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城……”
我又喊了他一次,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他抱进了怀里。他没有问我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只是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环住我的肩头,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横在我的腰间,那么大的力道,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往事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我眼前放映。
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埋首在他的胸膛,从小声呜咽,到泣不成声。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曾经做好了为他去死的准备,可没想到,我却活了下来。不止这样,还能够再次和他重逢。
我想着,其实老天爷待我也不算太差。
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喜悦,在他这样抱着我之前,我心里还是胆怯的。想着万一这个人不是他怎么办?万一我认错了怎么办?
可是还好。
这真的是他。
万水千山,就算是来到了这样,他还是找到了我。
江楚城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那温热的气息缓缓喷在我的耳朵里,像是在无声的说着“我找到你了。”
就这样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我稍稍推开了他,瓮声瓮气道:“你不是能够以鬼的身子行动吗?为什么还要附身在易文修身上?”
江楚城抬起手指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片刻后方才答道:“虽然鬼身能够自由些,但有一些事还是有肉身比较方便。正好这个易小少爷在回国之前突然暴毙了,我就顺势上了他的身。”
“暴毙?”我小声重复了一遍,但江楚城却误以为我在怀疑是他用了什么方式杀掉了易文修,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这位小少爷在国外养尊处优,生活糜烂,会突然暴毙一点也不奇怪。”
我不禁觉得好笑,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在他加深这个吻之前,我又飞快的抬起了头:“你回来的时候我看过电视,距你来找我前后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你……应该在那之前就找到我了吧,可为什么当时却没有出来?”
江楚城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缓缓道:“因为我那时候还在生气。”
他的眼里有悲哀的情绪在流转,嘴上说着生气的话,可是语气还是那么温和。
“阮阮,我很生气。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当时中了清寂的圈套没法动弹,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跳进血池。”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但还不至于让我感觉到疼痛,“那血池对于怨灵来说是轮回的好地方,可对于你这样的生人,进去之后就是九死一生……”
他眼里一痛,似是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到后面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要掩盖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我紧紧抱住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还活着,还没有死。那时候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跳入血池前恐惧我还深深的记得,可是我不后悔。
不后悔救下他,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愿意的……”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鼻子酸酸的,眼睛却很干,“江楚城,这些都是我愿意的,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这么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还能和你说话,和你斗气……”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埋首在我的脖颈,用手一下一下梳理着我的头发。
“阮阮,我差一点就又要失去你。”
他偏过头吻了我一下,漆黑的眼里蕴含着万千的情绪,可最终都回归于平静。
“下不为例。”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笑了笑:“好。”
……
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忽明忽暗,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我窝在江楚城怀里,听着窗外雨声滴答。
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过后才想起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他。
“对了,你今天跟着我们来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我看他路上好几次视线都落在叶迟迟身上,加上叶迟迟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实在是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江楚城胸口颤了颤,我直觉他是在笑。他吻了一下我的头发,低声道:“果然聪明了不少。不错,我的确是对她起了疑心。”
“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我抬头看他。
江楚城不答反问:“你觉得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
因为上一次叶弛的教训,这一回我对叶迟迟的戒心也算是比较重了。但从我醒来之后到前天为止,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只是昨天我们讨论要去哪个地方旅游的时候,我不过是路过她的床铺,她就很警惕的把手机藏了起来。
莫不是她的手机有问题?
见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江楚城稍稍提醒了我一下:“你们这一次出来旅游,最后采纳的是谁的建议?”
我皱起眉,她们讨论的时候我正好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许小北和我说……
……
“迟迟刚才说C城那边也有个古镇子,我和阿楠查了一下,发现好像还不错。”
……
“是她!”
我讶异道。
江楚城微一颔首:“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难道她根本就没有失忆,而是一直装着在骗我?”说到后面我又想起当时叶弛骗我的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江楚城揉了揉我的头,温声安抚道:“别这么紧张,你们会选这里的确是她提议的。但是让她选这里的,却是另有其人。”
这么一听我又糊涂了,叶迟迟背后还有人?不会是夙晔吧?
我就是这么想了一下,没想到江楚城还真的嗯了一声:“是他。”
我瞳孔一缩,夙晔也跟着到这里来了?
“夙晔来了,萧寒来了,叶迟迟、你、我,我们都过来了……那清寂不会也?”我不安的看向江楚城,但是他却摇摇头,“你跳入血池之后清寂的确也跟着消失了。我开始也觉得他有可能跟着一起过来了,甚至还以为清寂附身在了易文池身上。但是根据我这一段时间对他的探查,易文池并没有问题。”
“可是那也不能证明清寂没来呀。”我担忧道。
江楚城用手轻轻揉开了我紧蹙的眉头,又低头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道:“别担心,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就算他过来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是担心你!”我有些着急,“之前你就是落入了他的圈套,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清寂那么变态,我担心他要是过来了,还会在暗中算计你。”
“不会的,小笨蛋。”江楚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同样的事我只会让它发生一次,你要对你男人有点信心,嗯?”
“你、你说什么啊……”我脸一红,赶紧转移了话题,“那、那就算他没有过来,可是现在夙晔过来了,而且他还把叶迟迟引到了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暂时不知道,所以我才会跟你们一起过来。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目标似乎只有叶弛……叶迟迟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之前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点不对劲,是有什么故事吗?”
江楚城有些哭笑不得:“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今天夙晔已经找人和叶迟迟见了面,他的性子太急躁,应该等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现身。”
“夙晔已经找了人?”
“还记得当时我们从凉糕店出来之后,有个人在桥上拍了她一下吗?”
我微一颔首,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还要追过去,但是江楚城却把我给拉住了。
“那个人是夙晔的人?”
“嗯,”江楚城点了下头,“所以我当时才没有让你直接过去。只是叶迟迟胆子小,不会这么贸然就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不然的话,他俩现在怕是已经见到了。”
绕了这么一圈,问题终于又回到了开头。我皱眉道:“夙晔把叶迟迟引到这里来,你说究竟会为了什么。”
“叶迟迟现在失忆,夙晔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她知道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这个人,很关键。”
闻言我又是一愣,“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事?”
这回江楚城没有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不早了,睡吧。”
“哎,你好讨厌,每次说话都说一半,把人胃口吊起来又不说了。”我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扫了眼身后的大床,今晚不会真的要跟他睡一张床吧?这么想着,我朝他说了句:“我下去问问老板有没有别的房间。”
“嗯?不和我一起睡?”
“谁要和你一起睡啊!”
说完便从他怀里跳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背后传来江楚城的闷笑。
……
这客栈我进来的时候就打量过了一番,一共有三层楼,但是似乎只有一二层是住了人的,柜台那挂着的那个住宿信息牌并没有看见有第三层。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眼睛,看上去很和气,我下去的时候他还在吃饭。
“诶,姑娘,这么晚还没睡呀?哟,你穿的还这么少,我们这地儿晚上可凉了,别感冒了啊。”
刚一下下楼他便放下碗和我打起了招呼,一番话让我颇有好感。我冲他笑了笑:“谢谢老板,这么一小会儿感冒不了。我下来想问问店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哎呦,这可没了。”老板说,“你们五个人正好把最后四间房定了,怎么,这大晚上的,你们还有别的同伴要来?”
“哦,没有。”我摇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老板也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和我说道:“姑娘没事儿就早上回房间休息吧,晚上……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他一边说一边神色不安的扫了眼门口。客栈的门已经关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喜欢用电灯照明,门口只有两盏红灯笼高高挂着,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或许是时间久了,就对那种事有种特别的直觉。见老板这样子,我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是……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说法是‘子夜不出房’,意思就是过了十一点就尽量不要出房门了。”
“哎?为什么?”我顿时来了兴趣,难道这个小镇子上还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但老板摆摆手没有再和我说下去。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完之后,他就起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之后也没有再出来过。
我瘪瘪嘴,只好作罢。
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楚城已经睡下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过后叹口气,最终还是认命的爬上了床。
刚一上去,他的手臂就突然从背后伸来环住了我的腰,稍一用力我就跌进了他怀里。
“哎你你,你怎么还没睡啊!”我窘迫道。
江楚城的呼吸喷在我脖颈,酥酥麻麻跟电流一样,让我感觉痒痒的。
“夫人都没回来,为夫怎敢先睡?”
我反手给了他一下,他却比我更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胸口微颤,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打闹了一阵,他翻身让我睡在他身上,抬抬眉毛问我:“你下去做什么了?”
“去问老板有没有房间啊,”我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只好又接着道,“好吧,老板说没有。而且我下去的时候他还一直催促我赶紧上楼,还说什么‘子夜不出房’,我怎么觉得这么玄呢?”
刚一说完江楚城就伸手捏了下我的脸:“什么玄不玄的,这古镇本就有百来年的历史,有这种规矩也挺正常的。倒是你,以前对这种东西明明怕的要死,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我哦了声,一想好像还真是是这么回事,或许真是我太敏感了吧,索性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雨已经停了,水滴从房檐落下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我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江楚城身上下来。但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他把我搂的更紧了。
挣扎了几次之后,见他没有要放我下去的意思,我干脆没有再动,就这么躺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因为附身在活人身上,他终于也有了心跳。伴随着这一声声沉稳的心跳,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有吻落在我的额头,半梦半醒间我似乎还听见头顶传来了叹息般的声音:“子夜,不出房吗……”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周楠昨晚还特地在网上查了古镇的几处景点,早上吃过饭就拉着我们说要去看看。
“行啊,反正昨天也只是简单的逛了一下,正好今天去周围走走。”
我喝了口粥,注意里却再次被门口挂着的那两串大蒜吸引了。那大蒜好像少了一些,我记得昨天还有很长一串的。
正这时,江楚城领着一个人穿着蓝衣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找了个导游,等会儿吃完你们就可以出发。”
嘴巴里一口粥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见周楠哇了一声:“林阮,你男朋友的男友力简直爆表啊!比他二哥好多了!”
“咳咳咳咳……”我顿时呛得咳了起来,我的天,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吃完饭,这就出发了。
但是江楚城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去,来的时候他说是有事顺路,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事。出了客栈的门,我们就暂时分开了。
那个导游姓黄,叫黄林,二十来岁,平时有外地人来镇子差不多都是他带的。
“都是你带的?这么多游客你带的过来吗?”
说话的时候黄林正带着我们往一个叫做焚香炉的地方走,据说那是古时候一个巫女在这里做法的时候留下来的。镇子里的人都很信这个,平日里要做个什么事儿都得去拜拜,听黄林说那焚香炉还挺灵的。
听见周楠的提问,黄林说道:“以前游客多的时候也不是我一个人,镇子里不少人都喜欢揽这活,毕竟有时候遇见一些大方的客人,光是小费都能赚不少。”他说着嘿嘿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可是不知道这两年怎么了,来的客人越来越少。往年这个时候镇子里早就是人山人海,今年算下来,加上你们也就百来个游客。”
“我记得之前C城下了一个旅游禁制令,难不成和那个有关?”
黄林点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不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禁制令,上头的人借口是说要整顿C城的旅游景点,但是谁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年C城旅游业收入下降,那些人都觉得是我们抢了他们的收入,搞得现在镇子里挺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以前端午节还能看见赛龙舟啥的,现在也就晚上放下花灯。哎。”
“可是这古镇也是归C城管吧?我记得这种收入有一部分都是要上缴的,上面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许小北听完疑惑道。
黄林一挥手,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不说这些了,前面就是焚香炉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买点香上去烧烧,挺灵验的。”
焚香炉在镇子后面的一座香山上,黄林在前面带路,我们紧随其后。
山脚下卖香囊的老太太,但是生意好像不怎么好,原因是她面前挂着的那个牌子。她身后有一座很小的瓦片房,外面连门都没有,就是个黑色的帘子。
“香囊不卖,只送有缘人?”
许小北凑过去把上面的字儿念了出来,一拍手,稀奇道:“嘿,这个有点意思。阿婆,怎么才叫有缘人?”
老太太先是闭着眼睛的,听见许小北这么一问,慢慢睁开眼。视线在我们几个中间游离了一圈,在看见我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愣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指了指,说道:“她。”
我扭头一看,她指的居然是叶迟迟。
叶迟迟也有点受宠若惊,反手指着自己,不确定道:“我?”
老太太点点头:“你。”而后又摆摆手,示意叶迟迟走过去。叶迟迟左右看了眼,模样傻傻的走到了那老太太跟前。
“好孩子,再过来点,让阿婆瞧瞧。”
叶迟迟只好又往前走了两步。
周楠悄悄的凑过来,看看那个太婆又看看叶迟迟,问黄林:“这太婆不是会骗子吧?一个破香囊还送有缘人……”
她话没被说完黄林就赶忙打断了她:“哎呦!美女,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啊,阿婆可是我们这有名的神婆,她的香囊很多人都想要的!”说着他的脸上现出艳羡的表情:“你这朋友运气实在不错,镇子里有多少人都想问阿婆要一个香囊,阿婆给出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呢!”
“我看那香囊也就普普通通的样子啊,真有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我和你说,阿婆的眼睛其实看不见的,你们看不出来吧。”
他这话说出来我倒是有点惊讶了,转过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瞧出来老太太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黄林嘿嘿一笑:“其实我们这镇子啊,前几十年的时候不怎么太平,一直都有传言说闹鬼。太婆以前就专门做这个,驱鬼的。镇子上一旦有什么事儿,咱们都会去找她。不过现在她老了,也就不干了,没事儿就来这送送香囊。”
我将信将疑的再次把目光投向这个被黄林说的神乎其神的老太太,她抓着叶迟迟的手,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整个人都要笑出花儿:“好啊,你是个好娃子啊。阿婆喜欢好娃子。娃子你凑过来,阿婆给你说句话。”
叶迟迟当时就警惕的往后靠了靠,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过了会儿还是凑了过去。
“……这更深露重的,娃子晚上可不要出门啊。”
耳朵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我一愣,抬头看向那个老太婆。发现她是贴着叶迟迟的耳朵在说话没错,可眼睛却是看着我的。
那道视线十分冰冷,而且犀利。可当我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那太婆已经放开了叶迟迟,刚才那一瞬间仿佛都只是我的错觉。
“……”
这老太婆太古怪了吧?算了,等晚上见到江楚城问问他好了。
在山脚耽搁了一阵之后,我们又重新出发。
初听见焚香炉这个名字,我还以为真是炉子,顺着台阶上去之后才发现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庙宇。庙前面放了一鼎足足有一米多高的香炉,中间插着的香大的、小的都有,里边的灰看着都要溢出来了。
香炉前面走两步还有一棵老树,看样子应该是梧桐。上面挂满了红色的丝带,黄林说那是以前来的游客祈福用的。
周楠和许小北两个人听黄林这么说,就手拉手跑去一边买了几炷香回来,按照黄林的指示显示在庙里面拜了拜,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出来把香插在香炉里。
奇怪的是庙里面什么都没有供奉,只有一个草蒲团垫。我看了眼上完香又跑去挂红丝带的周楠和许小北,对一旁的叶迟迟说道:“迟迟咱们也去……吧……”
话还没有说话,叶迟迟就走了出去。
但是她没有进庙子,也没有去上香,而是缓缓走到了那棵梧桐树下。
“迟迟?”
叶迟迟没有理会我,她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摸着树干,眼里流转着凄凉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说道:“这树……也是那个巫女种下的吗?”
黄林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不是吧。”
“那个巫女当时为什么会在这里做法?”叶迟迟好像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黄林哦了一声,和她一起抬头看着树上飘着的红丝带,说道:“听说当时那巫女追着一只厉鬼到了这里,那厉鬼相当厉害,几次重伤巫女。巫女害怕那厉鬼会继续为祸人间,拼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在这里做了法,将那厉鬼打散了。”
叶迟迟身子没由来的抖了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几次重伤巫女……这样的话,那厉鬼应该是可以杀掉那巫女的吧,为什么没有动手?”
黄林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那就不知道了。”
叶迟迟咬着下唇,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黄林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加奇怪了,我忙道:“我同学脑洞比较大,一向又很喜欢这种故事,不用太在意。”
黄林哦了两下,正好这时周楠把他喊了过去。
他一离开,叶迟迟眼里的泪水就蓦然掉了下来,我两步上前揽住她:“迟迟你怎么哭了?”
她咬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见她这样,我虽然心中有疑,却也没有再问。
之后我们又去看了几个别的景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觉得有谁在看着我们。
可当我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黄林带着我们逛了不少地方,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回到客栈。
江楚城已经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大厅里和老板坐着喝茶。周楠哟呵了一声,一脸兴奋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一天跑哪儿去了?都没见到你人影,不会是和哪家小姑娘悄悄……”
江楚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凛厉的目光让周楠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讪讪的收回手,转身朝我走来:“你男人太吓人了,我这说笑呢,他也太……”
“阿楠。”担心她还要说什么话来,许小北赶忙制止了她,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额……咳咳,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老板咳了两声,笑着给江楚城倒了杯茶。
“子夜不出房。”
听到这个词我愣了一下,想起昨晚老板提醒我的,一时好奇,我便坐到了江楚城身边,叶迟迟也跟着坐下来。
“哦,对对,子夜不出房。这是我们这里这几年才有的习惯,说出来不怕你们笑,其实我们这的人都挺迷信的。”老板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和叶迟迟,“小姑娘今天去焚香炉了吧?”
提到焚香炉的时候叶迟迟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我俩点点头,过后听老板继续道:“那小黄应该已经和你们说过那个故事了。实不相瞒,很多年前我们这里并不是很太平,阿婆年轻的时候……哦,阿婆就是在山脚下卖香囊的那个。她年轻的时候一直保着这镇子的平安,收了几个徒弟,后来她隐退之后,做法事之类的都是让那几个徒弟出来的。”
“但是在几年前,她的一个徒弟突然去世了。头一天我还见过那个小姑娘,精精神神的,也没啥大病的样子,没想到晚上就是去做了场法事,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了。”
“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我忍不住打岔道。叶迟迟闻言不由得抓紧了我的手臂,一副想听又有点不敢听下去的样子。
老板喝了口茶,摆摆手:“那个姑娘是她那几个女徒弟里面最厉害的,她死的时候跟睡着了一样,要不是别人进去喊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她死了。要不是事情离奇,谁也不会往这上面猜。”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没过多久,阿婆的另外一个徒弟也死了,死状和之前那一个一模一样,过程也差不多,都是做了法事回来的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家里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啊,大家都在说阿婆的那两个徒弟是晚上回来的时候遇见什么东西,让那东西给缠上了。无奈之下,阿婆剩下的两个徒弟只好去请她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那两个徒弟虽然都是死在白天的,但阳气却是留在了晚上。阿婆说要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在晚上去找找那两个死去的徒弟的魂魄来问问清楚。于是那天晚上,她带着大徒弟和小徒弟在镇上设了灵坛。子时一过,镇子里突然就起了浓雾。据他们后来说,那起雾的时候,还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就像是……送葬时候的丧乐。可是那天明明就没有人死啊,怎么会有丧乐呢?”
老板说到这里就忽然收了声。
我听得正来劲儿呢,他这一下子不说了,我不由得奇怪道:“然后呢?”
老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茶杯被他拿起来又放下。
“然后……他们心下觉着奇怪,大徒弟就问阿婆是不是要去看看。但是小徒弟却说,这个时候遇见这种不明的丧事,应该是要回避一下的。不过他俩说了不算,还是得听阿婆的。当时阿婆正摆了家伙,准备要招魂看看。那丧乐原本离他们远远的,没想到啊,阿婆摇铃的第一下,那丧乐忽然就近了些,再摇一下,又更近了些!三个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阿婆也不敢再摇,只能跟两个徒弟说等这些人走过去。”
“可这过了很久,那丧乐的声音不但没有走远,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近,身边雾气也越来越浓了。就在这个时候,三个人突然看见有几个人从雾里面走了出来,两个穿着红衣服,两个穿着黑衣服。这晚上有个忌讳,就是走街的时候不能穿红色和黑色的衣服,否则就会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他们三个明白过来,这是遇上那种东西了,还是穿着红衣和黑衣的,更加不得了。”
“阿婆让两个徒弟赶紧转身,莫要去看那几个人。可大徒弟却在这个时候发现,那几个人里,穿红色衣服的,正是那两个死去的徒弟!”
我身子抖了抖,不自觉得脑补起老板说的这个画面,和身边的叶迟迟都快抱成一团了。
老板的声音也开始有点发抖:“就是这么一下,大徒弟就被那几个人给勾走了,一点预兆都没有。阿婆知道今晚上是遇见厉害的了,这雾气就是个出不去的鬼阵,你要是看见这些东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双目都给废了。”
“那……那后面救出来了吗?”
“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两个徒弟,阿婆的眼睛也瞎了,她只是和大家说这镇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让大家把大蒜挂门前,嘱咐镇上的人,过了子时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开始的那段时间还有些不相信阿婆的话,非得去试试,结果真的就……再也没回来。”
我听着感觉这个故事太玄了,虽然让人害怕,但是总觉得有些地方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然后呢?没了吗?阿婆的那个小徒弟也死了吗?”我问。
老板摇摇头,没有再接我的话。后面的屋里正好传来了什么声音,他说了句抱歉,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老板讲故事的时候江楚城一直没有说话,等到老板进了屋,他才对我说道:“回房间吧。”
叶迟迟已经吓尿了,我站起来的时候她还啊了一声,仰着脸一脸惊恐的表情。
我本来也有点被吓到,但是看见她这个生动形象的表情顿时让我噗了一声,憋笑把她拉起来:“走走走,快到午夜了,咱们赶紧回房间吧。”
“林小阮!”
我哈哈一声,一溜烟跑到了前面。
回房间之后我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江楚城正在接电话。
“检查结果怎么样?嗯,那就好,嗯,好,我知道了。”
我一边擦头一边走到他身边,他拉着我俯身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过两天就回去了,现在在外面。好,我回去就去看爸,嗯,好。”
电话打了好几分钟,挂完之后江楚城揉了揉眉心,而后拿过我手里的毛巾,温柔的替我擦着头发。
“是家里打的?”
江楚城嗯了一声:“易文修他妈。”
他的语气有些怨念,我顿时有些好笑。想来他孤孤单单的过了这么几百年,年龄比易文修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要大了,现在却要喊一个几十岁的人做妈妈,谁也不会觉得舒服吧。
哎不对,这么说的话,我比易文修他妈还要小几十岁呢。和他谈恋爱,那不就是……
江楚城敲了一下我的头,眼里带笑:“小东西。”
我吐吐舌头,想起还有正事儿要问他,收敛起了玩闹的心思,正色道:“你今天去做什么了?怎么还和那个老板聊上了呢?”
“怎么?这是要开始让我汇报行程了吗?”江楚城打趣道,我打了他一下,这人真讨厌,每次跟他说正经事儿他非得调戏你一下,心里才过瘾。
“我来这边确实是有点事,不单单是因为夙晔。放心,我办的是公事,没有带小姑娘,也没有和小姑娘接触。”他刻意压低了嗓子,原本就磁性的声音听的人更是心里痒痒。
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周楠说的那件事呢,脸一红,转头想要瞪他一眼,却忽然被他吻住了唇角。
蜻蜓点水般的吻很快就离开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像什么都没做一样,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回来的时候我瞧着你们还没到,就和他随便聊了两句。”
“我们下午的确碰见那个老太婆了,现在不做法事,改送香囊了,她还送了叶迟迟一个。”我边说边比划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老太婆说的那句奇怪的话,联想到老板讲的这个故事,又道:“那个阿婆让迟迟晚上不要出门,可是她明明就是说给迟迟听的,我跟她还隔着有一段距离,我怎么能听见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江楚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肚子,反倒是问道:“最近有觉得肚子疼吗?”
“啊?肚子?和我的肚子有什么关系?”
我不明所以的又扭头去看他,他拿着毛巾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下一秒,我视线一暗,他居然把毛巾扔到了我脸上!
“江楚城!你是小孩子吗!”我一把扯下毛巾,怒道。
他闷着嗓子笑了两下,又把毛巾接了过去,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问你话呢,肚子最近有疼吗?”
“不疼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啊。哎,不许把毛巾扔过来啦,你要是不擦头我就自己擦了。”
“是吗,看来还有等上一段时间……”他忽然低声说了这么句话。
“等什么?”
“没什么,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小阮……你睡了吗?”
是叶迟迟。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江楚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冷。
“小阮……啊,你,你好,那个,请问小阮睡了吗?”
见开门的是易文修,叶迟迟吓了一跳。
“没有,有什么事吗?”
“我……我……”叶迟迟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没说个所以然出来,我从旁边探了个头出去,她面上一喜,又犹豫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小声道:“小阮,你能出来一下吗?”
“哦,好。”
我看了江楚城一眼,他极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江楚城一走,叶迟迟就拉着我的手激动道:“小阮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怎么啦?你不会是听了老板的那个故事被吓到了吧?你不要相信那些啦,哪个古镇上没点小故事。”叶迟迟胆子小,就算那老板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跟她这么说。
但叶迟迟摇摇头,极其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房间:“不、不是的……我觉得我房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愣了愣,伸出手背摸了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真的啦!你相信我!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门口,好像还穿着黑色的衣服!”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是没擦干就跑出来了。
我走了两步到了她的房门口,狐疑的往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头伸回来的时候我才想起,现在江楚城的魂魄已经不在我的体内了,我应该是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没有啊,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你胆子本来就小,会不会是听了老板讲那个故事之后产生的心里作用啊?”
“没有……真的没有,小阮你相信我,你今晚和我睡吧,求你了。”
她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我心一软,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和……易文修说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
“好。”
她吸了吸鼻子,两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搅着。
我转身进了房间,江楚城半躺在床上,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迟迟好像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今晚陪她睡。”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江楚城去她的房间里看一看,没有鬼是最好的,不过就算有,他这个BOSS级别的鬼去里面转一圈,我估计再有鬼也不敢做什么了。
但是江楚城并没有那个意思,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去吧。”只是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我又说了一句:“晚上不要睡得太死。”
……
叶迟迟的房间是标准双人间,两张小床被摆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大床的样子,叶迟迟说道:“我把两张床拼一起了,这样就不会太挤……”
“其实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我朝她眨眨眼,然后爬上了床。
我俩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实在有些不习惯这种沉默,便开口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本来我是刻意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聊着聊天就又聊到了她在浴室里看见的那个人影上来。
叶迟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往我这边蹭了蹭,说道:“小阮,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到这个镇子上来之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我想到江楚城和我说的话,便问道:“那你怎么还会选这个地方?”
“我……”她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了怕你会不相信。”
我知道她恐怕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事儿了,于是拍了拍她的手:“你说吧,信不信我也要听听看才能判断啊。”
叶迟迟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她的声音柔柔的响起:“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男孩子,周围全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也知道我胆子小,但是我……我却一点儿都不害怕。梦里面还有一个男的,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而且……他喊的不是叶迟迟,而是另外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可我竟然还答应他了。”
我低着头,知道那个男的可能就是夙晔。
“你可能会说梦里面谁喊你什么名字都挺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种感觉,觉得那个名字应该才是我原来的名字。”她顿了顿,“本来我也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可是那天,你们三个讨论着要去哪里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忘掉的那些事你还没有想起来吗,叶弛?”叶迟迟一边说,一边弯腰把手机拿过来,翻开短信让我看,但是她说的那个短信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收到的!”她焦急道,生怕我不相信她一样,还抓着我的手臂,“小阮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收到了的。”
“你别急你别急,我相信你。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直做的那个梦,于是就问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到C城古镇来找他。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的那天你下午,我突然打翻了碗吗?那时候……其实是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一直在我耳边念着‘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跟魔咒一样,我被吵得不行,就打翻了那个碗……”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她到这里之后,夙晔其实就找上她了。
“所以你当时会提出先到客栈,也不是因为不舒服?只是害怕吗?”
听我这么问,猜到我是相信她了,叶迟迟有些激动的点点头:“是,是。然后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个人。梦见他站在一棵树前,满脸都是血,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棵树……是今天焚香炉前面的那棵?”
叶迟迟点了下头:“嗯。而且其实我昨晚在梦里就见过了那焚香炉的样子,可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我皱起眉头,叶迟迟现在就跟我以前差不多。难道她和夙晔真是有一段过去?
当然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出来,叶迟迟现在肯定也是一头雾水,问了也没什么用。我在心里把这事儿记了下来,想着明天起来之后去告诉江楚城。
又和叶迟迟聊了点别的,这姑娘这几天可能真是被吓到不轻,躺在我旁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她缓慢的呼吸,慢慢的,我的睡意也席卷而来。
我心里还想着江楚城说的让我不要睡太死,可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
我又梦见了那个地方,那个白玉的宫殿在一片浓雾中若隐若现。耳边有水滴落下的滴答声,我往前走了一步,但这一次我却并没有靠近那里,相反的,无论我怎么办,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答应你?答应你又怎么了?答应你的事我照样可以反悔!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连一面都见不到!”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仰着头,转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愧疚?哈哈哈!你竟然是因为愧疚才到了那个人身边?你不会以为你这个样子跟着那个人一起,就能得到原谅了吗?真是天真啊……哈哈哈哈!你可不要忘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根本不能这么快得手,你觉得,她真的会原谅你吗?嗯?”
“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果不是你用他来威胁我,我怎么都不可能帮你的!如若今后我能从这里走出来,第一件事定是把你千刀万剐!”
“是吗?呵呵,那我可真是,拭目以待。”
正这时,一股劲风迎面刮来,我身子一轻,就被吹上了天!
……
“啊啊啊!”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我身上竟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还没有亮,四下寂静,外面的河水潺潺流过。
我抹了把脸,翻了个身想着去上个厕所,却陡然发现睡在我身边的叶迟迟不见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关门声!
不敢再耽搁,我赶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正好看见叶迟迟走下了楼梯。
“迟迟!”
我喊了她一声,可她并没有答应我。
该不会是梦游吧?我听说梦游的人神经是最脆弱的,这个时候要是突然把人喊醒的话,那个人说不定就会被吓丢了魂,起来过后就要变得痴痴呆呆了。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喊,往回走了两步去敲江楚城的门。按理说他应该是敲两下就会醒的,但是无论我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什么反应。
我心里一急,担心叶迟迟晚上出去会出事。一咬牙,转身跟着她走出了客栈。
月上中天,除了我们,河岸上现在竟然是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
白天的古镇和晚上的古镇简直就是个两个模样,所有的红灯笼都灭了下去,没有灯,能够照明的只有这惨白的月光。河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个小时前还热闹的镇子,现在竟变得跟个鬼镇一样。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老板讲的那个故事,心跳陡然快了几分,连脚下的步子都带着一抹恐惧。
月光很亮,我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踩在脚下,再抬头看前面的叶迟迟,却赫然发现她身下竟然没有影子!
我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惊叫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迟迟没有影子?可先前我跟着她进房间的时候,明明还有的啊!
“哒哒哒……”
叶迟迟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冷风从东吹到西,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看着叶迟迟机械般的走上了河上的那座小桥。我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在上去,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当”的一声脆响。
那个是……
我瞳孔一缩,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河岸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浓雾,我这一晃神的时候,竟然已经站在了浓雾之中。可是我的视野好像并没有被这雾气影响,隐隐的,我好像看见远处有什么人走了过来。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想着是要赶快走了,不然就跟不上叶迟迟了。可就在我转头看向桥上的时候,却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叶迟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想起了老板说的“子夜不出房”以及他讲的那个故事,顿时一个咯噔,我不会这么走运,就这么一次而已,就真的让我给碰上了这件事吧?
心好累,突然好想哭。
那些人一直在原地打转,正如老板说的,走在前面的那两个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一眼认出那是寿衣的样式。而四个穿着红衣服的,却是走在了后面。
四个……
我记得老板说的是两个。
难道他记错了?还是说这几个“人”的数量,是会增加的。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在江楚城给我的珠子还有那枚铜钱我都带在身上,就算那些“人”过来,也应该不能够把我带走。
这么想着,恐惧感稍稍消退了一些,我一边看着那几个“人”,一边慢慢往后退着。我不动还好,一动,那几个本来还离我有些远的人,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往前前进了一大段距离,就和阿婆当时的情况一样!
这回我不敢再动了,脑子里响起了老板的话。
……
“这雾气就是个出不去的鬼阵,你要是看见这些东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双目都给废了。”
……
我的妈呀,我现在闭上眼睛还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该不会是让我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了吧?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一头又是“当”的一声,紧接着唢呐声响了起来。前面穿着寿衣的两个人跟着声音蹦蹦跳跳,一边跳,嘴里还一边嚷嚷着什么。
我听不懂鬼话,只能从它手舞足蹈的动作上判断出它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我手下意识的摸上了手腕上带着的黑珠子,就在我手碰到珠子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可下一秒我就被弹开了。
我一愣,再次把手放了上去,果不其然,眼前又闪过了刚才那个画面。而且这一次我稍稍看清了,那好像是一个天花板。
“嘶……”
和刚才一样,珠子再一次弹开了我。就在我再想要把手放上去的时候,那一头竟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那调子十分古怪,配合着旁边的唢呐和锣鼓,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不会错的,这就是丧乐……
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能让心跳平静下来,耳朵里全是“砰砰砰”的声音。包里的铜钱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阮阮……”
我焦急万分,却忽然在震天的唢呐和锣鼓声里听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沉稳而磁性,是江楚城的声音!
……江楚城?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我在心里回应着他,但他只是喊了我这么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下意识的抓住手腕,想要再摸一次黑珠子。可当我手伸过去的时候,手和珠子竟然发生了静电一样的反应。我手一疼,拿起来看时,发现手指已经红了。
我记得当时萧寒从我这里把珠子抢过去的时候也是发生了同样的事,可是当时江楚城明明说过这个珠子是不会排斥我的,怎么会?
来不及让我惊讶,雾里面传来的锣鼓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唢呐声声,震得我的耳刺喇喇的疼,就像是有一千根针在往我耳朵里钻一样。
那两个穿着寿衣的好像又往我这边走了两步,我捂着耳朵半跪下来,眼睛却是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几个阴气森森的鬼东西就会蹿到我面前来。
但是好在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手腕上的珠子发出泛着黑圈的亮光,慢慢将我笼罩起来。我的身边就像是有了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一样,那几个人始终只能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手舞足蹈。却目光阴寒的看着我。
突然,雾气之中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轿子,轿子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我半眯着眼睛看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给我吓得差点趴在地上。
轿子上坐着的人,居然是叶迟迟!
她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大红色的长袍,她的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两手放在身前,胸口处是密密匝匝的刺绣,看着像是一朵花的模样,可又像是随意绣上去的。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我感觉一阵心慌。
叶迟迟面无表情,脸上画着鬼一样的妆……我估计她从来都没有打过这么艳丽的腮红,唇上的颜色也好似血一样。她发直的望着前方,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竟然是一点光泽都没有,跟裹了寿衣一样。
她这个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畏惧,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次那些人并没有靠近过来,只是叶迟迟的头突然动了一下。她的脖子是僵硬的,转头的时候我似乎都能脑补出那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头转了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刚才那一眼她好像是要告诉我什么。
那几只鬼抬着轿子慢慢走着,四周的浓雾在这时好像消散了一些。我抬起头,感觉它们似乎在慢慢走远,我是想要逃跑的,可是叶迟迟还在上面,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着她不管。
就在我想要跟上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神经紧绷的时候被人打岔,我几乎是本能的跳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今天看见的那个瞎子阿婆睁着眼睛站在我的身后。
之前因为离得远,我没能看清她的眼睛。这下陡然拉近了距离,我才看见她的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像是白内障一样。白天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现在我倒是反应过来,老板明明说她的眼睛是自己戳瞎的,但是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戳瞎的啊。
“小姑娘,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在这个时候平添了几分恐怖。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余光却抬着叶迟迟的那几只鬼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心里顿时慌起来,转身就要朝浓雾来的方向跑去,但却被阿婆抓住了手。
“你想要去救她?老婆子劝你一句,去了你可就回不来了!”
她鼓起眼瞪着我,两只眼睛虽然没有光泽,但此刻却犀利得让人害怕。
“可我不去的话,她也回不来了,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我一边说一边想要从阿婆手里挣脱出来,但是她抓着我的那只手就像是一个铁钩子一样,不但疼,还根本挣不开。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阿婆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面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我手腕上的珠子,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就收敛了起来,微微偏着头,沉声道:“这是什么?”
她说着就要重新摸上去,就在她指尖碰到珠子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静电,并且伴随着“兹啦”一声,阿婆立刻痛得将手伸了回去。
趁着这个空隙,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阿婆的大声呼喊:“回来!女娃子!回来!”
唢呐和锣鼓声不绝于耳,我在雾气中狂奔着。一边跑还一边不时往身后看着,我想起今天白天时候阿婆的古怪样子,不敢有片刻停留。
我不知道那几只鬼到底将叶弛带去了哪里,只能压制住心里面的害怕,跟着这丧乐走。
就这么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雾气逐渐散了,视线重新变得明朗起来。我原本以为自己应该还在镇子里,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跟着那些人影又到了下午我们去过的焚香炉!
梧桐树叶一夜之间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上飘着一条条艳红的丝带,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轿子在树前重重的落下,震得树干也跟着晃了晃。
那两个穿着寿衣的“人”在轿子前面手舞足蹈了一番,好像是在对着叶迟迟说什么。可叶迟迟并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梧桐树。
我回头看了看,阿婆并没有跟来,于是侧身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手腕上的珠子在这时候突然发烫,但是和刚才一样,只要我伸了手去摸,就会立刻被弹开。
叶迟迟盯着那棵树看了很久,一直跟在轿子后面没有动静的几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在这时候走了出来。它们慢慢的把叶迟迟从轿子上扶下来,可等到她两只脚踩在地上时候,那几个鬼东西竟然齐齐抬起手,用力把她打趴在了地上!
“噗通……”
膝盖碰上石板的声音格外清脆,不用想也知道这么跪下来有多疼。
天空是墨色的。
头顶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吞蚀进去。
“呜呜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响起,叶迟迟捂着脸,肩膀小幅度的耸动的。
是她在哭。
奇怪的是,明明隔了这么远我却能看见她指缝之中流出来的晶莹泪水。那几个打扮奇怪的鬼东西站成了一个圈,把叶迟迟围在中间,我觉得它们应该是要做什么,但是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而我这时候才看清它们的脚是垫起来的。
人将死,鬼垫脚。
它们站在叶迟迟身边垂着头,等到叶迟迟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之后又猛地伸出手搭在叶迟迟的肩膀上。
风在咆哮。
树干疯狂的抖动起来,上面的丝带被吹得都快飞起来了,可被那几只鬼围住的叶迟迟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铜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当风再一次吹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它在发烫。不止是这样,就连之前江楚城让我带在身上的香囊,也在这时候发出了微弱的亮光。
当我把这两样东西同时拿在手里,再看向那边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几只穿着寿衣和红袍的鬼变成了几个圆点。但在我随意放开一样东西之后,那圆点又消失了,几只鬼又重新出现在面前。
这是个什么情况?
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每当我握紧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好像都会静止下来。风声,还有叶迟迟的哭声,都会随之不见。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面的东西,突然想到以前叶迟迟玩恐怖游戏的时候,好像就有类似的一幕,每当主角手里握着某样道具的时候,就能够看见鬼的弱点,从而将鬼魂一击毙命。
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现在我遇到的情况是不是这样,毕竟现实不比游戏啊。要是我贸然过去的话,会不会搞得我跟叶迟迟都再次丧命?怎么想都有点太草率了。可要是我一直在这里按兵不动的话,叶迟迟说不定也会坚持不下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被鬼团团围住的叶迟迟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她的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麻木、僵硬,可她在看见我之后,眼里突然蓄积起了泪水。
“救……我……”
“小……阮……救……救……我……”
她机械张着嘴,飘渺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而同样的,也传进了那几只鬼的耳朵里。
鬼群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手舞足蹈一番之后猛地将叶迟迟抬了起来,大踏步的朝梧桐树走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树前好像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这群鬼是要把叶迟迟送到树里面去!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我再也不敢犹豫,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冲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听见了江楚城的声音。
“阮阮,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回他的声音比刚才要来的清楚很多,我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四方,可依旧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能!我能听见!你在哪里啊?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人?
我在心里回应着他。
“听好了小东西,你现在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面,而是在一场梦境里面。我需要你现在醒过来,明白吗?”
我有点傻眼了,我现在是在梦里?可为什么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而且我的梦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个瞎子老太婆?
“这场梦境是梦魔制造的,我没办法进来,现在只能靠你自己才能够出来,明白吗?”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讷讷道:“我要怎么出来?”
“用我之前给你的那串珠子。”
“那串珠子?可是它刚才在排斥我……”
“因为你现在并不是真的你,幽冥链把你当成了你我之外的人,你只要用舌尖血就能让它再次认主。”
“那之后呢?”
“之后我便能把你带回来。”
我应了声好,但立刻想到叶迟迟还在这里,又问道:“叶迟迟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江楚城没有再回答我,我俩又暂时失去了联系。
我丧气的啧了一声,之后再看向梧桐树的方向,陡然发现叶迟迟已经不见了!
我瞳孔一缩,大跨步就要走过去,但刚一踏出去我又忽然想到:如果说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么叶迟迟应该也是我梦里的人……吧?
再三思虑之后,我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我按照江楚城说的方法咬破了舌尖,那一下疼的我龇牙咧嘴的,完全不像是在梦里。
血慢慢滴在珠子上,上面的黑光逐渐消退,很快被一股白色的耀眼光线取代。
我被闪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候,我果然又回到了那个客栈里。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我被江楚城抱在怀里,看见我醒来之后,他轻轻的松了口气,而后又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让你不要睡的太死吗?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这让我立马意识到那个梦魔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跟鬼不一样,那是魔的一种。鬼尚且还属于这三界之中,但魔却是被除开在三界之外的。”江楚城皱眉跟我解释,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原本是能够救你,但你刚才好像被下了禁制,我没法近你的身,只有你在里面利用珠子回应我,我才把你拖出来……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睡太死,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嗯?”
我听得一阵心惊,想起他之前说的让我不要睡得太死,原来是在提醒我这个。
等等。
我一愣,从他怀里坐起来:“你之前就知道我会被梦魔魇住?”
大概是我的语气有点不是很好,江楚城皱了下眉,语气有点发寒:“你以为是我故意的?”
“不是……”我试图解释,可我心里某个地方却在说着没错。
江楚城的绷着下巴,脸色有点难看,我甚至听见他牙齿咬得嘎嘣响,可最后他还是自嘲般的说了句:“算了,你本来就不怎么相信我,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他的语气听的我心里一痛,我急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之前就提醒过我,让我不要睡的太死,而我明明有那个意识,可为什么最后还是睡过去了?”
我瞌睡一向很浅,而且如果不是很累的话,要很久才能睡着。当时那睡意就如同潮涌一般,刚一闭上眼就将我淹没了。
江楚城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干脆站起身往外走,浑身带着让人没办法接近的寒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就连上次医院那件事,他也没有这么生气。
“江楚城!”
我光脚踩在地上就要追上去,他人高腿长的,两三步就已经跨到了门口,我急的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江楚城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又气又心疼的把我抱起来,还没说什么,我就立刻贴上去吻了他一下。他一愣,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你这是做什么?苦肉计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
他没有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是把我放在这个房间里,还是抱回自己的房间。
但最后他还是开了门,在他走出去的时候我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迟迟!”
说着我便越过他的肩头往里看。
叶迟迟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香。可我记得她睡眠也是不怎么好的,特别是在遇见了这些事之后,她应该更是警觉才是。我和江楚城刚才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按道理上来说叶迟迟应该醒了才是,但她现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看起来依旧睡的香甜。
可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稍稍转了下头,却猛地发现叶迟迟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
我心里一惊,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江、江楚城!”
他回头显然也看见了那个女人,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下一秒,那女人突然朝我们弯下腰,准确的说是朝江楚城弯下腰,恭恭敬敬道:“主人。”
“嗯。”江楚城表情淡淡,“看着她,醒了过来跟我说一声。”
“是。”
说完,江楚城便抱着我走出了叶迟迟的房间。
直到回到之前的房间,我整个人都还是愣的。
“那……那个女人……”
“是我的人。”江楚城把我放在床上,自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你和那个叶迟迟都被梦魔魇住了,你在梦见看见了什么?”
我瞳孔一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迟迟也被梦魔魇住了?难道那个时候我在梦里看见的叶迟迟,其实就是她本人,而不单单只是出现在梦境里面的?
我想起最后一眼我看见她被那几只鬼抬着进了树里面,脸色一变,当即就要下床。
“做什么?”江楚城皱着眉,单单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摁了回去。
“迟迟还在梦里面!我要去救她!”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她之前联合夙晔一起来害我,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在这里就只有我和她还有一点联系,要是我因为之前的恩怨就对她置之不理的话,她恐怕真的会没命的!
“你怎么救她?你刚才差一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想去救谁?”
江楚城真的有点被我气到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
这一席话让我丧了气。
他说的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刚才单单只是在梦里,我就方寸大乱,更别提说去救叶迟迟了。
想到这里,我抓住了江楚城的手臂,哀求道:“江楚城,你……你救救她。”
“你先坐下,情绪起伏不要这么大。”江楚城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我已经让艳骨在那边看着了,有什么情况她会过来汇报。”
听见他这么说,我知道叶迟迟有救了。
我重新坐回去,问道:“要怎么才能救她?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梦里的那几只鬼抬到那棵树里面去了。”
“你下午看见的那棵树?”
我点点头:“对,就是那棵树。”说完我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明明没有跟着我出来啊。
“我虽然没在你身边,但是派了人跟过去。”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一整天我都有种被人看着的感觉。
“她现在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说,“导游给你们讲的那个故事里,巫女其实并没有把厉鬼打散,而是封印在了那棵树里。而那个巫女,就是叶迟迟的前世。”
喉咙像卡了一根刺一样,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巫女……是叶迟迟?那那个厉鬼不就是……
我求证的看向江楚城,他微一颔首:“是他。从我们从Y城出来开始,他的一缕神识就一直跟着叶迟迟。叶迟迟虽然被梦魔困在了梦里面,他让小鬼把叶迟迟送进树里,其实是在保护她,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我梦里面见到的,明明就是老板说的那个故事,那几个小鬼如果是夙晔的手下,这时间也对不上吧?毕竟我来这里也就一个多月,就算夙晔跟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时间上怎么都说不通呀。”
“不,阮阮……”江楚城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开口,“这里的时间从你跳入血池之后就完全错乱了。你到这里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但是我却找了你十年。”
我浑身一震。
我开始以为他说的找我十年,是按照下面的时间算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真真切切的十年。
我望着江楚城,他也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平静得让我心疼。
“同样的,夙晔和叶迟迟也是这样。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愣了好久,难怪有一次我和叶迟迟聊起学校八卦的时候,她比我还知道得多。那时候我本来就是抱着试探的心去和她说话的,没想到她巴拉巴拉跟倒谷子似的跟我说了一大堆,听的我都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他们到这里的时间都比我长。而夙晔,因为时间的错乱,到这儿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你之前就说过夙晔会找叶迟迟,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已经找到叶迟迟了?那他要怎么把叶迟迟弄出来?”
叶迟迟现在被那几个小鬼抬着进了那棵树里面,看上去是没有危险了,但是我一想到她那张画的跟鬼似的脸,心里面就觉得不踏实。
江楚城闻言勾起唇角:“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会把叶迟迟送出来了?”
我一愣。
“夙晔要的就是叶迟迟和他永远在一起,而他现在只能活在那个梦境里,如果没有吸食够足够的阳气,除非有人去解开封印,否则他永远都是不能出来的。”
“只能活在梦里?这么说的话,那镇子上闹鬼的那些事,果然是他做的?”
江楚城点了点头。
我攥紧了身下的被单,这个夙晔真是本性难移!同时我又有点焦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把叶迟迟救出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闪了两下,刚在站在叶迟迟床边的那个女鬼竟然穿墙走了过来。
“主人。”
江楚城嗯了一声,“她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过来,只是从刚才开始她的身体就覆上了一层水汽,我怀疑……可能就是您之前提到的那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飞快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艳骨,你继续过去守着她,有什么再过来汇报。”
“是。”
原来她叫艳骨。
艳骨说完,又转身离开了。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刚才艳骨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觉得她后半句话说不定和我有关。
“怎么回事?她身上怎么会起来一层水汽?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不看见她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一边说着就又要下床去。
江楚城无奈极了,干脆拦腰把我抱在了怀里,沉声道:“小东西,你怎么就这么不乖?”
“我只是想过去看看她……”
“你现在过去,只会害了她。”他叹了口气,“叶迟迟现在正是阳气最弱的时候,你体质本就偏阴,何况……总之你现在去见她,只会让她回来更加麻烦。我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要相信我,嗯?”
还没等我说上什么,他突然又问道:“之前周曼给你的那个香囊你有带在身上吗?”
我点了下头,虽然心里还惦记着叶迟迟的事,但他抱着我我也动不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周曼的那个香囊拿了出来,并且说道:“之前在梦里的时候,我只要同时拿着铜钱和香囊,那些小鬼就会变成一个圆点,要不是你当时喊住我,我都要用铜钱往那上面砸了。”
江楚城从我的手里接过香囊,周曼的轮回珠还在里面。里面有火焰在燃烧,而且比之前我拿到它的时候更加旺盛了一些。
江楚城将珠子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对我说道:“阮阮,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随身带着这东西吗?”
我摇摇头。我对这珠子唯一的了解就是那天萧寒和我说,什么集齐五种属性的珠子,就能补全他残缺的魂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种有五行属性的轮回珠,当你手上拥有五个之后,便能补全魂魄。萧寒需要这个,你同样也需要。”
听到他最后的话,我愣了一下,我也需要?可是我难道不是通过跳进血池,就重生了吗?怎么我的魂魄还是不全的?
“血池虽然让你重生了,但却并不是轮回的地方。相反的,它还会扰乱这阴阳两界的秩序,你的魂魄被就缺失,能从血池之中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江楚城顿了顿,我感觉他揽在我腰间的手似乎收紧了一点,“重新醒过来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记得当时看见萧寒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我比从前更容易发怒了,而且遇事也更加焦急。
要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死不来气”的性子,当时上班的时候还经常因为这个性格被老大骂过。
听我说完之后,江楚城说:“那就是因为你魂魄不全导致的。人的三魂七魄主导七情六欲,魂魄不全,七情六欲就不能得到制衡,所以你才会在性格上有所变化。”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之前是因为他给了我自己的一缕魂魄,我才没有察觉到,现在他是不可能给我了,而且就算他想用同样的方式,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只有收集到五种五行轮回珠,你的魂魄才能得以完整,所以我才会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珠子抢到手。”
“听好了阮阮……”江楚城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第二颗珠子就在这个镇子上,我已经派人去查这几年死的人,有哪些是还没有轮回的,所以我们可能还会再待上一段时间。”
“可如果那个有着五行属性的轮回珠的人,已经带着珠子转世投胎去了,那要怎么办?”
江楚城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做这种无用功?拿着这种珠子的人一旦转世了,那么其中的五行之气就会到下一个人的珠子里去。现在这阴间的秩序,只有这五行的存在,才能平衡。否则的话,下面就真的要乱套了。”
我咧了咧嘴,说起来,之前他好像也说过,是因为我和萧寒跳入了血池之后,六道轮回的入口才会被不明原因的封死。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是……罪魁祸首?
不过也不能全是,归根究底的话还是清寂那个家伙搞出来的。想到他我又开始有点担心,现在夙晔已经差不多算是现身了,那么清寂又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