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再次抬起手,将我狠狠甩了出去,而我还没有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被清寂隔空拎了起来。

我本能的用两只手抓着脖颈,想要把那只卡在我喉间的手拿开,但那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我根本什么都抓不到。

忽然间,我灵感一闪,想到之前那个人和我说我有江楚城的力量,那我是不是可以试试?

但是清寂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下一秒,他便收紧了手,阴测测的说道:“阮阮,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呀,难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嗯?”

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但偏偏又说不出来。

这时,江楚城的身子突然一动,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出来,面前的土地都被他的血染红。看的我心里一紧,想要喊他,却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而下一秒,我又忽然想到,鬼的血……怎么会是红色?

“看着他很痛苦吧?你也痛苦吧?可这都是你给予他的!是你让怨气进入了他的身体,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怨气便能吞噬掉他的魂魄,那具身体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可恶!

可恶!

泪水在眼里蓄积,很快便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江楚城要死了吗?之后我也会死在这里吧?清寂这么变态,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想到这里,我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那样也好……要是能……一起死的话……

清寂的笑声忽然顿住了,他仰起头,沉着脸看我,红瞳里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的。”清寂的偏着头看我,不紧不慢的开口,“你想知道吗?”

我的脚动了动,艰难的哼了一声,“想你……妈个头……”

但是清寂却没有生气,另一只手一挥,就见脚下那个原本清澈的池子一瞬间变得通红,俨然成了一个血池!

池子里不断冒着血红的泡泡,池中央甚至还有白骨不断浮起。浓浓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中,我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清寂再次看向我,我感觉扼在脖间的力量松了松,便听他继续说道:“看见你身下这个血池了吗?你只要跳下去,江楚城便能活下来。”

我咳了两声,“谁……谁会相信你。”

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清寂手指一弹,便有一团黑气进入了血池里。

那一瞬间,池内血水翻涌,漂浮在水面的白骨化作了一缕青烟,只见那团黑气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就没了影。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惨叫声陡然在耳边炸开,声音大的就像是有谁拿着开了最大的喇叭贴着你吼一样,震得我头昏眼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池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白色的光团渐渐在中间显现出来,在血池上方绕了一圈之后,飞向了别处。

我皱起眉,很快发现这好像就是刚才被清寂丢下去的那团黑气。

这是怎么回事?

“这幽暗城里的鬼,大多不能轮回的原因是因为缺少魂魄,但这血池,却能补全他们的魂魄,有了完整的魂魄,便能进入六道,转世投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回头,发现清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飞到半空中,来到了我身边。

“刚刚那个怨灵,便是这幽暗城里的一缕孤魂。因为魂魄残缺得太多,连人形也化不了。在这城里徘徊了千百年,也是杀神殿怨气最重的一只怨灵之一。”

“呵,”我瞥了一眼江楚城,他还是没有动静,但是我不敢表现的太在意,害怕清寂又发疯跑到他身边去,“照你这么说,那这幽暗城里的鬼,为什么不跳进这血池?还要终日游荡?”

清寂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连连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呵呵,你以为,这杀神殿,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吗?”

“杀神殿外锁魂台,中间还有炼狱血池,天地间所有的亡灵怨气都汇聚于此,那些孤魂野鬼能够靠近这里百里已是极限,更别说是要走上这里来。进了这幽暗城,投胎转世便是不可能的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些来找你的鬼,个个都想要补全魂魄?”

我暗暗咬牙,那些鬼果然是他派来的!

“怎么样阮阮?要不要考虑下我的建议呢?”清寂刻意压低了嗓子,眯着一只眼注视着我,“现在的你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不过是因为江楚城将自己的魂魄给了你,只要你跳入这血池中,他的魂魄自然就会归位,那怨气就不会再侵入他的体内,而你,也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但清寂依旧在我耳边不依不饶:“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是可以等没关系,但是江楚城……恐怕撑不了多久。”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知道这说不定又是他挖的一个坑,但是又忍不住想万一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我跳进这血池里,真的可以救江楚城……

胸口起伏了一下,一时间我完全没了头绪,心里焦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头月亮又往上升了一些,过不了多久,就会升至最高点,那时候我再做决定,恐怕就来不及了。

突然,我想到了刚才和我说话的那只鬼,悄悄看了清寂一眼,他正好移开了视线,抬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于是我开始小声在心里喊着那只鬼:“喂,你还在吗?”

静默了几秒之后,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听起来有些虚弱:“你是叫我吗?怎么样了?你把爹……啊,不是,把冥子大人救下来了吗?”

太好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然后飞快的说道:“我把血滴在了寒冰链上,现在链子是打开了,可没想到清寂还留了一手。他给江楚城下了咒,只要我解开寒冰链,那个咒就会化作怨气在江楚城体内,等红月升起来,怨气便会有实体,江楚城的魂魄就会被吞噬掉了!”

“什么!”她似乎也吃了一惊,立刻焦急道,“那冥子大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你,你有没有事?肚子疼不疼?”

我眉头蹙了蹙,不明白她怎么会问我肚子疼不疼,但也回答了她:“我没有事,只是江楚城……好像快不行了。清寂说只要我跳进那血池,就能救他,这,这是真的吗?”

那头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我们失去联系的时候,她的声音才低低传来:“……是。”

我心头一喜,赶忙问道:“真的吗?我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了吗?”

比起我的兴奋,她的声音却显得有些闷,甚至又出现了之前的哽咽,“是……可是那样做的话,你就会死了。”

我一愣。

这句话无疑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会死?可是清寂不是说……我会变成之前的样子吗?怎么会死?”

“我……其实关于血池我知道得也不多,只是以前听过血池能够让幽暗城里的鬼转世。”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原则上来说只要魂魄不全的鬼,都可以跳下去。但是你……你阳寿未尽,是生人的肉身不说,体内还有冥子大人的魂魄。人鬼结合本来就有违天命,更不要说他把自己的魂魄给你了。”

“魂魄一旦融合,就再难分离。而且你肚子里……”

她后面的话说的很小声,我根本没有听见,更别说这时候清寂还撩了撩我的头发,慵懒的问道:“想好了吗?是救他?还是看着他死?”

“不要碰我……”我咬牙说道。

清寂一笑,然后撤回了手,转头看了一眼红月,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快一点哟,阮阮,时间不多了。”

“唔……”

像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一样,江楚城又发出了一声闷哼。黑气已经快要将他完全裹住了,我心中一痛,再次询问她:“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我跳下去,江楚城就能够活下来?”

“你……”那头怔愣了很久,再说话时,我听见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魂魄给你,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来呀!”

“可是难道你让我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我急急的说道,“我更加做不到呀!”

我一说完,那边就没有了声音。

我顿时急的跳脚,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整张脸都快哭花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竟然是这么急切的想要把江楚城救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才终于在脑子里响起,这一回她的语气平稳了很多:“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是。”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可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的更凶了。

“……好,好吧。”听见我的回答,她似乎也哭了起来,这倒是让我愣了愣,随后便听见她说,“其实也不一定会死。只是跳进血池之后,你这一生的阳寿就提前耗尽了。血池虽说能让野鬼轮回,但其中的戾气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加上你还是活人的身躯……进去之后,就只有两个下场。”

她顿了顿,我心脏也跟着加快的跳动,倒不是因为她说我会死,而是她说我大概不会死。

“……要么你会死,要么,就是重新投胎转世。但是你的魂魄,因为是和冥子大人的魂魄结合,所以缺失的那一部分,不管你是死还是转世,都无法回来了。”

“那江楚城的魂魄呢?也会跟着我吗?”

她沉默了一下,“不会。冥子大人把自己戾气最重的一个魂魄给了你,因为当时不那样做的话,根本镇不住你剩下的魂魄。那戾气比这血池重多了,进去之后,魂魄便会回到他的体内,那些怨气也会被反噬。”

“你真的想好了吗?”

“阮阮,想好了吗?”

我转头看着清寂,缓缓道:“想好了。”

清寂一扬唇,眼里的红光似乎更亮了,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问道:“那么你的答案呢?”

我看看他,又看了看树下的江楚城。树上的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而那轮红月也已经升过了树头,再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它就能升至最高处。

我闭了闭眼,轻声道:“我跳下去。”

说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竟然会为了一只鬼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在两个月前,有人和我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为了江楚城去死,我恐怕会立马给精神病院打个电话。

钳制在我颈间的力量消失了,清寂慢慢把我放到了地上,脚踩在石板路上的那一刻,我差一点就因为两腿发软而倒下去。

但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我。

紫色的袍子拂过我的脸颊,我抬起头,便对上清寂那张阴柔的脸。我轻轻拂开了他,不由得无声的笑了一下,刚才那一瞬间我竟然会以为是江楚城。

“我要怎么做?跳下去就可以了吗?”

站在血池边,熏人的血腥味儿瞬间扑鼻而来,我忍不住皱了下眉。

“不要着急,除了你,还有一个人也要跟着下去。”

我一愣,正想着他说的是谁,便听他拍了两下手掌。少顷,两个人影从小桥那头走了过来,我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大惊。

是萧寒!

还有夙晔!

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夙晔说过清寂是要让我和萧寒一起进入血池之内,这样那个什么鬼玉才能融合。

他果然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就等我上钩呢!不止是我和萧寒,就连江楚城也被他算计了。

这缜密的心思,我都要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拍手叫好了。

清寂斜睨了夙晔一眼,问道:“都准备好了?”

夙晔点点头:“准备好了,这小子果然对那个小道士情深意重,为了她甘愿进血池,呵呵。”

清寂闻言一笑,嘲弄道:“哦?那个小道士不是你的情人吗?怎么现在有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入血池,你反而这么高兴?”

小道士?

说的是叶弛吗?

那头夙晔沉默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眼萧寒,面带讥讽:“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早在几百年前,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她死心了,哪里还有什么情不情的。”

我脊背一僵,之前就觉得他看叶弛的眼神不对劲,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但是听他的口气……

我的目光转向萧寒,他虽然睁着眼睛,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有点不清醒,他被清寂带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容我细想,又听清寂轻哼一声:“最好是那样。你不要忘了,当年你被那个小道士打的肉身全毁不说,魂魄也七零八落,是谁把你救了回来。”

“当然,”夙晔手一扬,把萧寒推了过来,眼中绿光流转,“现在我的主子,可只有你一个。”

就在他俩一问一答的对话间,月亮终于升到了最高处。周围的温度在急速下降,很快我便冷得发起抖来。

刚刚还枝繁叶茂的古树,树叶在顷刻间落光。江楚城整个人都被树叶盖住了,我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而就在我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背后射来。

而那个地方,只有江楚城。

我闭了闭眼,两只手抖得厉害,却没有回头。

可脑子里却断断续续的出现了他的声音:“不……要……跳……进……去……”

对不起,我不想你死。

我在心里默默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对清寂说道:“我可以跳进去了吗?”

疼,浑身都好疼。

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血池中的水不断灌进我的嘴里,然后又从鼻腔里出来。肺里面像是进了刀子一样,每呼吸一下我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是的,我还能呼吸。

这一点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事实上我以为我一跳下来身体就会被腐蚀掉,然后只剩下里面的魂魄。还有一点让我意外的是,这血池里并没有那种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确切的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我的嗅觉和味觉退化了。

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四肢还能活动一下,现在我只能任由自己僵着身体慢慢往下沉。

池子里很黑,但是我能看见萧寒。他就在我不远的地方,他双眼紧闭,整个人如同死去一般没有动静。

和我不同的是,他的身体里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冒着白光,那些小东西看起来就像是珍珠一样。我想伸手去抓,但是太远了,我根本够不到。

不过很快,我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也有同样的东西冒出来。那些白色的光点在慢慢向萧寒靠近,并且它们在一点点的融合。

肺里面实在太难受了,我忍不住张开了嘴,出来的不是一串起泡,而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人形的黑影。

它在我的面前停留了很久,我看见它张开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的我的样子,可是还没等他触摸到我,我便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阮阮……你这个……傻子……”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我一边听一边笑了笑。

以后,大概是听不到这样的话了吧。

我茫然的看着头顶,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到,可我还能看见那轮诡异的红月。它就在我的上方,静静看着我,还有萧寒下沉。

江楚城……

我在心里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哭。如果我真的就这样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他说。

谢谢,对不起……

从最初的害怕和厌恶,到后面慢慢的依赖,然后一点一点变成了更多的东西。

这些,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发现我好像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只是身体内外的疼痛还在让我保持着清醒。我忍不住想我和萧寒究竟会掉到什么地方去,但是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她若是死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接着立马又另外一个声音战战兢兢的回答:“死……死倒不会,只是夫人本身魂魄不全,加上您的魂魄抽离,就算是没有喝孟婆汤,可能也会不记得以前的事……当、当然,只是可能……”

耳朵里的声音忽地消失了,过了很久,才响起那人疲惫的说话声:

“……只要她不死就好。”

“只要她不死,不管在哪里,不管经过多少转世,我都一定会找到她。”

这个是谁在说话?

好熟悉……

眼前好像有很多画面闪过,我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样子,蹲在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房子前,两手托着腮帮,不知道在等谁。

“阮阮,怎么坐在这里呀?”

有一个男人朝我走了过来,他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很大的蛋糕,包装盒上写着生日快乐。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兴奋的抓着他的手似乎在说着什么,而后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说道:“好好,今天是阮阮的生日,那就吃最大的那一块。”

说完他又突然蹲下身,和我平时,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见他的样子,只听见他笑意盈盈的问道:“那阮阮记不记得,今天几岁啦?”

我两手一比,大声道:“十岁啦!”

接着画面一闪,我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天空阴霾,风吹着屋前的风铃叮当作响。我趴着门框,探着头朝里看去,只见所有人都沉着脸,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老二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把她弄走。”

“二哥二嫂尸骨未寒你就说这话!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有人在反驳他。

“就是因为有良心我才这么说的!在座每一位,你们摸着良心说,自从她出生以来,咱们萧家有过一天安宁日子吗?原本以为她会是老祖的继承人,可没想到……我早就说过,她这出生是不祥之兆,你们不听!现在可好!老大老六还有宗家的几个兄弟,在这几年相继去世,现在老二也死了,你们敢说,这和她没有关系吗?”

那人声音陡然提高,吓得我头一缩,差点就要哭出来。不料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我有些愕然,正要说什么,面前的人却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我不要声张。

我觉得他应该是说了什么,然后我点点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就这么穿墙进到了房里。

很快,那里面传来了声声尖叫。

而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画面又跳到了下一幕,我抽抽搭搭的站在雨里,不停的回头看着那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别墅。

谁也没在,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

“别哭了。”

有个男人在我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奇怪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这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连哭都忘记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然后闭上眼,温柔的开口:“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你要跟我走吗?”

没人了?

我不是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但他也没有和我解释,只是将我耳边散落下来的重新拢回耳后:“要和我走吗?”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的衣服很快被淋湿了,可他的衣服却还是刚才的样子。不止是衣服,他的头发也没有打湿。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要和我走吗,阮阮?我会给你买蛋糕,送你布娃娃,要和我走吗?”

“……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牵起了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嗯,那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林阮,嘿,林小阮,起床啦。”

我翻了个身,觉得耳边有些吵,可那个声音还在不依不饶的喊着我:“快点快点,起来啦,今天可是那个变态老太婆的课啊,你难道要逃课吗?”

什么变态老太婆……

有清寂变态吗……

“啊?青鲫?你够了啊林阮,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惦记着这事儿,赶紧起来,我可不想因为早上喊你迟到,然后被扣学分。”咚咚两声之后,那声音的主人像是爬上了我的床,跟搓面条似的摇着我,“快起来啊啊啊啊!”

我终于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我怔愣了很久,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你……是谁?”

面前的人脸色顿时一变,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气呼呼的说道:“我是谁?我是你爸爸叶迟迟!你赶紧给我起来,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穿衣服加洗脸刷牙,然后咱们就去食堂打包。对,没错,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是打包。因为我们本来可以坐在食堂里吃饭,还能聊聊天,可是我却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叫你起床上!”

她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往看起来像是卫生间的地方走去,我茫然的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看上去像是学生寝室的地方,而我还睡在上铺。

“……”

我盯着四周看了一圈,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在这里。

这是个四人间,寝室不是很大,但是四个人住完全够。两面墙壁上都有用铅笔勾勒出来的壁画,天花板上贴着某个明星的照片。阳台上挂着一串风铃,上面还拴着好几个千纸鹤。看见风铃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忽然低声说道:“风铃不要挂在窗口。”

叶迟迟从卫生间探出头:“你说啥?”

“我说,风铃不要挂在阳台。容易招……”容易招?容易招什么?话说到一半我就停住了,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头忽然就疼起来。

“哎?小阮?你怎么了?”见我不太对劲,叶迟迟又放下手里的东西,迅速爬上床,关切道,“没事吧?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可刚说完,脑袋就跟要炸开了一样,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涌入脑中,我抱着头在床上打滚,明明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

“蠢女人,那是他故意放在那里的,他就是想试试你。”

“回去等我,好不好?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谁和你说好了?难道不都是你一直在说,你仔细想想,我可有答应过你?”

谁?

谁在说话?

回去?去哪儿?

这又是哪儿……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阮!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耳边叶迟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黑洞一样,身子在不停的往下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啪嗒……”

下坠感终于停止了,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面前,在黑暗中不停的打着转。我不自觉的被那声音吸引,伸手想要把它拿起来看看是什么。

“……阮阮……”

我手一顿,似乎听见有谁在叫我,茫然的转头看着四周,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等着我。”

我听见那个声音这么说。

还没等到我想起那是谁,一个硬硬的东西便蹦到了我的掌心里,黑暗在这一刻猛然消退,我腿一抽,大喘着气坐起来,终于又听见了叶迟迟焦急的声音:“林阮!你说话呀!我的天,你别吓我啊!”

她说着好像就要哭出来,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没事,刚才好像突然有点难受,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我的声音,叶迟迟顿时松了口气:“你真是吓死我了,你刚才怎么了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然后有点头疼,肚子还有点疼,估计是大姨妈来了吧。”我一边说一边拿过放在床尾的衣服,麻利的穿起来,“你先下去等我吧,我马上就来。”

叶迟迟点头说了声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寝室门。

她一出门,我手里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木着脸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的,是一枚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却十分完整的铜钱。

我扯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还有这个地方,我也记得。

这是我大学时候住过的寝室,墙上的画,天花板上的照片,还有窗台的风铃。都是之前我和室友一起弄上去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好像并没有死,而是通过血池回到了过去。

只是……我看了一眼虚掩的门,外面等着我的那个人,即便样子上有些变化,但我还是不会认错。

那是叶弛。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的大学里,从来没有见过她。

晚上,寝室里的人都回来了。现在我可以肯定,除了叶弛……不,是除了叶迟迟之外,其余的两个人都是我曾经的舍友。她并没有代替谁出现,因为当时分寝室的时候,因为人数不够,我们寝室就只有三个人。

周楠和许小北坐在床边看书,叶迟迟在阳台晾衣服,我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她,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早上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叶迟迟,她告诉我今天是五月四号,并且是二零一二年的五月四号。

也就是说,我回到了三年前。

一整天,我都试着回忆进入血池之后发生的事,但是每当我想到那里,记忆就像断片了一样,戛然而止。而且只要我用力去想,就会觉得头痛欲裂。

我揉了揉眉心,闭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都到了这里,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说吧。

“哎,林阮,你记得上个月学校论坛上有个寻人贴吗?”许小北把书放在一边,突然问道。

“怎么了?那个不是恶搞的吗?”我翻了个身,没记错的话,那个帖子好像的确是谁恶搞才发出来的,不过写的特别逼真,当时还有好多人自发去帮楼主找人。

“不是,”许小北哎了一声,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你们知道我有个亲戚在警局吧?昨天我碰见他了,他和我说,那个事儿是真的。而且啊……”许小北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刻意营造出一种吓人的氛围,“他们还找到那个人了,只不过她已经死了。”

坐在她旁边的周楠立刻打了寒颤:“真的假的,那楼主不都出来承认说是假的了吗?你现在又说是真的,我说许小北,吹牛也要有点脑子啊。”

叶迟迟这时也走了进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点不是很好看,我小声问了她一句,她却只是摇摇头,然后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许小北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那个帖子我之前也看过,然后昨天听他说了之后又去看了看,你们猜怎么着?”

周楠实在受不了她这吊胃口的样子,干脆背过身不理她。我憋着笑,配合的说:“怎么着?”

“你等等。”

许小北朝我比了个手势,然后下床把自己的电脑拿着,两三下爬到我床上,找到一开始的那个寻人贴,说:“你看。”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向电脑。

帖子很普通,语言也很简洁,楼主就是说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突然不见了,明明两个人两天前还有联系,他肯定她没有去别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突然联系不上了。

开始帖子并没有什么人回,因为论坛上很多这种说要找女朋友,结果到最后楼主都会说一句“这都是我编的,现在我编不下去了,大家散了吧。”之类的话。

所以大家早就见怪不怪,这帖子一出来,也没什么人看。

但是那个楼主只要没事儿就会在帖子里更一些两个人之间的小事儿,慢慢的看的人就多了,也有人回帖说是不是楼主做错了什么,惹女朋友生气了。但楼主说不是,相反两个人感情很好,也没有什么可以吵的地方。

后来慢慢的看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大家都让楼主去报警的时候,楼主也突然消失了,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几天后那个帖子也被封了,只能看,不能回。

所有人都在说自己被骗了,浪费感情。但是没过多久,也就是一个月前,那个楼主又突然出现,发了另外一个帖子,说先前发的那个是他编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我滑动着鼠标慢慢往下看,翻到最后的时候,手却顿住了。

在第二个帖子的最后,那个楼主上传了一张很奇怪的照片,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亮着,一个看起来有点胖的人坐在凳子上,两眼直直的看着前方,背后的墙上是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子……

“啊!”

叶迟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爬了上来,趴在我耳边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和许小北同时扭头,不明所以看她:“你怎么了?你叫什么?”

叶迟迟手指颤抖的指着那张照片,面露惊恐:“照……照片。”

“啥?”

“照片上还有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