色不太对,炎月以为我是被吓到了,挥着手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方才摇头道:“没事。”

但是我的语气太沉重了,炎月根本就不相信,他两手扳着我的肩膀,眉头紧锁,张嘴正要说什么,站在一旁叶弛却伸手把他拉了过去:“你烦不烦啊?”

炎月:“……”

“我是鬼王!我是鬼王!我是鬼王!重要的话说三遍!你你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叶弛不耐烦的蹙了下眉头:“知道了,鬼王,但是你现在能不能安静一点?”她一边说一边给炎月使眼色,炎月眼光朝我扫来,当即明了的点点头。

我听见炎月悄悄的问叶弛:“你要不要也看看啊?”

叶弛两手抱在胸前白了他一眼,一副不想要搭理他的样子。

炎月撇撇嘴,仍旧不死心:“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家夙晔现在在做什么?”

说到夙晔的时候,叶弛的手动了动,但很快她摇了摇头:“多谢,不用。”

“真的啦,免费看啦,难道你就不想体验一下这仙家的宝贝吗?你又不常来酆都,这机会可是难得啊……”

“闭嘴。”叶弛眼睛一闭,有点忍无可忍的趋势。

炎月哼了一声:“不看算了,好啦,阿翎你没事了吧?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恢复记忆吧。”

他说着就走过来拉着我往外走。

我有些疑惑:“在这里不能恢复记忆吗?”

“当然不行,”炎月说,“你们的记忆都是被存放在往生殿,用聚魂瓶装起来的,要想恢复记忆就得去那里。”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耳朵动了动:“聚魂瓶?”

“嗯,”炎月往后看了一眼,“那可是仙家的宝贝,不过被我抢过来了,嘿嘿。”

他贼兮兮的笑让我又是忍俊不禁,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先回到阳间再说吧。

这么想着,我和叶弛便跟着炎月来到了往生殿。

和阎罗殿的气派不同,往生殿十分的简陋,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个茅草房子,也亏炎月给起了个名字叫往生殿。我站在外面看着都觉得这往生殿随时都要塌下来的样子。连叶弛看了也忍不住吐槽道:“这也能叫宫殿?”

“快过来啊,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已经走出去老远的炎月站在茅草房子里对着我们招手,我和叶弛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无语之色。

但事实证明,不但人不可貌相,这酆都城的宫殿也是。

当我们俩一步踏进去的时候,里面立刻变了样。那看起来只有一人高的茅草屋子,内里十分的宽敞,脚下和天花板似乎是用萤石做成的,一踩上去,就发出亮光,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到了银河之上。

真是太神奇了。

“怎么样,不错吧?”炎月有些得意的说,“好了,快别看了,以后你们要是再来,我再带着你们慢慢参观,现在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

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跟上了炎月。这往生殿里面什么都没有,目之所及,看见都是发光的地板。哒哒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我们就这么跟着炎月走了很久之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鲜红的池子旁。

一走过去,血腥气便扑鼻而来,让我差一点没吐出来。

“这是什么?”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那个血池,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也有急。

“这是血池……别别别,别这么看我,这个血池和那个血池不一样的,这个血池是用来放聚魂瓶的。你们看见池子中间的那个台子了吗?”炎月往前指了指,我和叶弛顺着看过去,的的确确在血池的中间看见了一个发着光的台子,而那个台子上面好像还放着两个瓶子。

“那个就是聚魂瓶。”炎月一撩衣摆站在了血池边上,“你们只要从这里走过去,然后撕开那个瓶子上面的符纸,就能够恢复记忆了。”

我皱眉看着面前这腥味扑鼻的血池,忽然有些怀疑起他的话来。

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大概是看出我的犹豫,炎月又说道:“这血池里面的血,便是你俩当年杀鬼时候受伤流下的。刚才你们俩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恢复你们两个人的记忆?那是因为七百年前,你俩都是让鬼神都敬三分的阴阳师,而且……你们其中一人,还和另一人有血誓之约。”

“血誓之约?那是什么?”

炎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俩下去了就知道了。”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们的,我还要等着你们帮我解开六道封印呢。”

他一边说还一边朝我眨眨眼。

说实话我真是对这个血池后怕得很,光是看见就能想起那天的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但是叶弛却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咱们去看看吧。”

“你确定?”我问。

叶弛嗯了一声,扫了炎月一眼,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那一刹那,我好像看见她的眼里有光。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血誓之约是怎么回事吗?我倒是感兴趣得很。”叶弛的声音清冷,就如同一汪清泉流入心间,“林阮,我一直都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而且做过的事我绝不会后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不过是在阿晔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就让我彻夜难眠。大概你也能看出来我的内疚,但是这是连我都不能理解的,所以我必须得知道原因。”

“……是吗。”我闭了闭眼,复而睁开,过后也跟着踩在了血池的边缘,和叶弛面对面站着,“那就下去吧,我也想看看,我们七百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完,我便朝叶弛伸出了手。

叶弛弯了弯唇,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入了血池。

池中的血水几乎漫过了我们的小腿,那腥臭味儿让我一时间真的没有办法适应。而且越往前走,池子里的水就越深,到中央还有一段距离,我十分怀疑我和叶弛到后面是不是得划过去了。

血水在翻涌,我们的四周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漩涡,叶弛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站在池子边上的炎月,居然没有了踪影。

“叶……唔……”

我刚想要开口说话,一口血水便呛入口中,血腥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难受,连带着抓着叶弛的手也紧了紧。

盘踞在我们身边的漩涡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要将我们俩吞没的趋势,叶弛原本是在我前面的,见状立刻停下了前进的速度。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她的嘴巴并没有动。

“歃血为盟,滴血为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叶弛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将伴随楚翎左右,为她臂膀,除魔降妖,绝不做背弃之事。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噼啪!”

脑海中好似有一道惊雷劈下,我震愕的看向叶弛,她神色淡然,眼里却似有千万情绪在流转,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走吧。

叶弛无声的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感觉她拉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想的没有错,到后面的时候我们果然是要用游的。我游泳技术并不怎么样,当四肢划动起来的时候,那些让人作呕的血水就不断的涌入我的耳朵甚至是鼻子里。

太臭了。

太难闻了。

强压着心里的不适,我们俩终于走上了那个台子。

但是当我们的脚踩上台阶的那一刻,血池里的血水竟然在一瞬间消失了。有风从身后刮来,我的头发被风揉乱,长长的发丝挡住了我的视线。叶弛站在我的对面,她看了看放在面前的那两个发着光的聚魂瓶,而后对我说道:“咱们解开吧。”

我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拢在耳朵后面,对叶弛点点头,然后那她一起把手放在了瓶子上。

我总觉得叶弛的样子好像有些变了,她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变得十分柔和,难道是刚才在血池中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还有刚才那如同誓言一样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我心里好奇极了。

叶弛和我不一样,我对过去一无所知,而她却总归是有些许的记忆。否则当时在易家的时候,她不会对江楚城说出那样的话。

在拉开瓶子上面的红绸之前,我问叶弛:“你之前说你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是不是,只是单单记不起我罢了?”

“……是,我记不起你。”她纤细的手忽然有些颤抖,“我能想起以前所有的事,但唯独就是不记得你。我记得上一世我和谁有过一个血誓,但是我偏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血池让我想起了七百年前的事,让我想起我曾经是一个阴阳师,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发展期了一百年前就已经没落的北方叶氏一族……但我就是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一些哽咽,眼里像是有泪光闪动:“直到我从叶迟迟重新变回叶弛,再次见到你时候,那种强烈的感觉才让我觉得,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你。”

“所以我才会……选择留在你的身边,留下来帮助你,为我之前做的那些事赎罪。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这是为什么,一直到刚才鬼王提到了我们之间的血誓,我才醒悟过来。”叶弛顿了顿,语气从激动变得平淡,“来吧,楚翎,让我们看看吧,七百年前,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完,她率先揭开了聚魂瓶上的那条红绸。

七百年前。

是夜。

风吹着枯黄的树叶在地上打着转,天上挂着一轮红月,乌云悄声无息的飘来,白日里喧嚣的大街此刻如同沉睡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今晚是七月半,正是人们说的鬼门大开的日子。

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摔坏了我封印恶鬼的坛子,导致阳间秩序大乱。那恶鬼在阳间作恶多端,法力也不弱,捉来的时候费了我好些功夫,想到这里我就来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摔坏了我的坛子,我非揍得那人满地找牙不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咚咚咚……”

打更的老头敲着竹梆子从我面前走过,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我躲在胡同里,往后缩了缩,确保自己能够躲得很好,不被他发现。近日许州城内戒备森严,晚上出府门,被抓着了是要被押去衙门的。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咚咚……”

看着小老头渐渐走远的背影,我又扫了眼红得越来越妖冶的月亮,在心里想着:但愿如你所说啦。

等到再也听不见打更的声音,我拿上捉鬼的东西,掉头往山上的庙子走去。

因为那恶鬼的出现,城里已经好些天不得安宁了,而且那恶鬼生性狡猾,家里的那几个叔父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由我出马。

虽说是七月间,但是这夜里还是阴嗖嗖的冷,风吹得我的耳根子都有点疼。一路上还时不时的能看见那些出来玩的小鬼,每当我从它们面前经过,小鬼们都会害怕得躲起来。

这是因为我身上有煞气,那是让鬼都害怕的东西。

每到七月半阴司的鬼差都会带着一些小鬼出来放风,只要它们不乱来,我一般是不会管的。

这城里到庙子还要走好些时候,到山脚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山顶似乎偶有金光闪现,心下诧异,莫非是什么同道中人?

我用铜钱剑柄挠了挠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这许州城里除了我楚家,还有什么别的阴阳师。

不过这山路委实有点太难走了,我这腰上一次收鬼受的伤还没好呢,今天晚上就又要来爬山,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好容易吭哧吭哧的走到半山腰,脚下又差点踩滑摔过去。

我揉了揉腰,月色发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听在耳朵里就跟鬼哭似的。想了想,为了确保待会儿我抓鬼的时候没有黄雀在后,我还是捻了个口诀,引燃了手里的符纸,并且贴了两张在路边的树上。

山顶的风比下面要大的多,上去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被吹走。当然那是假的,等我站稳之后方才看见前方还真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个就是日前被放出来的那只恶鬼,我摸着下巴瞧了瞧,发现那恶鬼今天好像有点儿不一样?用城里面那些姑娘的话来说,就是……格外的俊俏?连衣服也换成了青色的长袍,看上去的确有模有样的。想想早些日子他被我抓住的时候,可跟路边的乞儿没什么区别。

而另外一个……我目光移过去,那人的身材略微娇小,应该是个姑娘。但是她的脖子上挂着串铜钱,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两串,想着居然还真有同道中人。

我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会儿,发现那恶鬼今天下手格外的轻,甚至好几次还有点轻薄之意。我心想,这鬼也太不是东西了,就算是被我关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能看见什么人就上去调戏吧?何况这还是个阴阳师。

那女道友身手倒是不错,不过可惜灵力不怎么足,好几次用了红符都没有发挥出作用来,反而是被那恶鬼牵着走。

“唔!”

片刻后,她终于占了下风,被恶鬼一掌抽过来,在黄土地上连着滚了好几下,这么一下,身上的衣服全给弄脏了。

“小娘子,你的灵力太弱,是斗不过我的,咱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那恶鬼一边说一边靠近那位道友,苍白的手拂过她的脸,眼里竟是挑逗之意。

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死了都这么风流。怎么我之前收他的时候,他就只会对着我大吼大叫呢?

“呸!孽障!休要侮辱我!既然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上,那便是我修炼不足,怨不得谁!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要着急嘛,我并没有要杀你啊。”恶鬼啧啧摇头,又伸了手想要摸上那道友的脸。我从腰间夹出一枚铜钱,啐了一口,而后用劲十足的朝那恶鬼扔去。

“谁!”

恶鬼被打了个正着,脸被铜钱烫出一个黑色印记,看上去实在有点滑稽。

我摇摇头从树下走出来,看了眼已经快要被乌云完全遮住的红月,有点委屈的说道:“当然是我啊,怎么这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记得人家啦?真是好生让人伤心。”

“臭道士!”

看来这恶鬼终于想起来了,只是这称呼着实让我有些不喜欢。

我瞅了眼被他打的已经是趴在地上的女道友,感叹道:“怎么我长得没有她好看吗?你这前后的态度也太大了点吧?”

“滚开!”他一边说一边瞧了瞧头顶的月亮,狞笑道,“今晚可是鬼门大开,阴气最盛的时候,当初我们俩打的可是难分胜负,你确定今晚要再与我一战?”

“当然不是,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今晚上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慢慢朝他靠近,我走一步,他就退一步。这恶鬼虽说嘴巴上逞能,但毕竟之前被我打的差一点散魂,就算今天阴气大盛,他对我也还是有点惧怕的。

那恶鬼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这一次我没有带收服你的坛子啊,做好准备了吗?这一次,我可是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了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赢者先手,我委实想不明白家里那些叔父为何一直要主张什么公平,人和鬼的较量,向来都是不是生就是死。若是跟着鬼讲公平,那这世间哪里还有我们的存在?

所以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脚尖点地,朝着那恶鬼飞了过去。

这家伙明显比上次聪明了许多,看见我过来之后立刻闪身到了一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从山路逃下去,只可惜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下了法阵,他这一过去,还没看见山路,就被弹了回来。

见他在地上翻滚,我摸了摸鼻子,觉着他真是一点都不讲信用。方才还说要与我一战,这还没有开打,居然就想着要跑路了。

那恶鬼有些气急的看着我:“可恶!不过是一个小女娃,竟然三番两次如此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扬了扬眉:“我管你是谁?死后成鬼,不去轮回,反而为害阳间,扰乱阳间的秩序,就算你是阎王爷,也得给我受着!”

说完,我便咬破了舌尖血,“噗”的喷在铜钱剑上,嘴里念动着口诀,随即脚一跺,便将铜钱剑扔了出去!

我将灵力凝聚在指尖,一手操控着铜钱剑,一手飞快的在虚空画着血符。那恶鬼虽然法力上稍逊于我,但正如他所说的,今晚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而且刚才我来的时候听那打更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丑时了。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恶鬼就会因为阴气大盛而法力大增,到时候再想要收服他,只怕是更加困难。所以我只能加快速度,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段时间内,将他送走。

但是这恶鬼的速度极快,铜钱剑的速度显然已经有点跟不上他。

“哼哼,不过是一个小女娃,收了我一次还想要收我第二次?痴人说梦!”他一边说一边想要寻找着出去的入口,只是这山顶已经被我布了阵,除非他能够找到阵眼,否则是不可能飞出去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顶乱飞,铜钱剑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舌尖血是最冲的,只要他一停下来,那铜钱剑便能够将他重伤。

我就地坐了下来,那女道士已经昏过去了。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长得十分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想来应该是那些为了谋生路,才当上阴阳师的。

我在身下用朱砂画了一个小的阵,闭起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阳间着实不太平,城中也是隔三差五就能听见闹鬼的消息,看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应该也是没有可去。我想着,待会儿下山之后问问她,要是她没地方去,就让她暂时留在家里好了。正好前段时间家里有人因为捉鬼丧了命,她要是能来顶替一下也是不错。

这么想着,我就觉得事儿跟要成了似的。

月光越来越暗了,风声夹杂着厉鬼的哀嚎,我感觉到铜钱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却始终都碰不到那恶鬼。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我念起了往生咒,平日里我倒是常用这往生咒化为攻势来收服小鬼,但今天晚上要靠这个咒语超度那恶鬼显然是不可能了,只希望多多少少能束缚住他一点吧。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太多了,很快,我感觉眼前一黑,那种感觉就像是点着的蜡烛被人吹灭了一样。

看来还是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片刻后便听见了那恶鬼在身后嘶吼。

可以想象红月应当是已经完全被遮蔽了,七月半,鬼门大开,这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终于是来了。

“臭道士!三番四次坏我好事,给我纳命来吧!”

那恶鬼说着,我便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背后刮来,不过好在我事先已经画了阵,他这一次攻击也不能让我怎么样。想了想,我慢慢睁开眼。只见他的眼里泛着红光,那张脸已经完全变得乌青,难看极了,亏我刚才还在心里夸他变好看了。

“怎么了?你没有招了吗?就只会躲在那个乌龟壳一样的法阵里吗?”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看的我直皱眉。

“太丑了。”

我终于没忍住说了句。

“什么?”那恶鬼有一瞬间的愕然。

“我说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怎么别的鬼在七月半都是越来越好看,比如上次我抓的那个艳鬼,那叫一个漂亮,还有上上次抓的那个骨女,虽然死得瘦了点,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个美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这幅样子?”我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早知道这样,你就不应该出来,老老实实呆在我的坛子里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呢?”

这恶鬼是极其爱美的,被我这么一说,当即就恼羞成怒,指甲猛地变长,面目狰狞得就朝我奔了过来。

我嘴角一哂,等到他快要来到我面前的时候,立刻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符,念动口诀,“啪”的一下贴在了他的身上,那恶鬼顿时仰天大叫,却偏偏被我用红符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我抖抖手,红绳在这一刻蓦地展开,然后将这鬼捆了个结实。

我摊开手,业火在掌中烧起,一边看着这恶鬼被火烧得哇哇大叫,一边笑道:“现在到底是谁痴人说梦?”

等到那鬼被烧的灰都没有剩下的时候,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准备回家时,那女道友醒了过来。

“等……等一下。”

我转过身去看她,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后又突然跪在我面前磕了个头:“多谢恩公。”

我啊了一声,诧异的伸手指着自己:“恩公?”

她抬起头来,乌云已经散开了,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眼里,虽然她一脸灰扑扑的样子,倒也显得十分动人。

“是,方才若不是恩公出手,今夜小女怕是在丧命于此了。”说着,她埋下身,作势又要给我磕头。吓得我赶紧上去扶起了她,饶是我在家中辈分颇高,但除了府中下人,我还真没有受过别人给我磕头行礼。

“你快起来吧,恩公说不上,顶多就算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今晚上本来我就打算要收了这恶鬼的,只是没想到你先一步到了这山头,和他打起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扶起她,发现她还真挺瘦的,看来我刚才的猜想说不定没有错。

我看着她的脸,想了想,又问道:“你应该是城外来的吧?”

她点点头:“前几日我正巧路过此地,发现此处弥漫着鬼气,城中人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料想应该是有鬼物作祟,所以便暂时留了下来。这几日在城中我也抓了不少鬼,可这鬼气却不减,便猜测应是有道行更加深厚的厉鬼。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让我碰上了,却没想到我自己的道行不够,险些丧命。”

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像昔日我养在府中的一条黄毛犬,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厉鬼原本是我收在镇鬼坛中的,前几日不知道被谁给摔了,让他给跑了出来,之后就一直躲着不肯出来。他原先法力就不弱,我方才观你身手,若是之前你兴许还能收服他,只是今晚鬼门大开,正是他法力增强的时候,你打不过也是正常的。不早了,你也赶紧下山去吧。”

一边说,我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山下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我竖着耳朵听了听,又抬头看了眼天,算了算,现在应当是快四更天了,再过一会儿,怕是就要天亮了。

将东西收拾妥当之后,我便慢悠悠的往回走。但那女道友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走了两步我转过头去看她:“你怎么不走?”问完之后我便想起刚才我好像是要带她回家的,于是又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要不先跟着我回府?”

听我这么说,她愣了愣:“这……这怎么行,恩公救了我,我还要去府上叨扰……”

我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行了,走吧,虽说你我都是女儿身,但也是可以不拘小节的。走吧走吧。”

边说我就边上去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弛。”

我点点头,名字倒还是不错,“我叫楚翎,刚才你说你是路过这个地方?”

叶弛小声的嗯了一下;“是,我原本是要路过此处去临城寻亲的。”

临城?我想了想,之前好像听那个谁说过临城最近不是很太平的样子,说是有人蓄意作乱,朝廷还专门派了钦差去查探,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听她这么说,我便道:“临城现在可不太平,你最好不要去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家中住上一段时日,等过些日子再去寻亲也是不迟。”

叶弛一听就要反驳,我又接着说:“放心,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到时候就说你是我的朋友,没什么问题的。”

叶弛沉默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恩公……啊,楚小姐就不怕叶弛是歹毒之人?”

闻言我嗤笑一声,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虽岁数不大,但看人的功夫还是一等一的。你若是歹毒之人,刚才我也不会那么快出手了,一定是等你被那恶鬼生吞活剥了之后再解决他。”

这话我是说笑的,却没想到她身子真抖了抖,半晌才小声道:“如此……那边多谢楚姑娘了。”

我摆摆手,和她挽着手慢慢走下了山路。

“哎,对了,我府上前两天有个阴阳师前段时间失踪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来顶替两天?”

“咦?你府中竟然还有阴阳师?莫非楚姑娘是南方楚家的人?”

“你听说过啊?那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啦?”

“说……说定什么?”

“来我家稍稍的顶替一下那个失踪的阴阳师啊。”

“……”

……

叶弛在我家的这段时间待得挺好,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临城,于是便派了人先去看看。谁知道回来的人却说她家亲戚早就搬走了,在我的游说下,她终于还是答应留在楚府。

有了她的帮助,我捉起鬼来顺利不少,叶弛虽然不是天生灵力,但却也极其有天赋,对符咒的运用可谓是颇有心得。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会去找她讨教一番。

这日我看天气晴好,便又出了闺房去寻她。

来的时候我将叶弛安排在了西厢房,和我这东厢房隔了有点距离,这么一路走过去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正是三月间,庭院里的满眼皆是春色,我过去时叶弛还坐在院里的桃花树下打坐,她的身上有浅浅的金光在流转,我瞅着看了一会儿,心里一琢磨,想着那应该是她灵力外现的原因。

我慢慢走过去,还没到面前,叶弛就睁开了眼。

“阿翎。”

我摸摸鼻子:“你倒是发现得快,最近几日来看你,你都是在打坐,可是又悟道了什么?”

叶弛笑道:“瞧你说的,活像我是那些庙里的和尚一样,还悟道呢。今日来找我,可又是遇到什么疑难了?”

我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符纸,那上面用墨汁龙飞凤舞的画了个咒,叶弛只看了一眼,便惊呼:“赦神咒!”

“啊,我这还没问呢,你就回答出来了,多没意思啊!”我嘟囔道。

叶弛低头一笑:“那可要重来?”

我瘪了下嘴:“算啦。”过后又将符纸递给她,道:“你可知这赦神咒是用来做什么的?”

叶弛接过符纸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习惯的皱起眉头说道:“我以前在阴阳书上见过这咒,据说画在不同的符纸上当有不同的效果。可这咒本身需要的灵力强大,一般人是画不出来的,阿翎是从何得来?”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叶弛倒是聪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是那个人?”

我点了下头,总觉得在别人面前提起他来有一些不好意思:“正是。”

这回叶弛倒是有几分惊讶了:“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何给了你这张符?”

我看了眼天,出来时候还艳阳高照,这才不过一个时辰,那太阳竟然就让厚云遮去了一半,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前些日子我与翠儿出街,听见桥头的李大娘说她家儿子不过是出城一趟,回来的时候竟就一病不起了。”

“这几日天气变化大,会不会是风寒?”

“我去看过了,是沾染上了邪祟。说来也是,我好多次嘱咐这城中百姓,千万莫要在自家门前种那些容易招魂的树,尤其是柳树和槐树,这个李大娘倒好,不仅不听,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三四棵柳树。这柳树性阴,而且最喜欢吸人精气,不然那些个小人书上,怎么会老有柳树精出现?”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让她把树给砍了啊。也给她儿子做了法,弄了点东西,这就算好了。谁知道前日,对,就前日,那李大娘又特地到府上来与我说,她家鸡公竟然开始半夜啼叫。”

我顿了顿,叶弛当即接过了话头:“公鸡一叫驱邪祟,二叫天就亮,这半夜鸡叫……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可你前些时日不是已经让她砍到了自己的柳树吗?怎么还会这种事?”

闻言我也是一脸莫名。恰巧有一片叶子落在叶弛的头上,我替她顺手拂了去:“还不止呢,不光是王大娘家的鸡叫,这城里凡是依水而居的百姓,只要家里有公鸡,都是半夜开叫,实在是扰人清梦。”

“我想着这其中必有蹊跷,水中兴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昨日便去寻了那人与我一同前去查看。”

“可有发现?”

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城中水源并无异样,若是有邪祟的话,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可那水中却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些鸡叫的百姓家里,也是没有什么异常。”

叶弛听着也有点纳闷儿:“那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邪祟的原因?”

“不,那水边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我没有看见邪祟出没,可是那日我一靠近水源,便有种被谁盯着的感觉。那视线……”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回想起昨日那冰冷的视线,还觉得浑身有点不自在,“那视线不像是人的,可是我偏偏又感觉不到阴气。”

说着我挠挠头,这种情况,我确是第一次遇见。

“回来之后那人就找人给我送来了这个符咒,还说什么‘事以符变,万事不可只做单一猜想’,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想着你对符咒想来颇有见解,便来问问你。”

叶弛听我说完,又拿着手里的符咒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明白了。”

“嗯?”我有些惊奇的看向她,“你明白什么了?”

叶弛说:“阿翎你想来不爱钻研符咒,所以大约是不知道,这赦神咒和别的符咒有所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你倒是与我说说。”我一下来了兴趣。

“你当知道阴阳符分四色,白、黄、红、紫,越往后面画出来的符咒越高等,需要的灵力也就越多。但并不是说,你的灵力越高,就能将低等级的咒语画在高等级的符纸上,那样做不但不会让符咒的力量得到提高,反而还会白白浪费一张高等符纸。但是这赦神咒却是不一样,”叶弛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白色的符纸,“这是所有咒中最特别的一个咒,它可以用在任何符纸上,并且会因为符纸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的效果。”

“就拿他给你的这张白符来说,白符为变,意为能根据符纸上咒语的不同而做出改变,你瞧这赦神咒,像不像龙二子?”

闻言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咒还真是龙首豹身,跟龙二子睚眦有几分相似。想了想,我说道:“莫非这咒画在白符上,还能召出睚眦?”

白符能够召唤式神,可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召唤龙九子。

叶弛兴许是被我这样子逗笑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自然不是,单单是召唤神物就需要无比强大的灵力,更别说是召唤龙九子。阿翎你的灵力在当下应算是阴阳师中的翘楚,但恐怕就连你也不能做到。我猜测这赦神咒若是在白符上,应当是能唤出睚眦口中的宝剑。”

“那要是画在黄符上呢?”

“黄符为仁,如果我的猜想正确,赦神咒若是画在黄符上,那便是有超度鬼神的能力。红符为杀,杀尽恶鬼,而紫嘛……”叶弛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忍不住往她那边凑了凑,屏气凝神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谁料她却是朝我一笑:“这我倒是不知了。”

“……”

“你不妨去问问他?”

我摆摆手:“他今日一大早就回京了……况且他分明就是不想直接帮我,才给了我这么个东西,不过我方才听你那般解释,倒是有点眉目了。这半夜鸡鸣的事,一定没有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赦神咒在不同的符纸上能有不同的作用,那么这邪祟,说不定也能够依附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形态,只是我很好奇,但凡邪祟,身上的阴气都是不可掩的,它究竟是如何做到不让我发现?”

越想我越是感兴趣,若这邪祟当真如我们所想的这样,倒也是这十多年我遇见的头一遭。

只是不知道,它潜伏在这城中,也不见吸人精魄,那究竟是在作甚。

“阿弛,晚上我们再去河边看看吧。”

……

因着白日是个艳阳天,这晚上的天气也是不错。出门之后我方才想起忘了带铜钱剑了,身上就只有几张符纸,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便也没有再回府。

我和叶弛再次来到了城中河边,和昨日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叶弛在河边转了一圈,她手里还拿着白日里我给她的那张符纸。

“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河中的水,总让觉得有几分忌惮。”

“你也察觉到了?我先前来也是这种感觉,但是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一边说一边顺着梯子走到了河岸,河面上飘着白色的花,停靠在岸边的画舫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我盯着那船看了一会儿,习惯性的伸出手算了算,忽地一拍脑门儿:“哎呀!坏了!”

“怎么了?”

叶弛转过头来看我。

“今年是阴年,这个月又恰逢是阴月,你瞅见对面那画舫了吗?那上面跳舞的全都是纸人,那画舫老板请来驱邪的!”

正说着,我便瞧见一抹黑气进了船。心想好啊,难怪昨日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原来这邪祟是躲到那船上去了。

那画舫老板还是几个月前刚到这里的,十分迷信的一个生意人,来的时候还来找我给他卜过卦。当时还是我让他记得这个月在河上跳纸人舞,驱邪祟的。这近来事多,到头来居然还是我自己先给忘了。

那画舫上一直都是阴气浓重,四周都缠绕着黑气,但因着我之前给做了法,并不会对城里百姓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这反而让那邪祟有了可趁之机。

“走,阿弛,咱们到船上看看去!”

上船之后果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左右看了看,在船柱子上发现了我的笔迹,似乎是早些时候这老板非让我给写的,我偏着头看了半天,实在没认出来我究竟写了什么。

这船上人倒是不少,多半都是没见过纸人跳舞的,个个都觉得稀奇。我和叶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那邪祟倒是没找到,却反倒让老板发现了我们:“啊,楚姑娘!今日如何得空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老板是个将军肚,一路小跑着到我面前,船身似乎也随着他这动作晃起来,我赶忙道:“李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李老板朝我拱拱手,一脸和善的表情:“楚姑娘今日如何想起来老夫这做客?可是这纸人舞有何不对?”

我装模作样的往他身后看了眼,船里临时搭了一个戏台,戏班子的人拿着纸人在上面表演,那模样倒是有点像是巴蜀一带的皮影戏。

“嗯……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为何请了戏班的人来?这些人我好似都没有见过,可是从城外来的?”

听我这么问,李老板的脸上倒是现出几分得意:“楚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戏班子可是老夫从京都卞城请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戏班子特别厉害。

“这戏班子来了多久了?”我问。

“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吧,今晚上表演完,他们就要回去了。”李老板说。

大半个月……

我默不作声的在心里算了算,看起来正好能和这半夜鸡鸣一事对上。

“楚姑娘……是觉得这戏班子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我哦了一声,摇摇头,又扫了眼这个李老板口中从京都卞城来的戏班子,而后摸了摸肚子,对叶弛说道:“阿弛,我有点饿啦,咱们下船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来?”

叶弛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老板就忙接口道:“二位这是还没有吃饭?里边请里边请,今儿个老夫做东,请请请。”

李老板边说边把我和叶弛往里面推,我委实有点不好意思,我和叶弛不过是来看看那个邪祟,这老板还请上客了。

等到他去厨房吩咐上菜的时候,叶弛暗戳戳的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脸厚够厚,真是厉害。”我摸了摸鼻子,谦虚的接受了这个夸奖。

台上的表演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今晚人多,下面没地方,李老板将我和叶弛安排在了楼上的天字号房间。我趴在栏上一边吃着翡翠虾,一边看着下面那几个戏班子里的人。

因为今晚表演的主角是纸人,所以戏班的人被要求穿上了和背景比较相像的衣服。那些人都化着妆,从身高体型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只是其中有个人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那里面有个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刚这么想,叶弛也在同时说了出来。

我回头看她:“哪里不一样?”

“从我们上楼之后我就一直在注意那个戏班子里的人,那里面有个姑娘下台过三次,每一次上来头发长度似乎都比上一次更长了一些。阿翎你看呢?”

我想了想说:“你听说过发鬼吗?”

“发鬼?”

“嗯,一种生前被人用头发缠死,死后便用这种方式来报复生人的厉鬼。被发鬼缠上的人头发会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等到长发落地的时候,那发鬼就会用头发缠死被附身的人。”

“你怀疑那姑娘是碰上了发鬼?”

我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个水晶饺:“他们应该是快要散了,这发鬼好对付,用火烧一下就行了……放心吧,不会出人命的,你别这么看我。”说着我顿了顿,用筷子指了指下面,接着说道,“待会儿咱们跟着他们一起下船,发鬼怕阳气,一定不会让那姑娘跟着他们走太久,等他们分开的时候,咱们就去收了它。”

话刚说完,那戏班子的人就做了最后的谢幕,叶弛拍拍我示意介意走了,我赶忙又吃了两口饺子,含糊道:“来惹!”

此时已临近亥时,这是一天中鬼怪最活跃的时候。我和叶弛跟在那个戏班子后面下了船,先前我俩注意到的那个姑娘,她的头发果然比刚才又长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那姑娘突然蹲下了身:“哎呦。”

我和叶弛忙躲在旁边的小胡同里,探头去看。

“阿春,怎么了?”

前面的人停下来询问,看那打扮应该是班主。

“我肚子疼,想……想如厕。”那班主是个大男人,阿春说这话的时候憋红了脸。

“哎你真是,去吧去吧,我记着这附近应是有一处茅厕,小心点儿,去了赶紧回来。”

“哎!”

阿春应了一声就捂着肚子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那班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么晚了,阿春一个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清寂,阿春不是你的妹妹吗?还是你去看看吧。”

清寂?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着有点瘦,但眉目确是十分清秀,长相偏阴柔,却又不显女气。

我感慨的想,这戏班子没想到还有这种长相的人。

那人朝班主拱了拱手,便一撩衣摆朝着阿春离开的方向走去。

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闻见了他身上一股十分奇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