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厉喝像是城楼上古老的铜钟被敲响,让我瞬间清明过来。紧接着便感觉手臂被人抓住,一个用力扯到了另外一边。

我一愣,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青衣长袍的人,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一手抓着我将我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像是剑一样的东西,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你是……”

我犹豫的轻声开口,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他闻言将手里的剑一转,放开我的手臂站直了身体,然后回过头来。看清他的样子之后我诧异的张大了嘴巴,惊声道:“叶弛?!”

他立即捂住我的嘴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喊我的名字。”

我赶紧点点头,在他松开手之后也像他一样低声问道:“你不是出院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弛动了动嘴巴,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灰白色的雾气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我们靠近,眼看着就要将我俩包围。

叶弛脸色微变,“不好!”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条状的黄色符纸,嘴里嘀嘀咕咕的念了句什么,然后猛地将符纸拍在剑尖,举剑对着正前方虚晃几圈,跺脚大喝道:“退!”

话音刚落,那雾气像是被他吓倒了一样,急急朝后退去。

我呆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叶弛就拉着我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门诊大厅和住院部大楼之间有一条小道,原本应该亮起的球形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晚全都灭了下去,住院部一楼的灯光也显得格外昏暗。我被叶弛拉着一路到了住院部,那白色的雾气紧随其后,但是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弛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往另一侧的安全通道走去。

“喂!”我看看身后的雾气,又看看越走越远的叶弛,一咬牙跟了上去。

楼梯间的光线比大厅里要亮一些,叶弛反手拿着剑,一言不发的往上走着。见我还跟在他后面,皱起眉又停下来,“你今晚应该不上班吧,来这里做什么?”

金属一样的声音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我愣了愣,随即反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穿得这么奇怪。”

叶弛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塞到我包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

我盯着手里的符纸看了一会儿,又看看他,想到他刚才的那些举动,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道士?”

“……”叶弛看了我一眼,看上去很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家吧,今晚上这里不安全。”

听他这么说,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仍旧跟在他身后,咽了咽口水说道:“我知道,我们科室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叶弛猛地回头,“你能看见?!”

我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的?”叶弛问。

“因为……”我一下子想到江楚城,抬眼看了看叶弛,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我、我听别人的。”

叶弛挑挑眉,并不是很相信我的话:“别人?那他还说什么了?”

我有点尴尬的点了下头,硬着头皮继续道:“他还说,最近我们科之所以会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那个东西在吸食他们的阳气。昨天晚上我、我上夜班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么死的。”

叶弛微微张了下嘴,收起了之前那副不相信的表情。沉声问道:“谁和你说的?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我摇摇头,避开了他第一个问题,“没有,他就和我说了这些。我不放心,所以才来了医院。”

叶弛听罢哼笑一声,“你也会抓鬼?”

我接着摇摇头。

“那你来做什么?”叶弛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只会添乱。刚才要不是我,你就被那个鬼引走了。”

我眼皮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放在包里的铜钱,“那里也有?”没道理呀,江楚城不是说我带着铜钱,那些鬼就不会近我的身吗?

叶弛看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医院是阴气和煞气最重的地方,到处都有那种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比平常多了许多。”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疑惑。

不知不觉我们俩就来到了七楼,也是我上班的地方。

安全通道在走廊的最末端,叶弛小心翼翼的伸了个头望了望里面。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治疗车的滚轮“咕噜”的声音,我看了眼手机,快到十点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值班护士在给一些特殊的病人打睡前针。

“喂。”叶弛朝我挥挥手。

我向他凑近了些,“怎么了?”

叶弛回过头,说道:“你能帮我引开那个护士吗?随便去哪里,不要让她靠近24号病房。”

24号病房!

这不是他之前住的病房吗?

见我面露疑惑,叶弛只好解释道:“那个东西就在那个房间里,我得进去才能收拾它。”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以前48床是做什么的吗?”

闻言,我缓缓摇头,我来这边医院的时间不是很长,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记忆里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48床似乎一直没有收过人,因为住院的人不多,就连47床也很少有人住。

叶弛点点头,又朝里面看了眼,“她过去了,你只要上去引开她就行,我出来之前不要让她过来,你要一直拖住她,OK吗?”

“好、好吧,我尽量。”

我学着他的样子往里面打望,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走进去。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不然你就回去!”叶弛一把把我拉回来,一脸严肃的瞪着我,“我会在房子里下一个气场将那东西困住,那时候你们千万不要靠近,生人破了气场,那鬼便会戾气大增,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明白了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不会让她过来的,但那些其他房间的病人,万一他们走出来了怎么办?”

叶弛闻言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个东西可以让他们暂时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还没等我开口,他又快速道,“好了你快去,快没时间了。”

说着一掌打在我背上,将我推了出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推着治疗车往另一边走廊去的值班护士,深吸口气走了过去。

今晚值班的人是苏豫,来这里工作快十年了,算是我们几个护士里面除了护士长资历最老的一个。

想到刚才叶弛说的48床,我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苏豫姐!”我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

“哎呀!谁呀!”苏豫被我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打了我一下,“哦!小阮呀,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早上下夜班的时候我有东西落在科室了,正好吃了饭路过,就上来看看。”我不动声色的帮她把治疗车推到一边,一只手背到身后朝叶弛打了个手势,“今晚忙不忙呀苏豫姐?”

“还好啦,不过最近几天都有人走,希望我今晚不要碰到。”

我和苏豫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没一会儿她就打完了所有睡前针。我陪着她坐回了护士站,右边走廊里异常安静,白炽灯因为接触不良时而闪烁,苏豫坐在我身后,我默不作声的挡住了她看向这边的视线。

“苏豫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豫头也不抬,“嗯,好呀,你说。”

“为什么咱们的48床一直空着呀?我来这么久,好像都不记得那张床有收过人。之前病人多的时候也是安排到别的床。是给谁留着的吗?”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苏豫,她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下,侧头看我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啊,那个呀,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

“哦,我突然想到的。觉得有点奇怪,以前我实习的时候听老师讲了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不知道我们医院是不是也一样。”

苏豫脊背一僵,原本打了粉底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落在键盘上的手好半天都没有敲下去。

过了一会儿,敲键盘的声音再度响起,苏豫问我:“你没听他们说过吗,以前发生在48床的事。”

我摇摇头,苏豫开始给我讲起之前的事。

原来在七八年前,医院曾经收过一个来堕胎的病人,叫苏晴晴,正好就收在那张床。那段时间外科的一个叫周天的医生来的很勤,大家都在传那是周天的小情人。

最奇怪的是他老婆也知道这件事,不但没有发火,还和丈夫一起劝她生下来。但是苏晴晴并没有答应,反而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和周天离婚,甚至当着其他人的面讽刺她生不出来孩子。那天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有一天晚上,护士夜查房的时候,发现苏晴晴吊死在了病房里,下半身全是血。

从那之后,每每收人到那张病床,都会做同样一个梦——梦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坐在床边,叫着周天的名字,嘤嘤哭泣。

之后48床就一直空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那些东西,苏豫讲的这个故事并没有怎么吓到我。我不望了眼右边走廊,24号病房最靠近走廊末端,那头的灯已经关上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到十一点了,叶弛还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