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狠,易度惊讶于她的力道和速度,一边躲闪一边调侃:“真凶,腿都肿成这样了还这么暴力,你们姓闻的都这样母老虎吗?”

闻桃的脚眼看要随着惯性落地,易度眼疾手快的一把捉住她的脚踝,闻桃被拉的原地蹦跶。

易度使坏的将她腿越抬越高,却没想到她韧带如此好。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放了下来:“不能再抬了,不然又要看见你的猪尾巴。”

闻桃:“……”再度涨红了脸。

两分钟前,易度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挺有童趣嘛,小裤裤上的猪尾巴挺可爱。”

此裤裤乃彼裤裤。

正是闻桃摔得四脚趴地时裙摆掀起时露出的遮羞布。并且这屁股后头还有条约三四厘米的立体小尾巴。

很不巧,被易度全看在了眼里。

所以当他一说猪尾巴时闻桃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愤怒之余只有以武力来解决。

只是易度今晚心情欠佳,与她调笑几句就没心思再继续了。

闻桃不能走,他扬了扬下巴:“去哪儿,我送你。”

闻桃:“谢谢,不需要。”

易度不知道她对自己这一身敌意是从哪儿来的,要在平时他或许会逗弄几下,现在他懒得废话,抱着闻桃的腰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闻桃的吓的惊叫,又怕喊来其他人赶紧将嘴捂住。

“你这疯子,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

“别乱动。”

“我要吐了,你抵着我胃了。”

“吐吧,我不嫌弃。”

“……”

哪儿真吐的出来,就是被他肩上的骨头硌的难受。闻桃最后被扔上了一辆车,塞进了副驾驶。

“你有驾照?”闻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易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向黑暗里驶去。

窗外庄园的光影渐渐淡去斑驳,四周越来越黑,只留下车灯前两道照射出的光。

警觉的发现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闻桃猛地坐直了身体,侧头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易度没说话,油门未松,反倒踩的更深,冲上了盘山公路。

车窗透射出阴森黑暗的外部世界,尤其是千姿百态的树枝,在风中扭动着奇怪的身躯,像狰狞朝她笑的鬼怪。

闻桃握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了。

没有人知道她也有害怕的东西,一是黑暗,二是水。

她的脸色逐渐发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想看清每一根树杈是不是潜伏在黑夜里的鬼影。

从小受奶奶毒害,闻桃不知道听了多少神神叨叨科学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其中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奶奶告诉她,年轻时上夜班,那时是厂房,有古旧的木质楼梯,明明只有奶奶一个人上楼,却在停下之后听见人踩在地板上的“咯吱咯吱”声。而当她一抬头!赫然一双无身体的腿在原地踏步着上楼,而那双脚上,穿着一双鲜艳如血的绣花鞋。

自此,闻桃的世界里,拒绝黑暗!

黑夜太可怕了!鬼太可怕了!

但是此时此刻——

“易度!”闻桃生气了,“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她的嘴巴微微哆嗦,紧紧捏着拳头。

心里紧张又不好说,只能提高声音询问。

而眼神又在左右乱瞟,时不时的往窗外望。

突然一声,

“呲——”

车行在半道戛然而止,闻桃惊叫一声抓紧安全带靠着车座,忙问:“车怎么了?怎么在这熄火了?”

易度松开安全带,侧目望着闻桃。

他没有开灯,却能清晰的看见闻桃紧抿的唇微泛着白,还有她睁的越来越大的眼睛。

易度挑了挑眉,心想:她怎么怕成这样?

“你在想什么?”耳边幽幽一声轻语,吹进闻桃的耳朵。闻桃本来全神贯注在窗外的世界,神经紧绷,易度来这么一下,她吓得又是一声惊叫。

“你……在怕我?”易度距离她很近,说这话时,他眼里的戏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怕……怕你个鬼啊,闻桃心想。

“怕我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对你图谋不轨?”易度歪着脑袋思考,问她。

闻桃真的不想和他说话。

“放心,我今晚没心思。”

他下车,绕过车身敲了敲闻桃的车窗,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他打开后车座,就着月光,闻桃看清那是一株小巧可爱的向日葵。因为此刻已是黑夜,向日葵的脑袋蔫蔫的垂了下去,有些没精打采。

易度将手腕上带的白绳正了正,系紧了原本松垮的纽扣。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中,背对着闻桃,无声的流露出一股孤寂。

闻桃坐在车里,不敢看身后空荡的座位,总觉得车内有人,只能迫使自己将视线放在唯一的活物——易度身上。

只是这么一看,却看的愣了片刻。

易度这个名字,她听说过。

崇阳一中高一将别人一个班端了的大魔王。

英雄事迹都传到二中来了。

那个时候张初他们开玩笑:“闻爷,这易度倒是跟你一样啊,该动手绝不动嘴,该劈劈绝不哔哔。改天儿你俩该切磋切磋。”

闻桃才没那个心思呢。

又听张初说:“不过听说啊,他们学校这老大好像来头不小,家里从小将他宠上了天,要什么给什么,是个名副其实的公子哥,长得还帅,身高腿长的,篮球打得还好,好像游戏玩的也贼溜。真是上天赐的,人生赢家啊!”

这句话里,闻桃记住了两点。

他很幸福、他会玩游戏。

但现在看着他的背影,闻桃有一瞬间的错觉。

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黑衣的布料垂感很好,却又很显瘦。

易度本就肉不多,这么一看,隐约显出了几分单薄。如此一来,竟然更显的寂寥了起来。而他垂着头,望着手中的向日葵,留下颈后皙白的色调,于这黑暗一同,映出说不出的孤独感。

鬼使神差的,闻桃喊了一声:“喂。”

易度转头。

他的刘海有些乱了,遮住前额,遮住眼角的轮廓。

发扫过他的眼睛,他微微眯起。

整个人唯一的色彩,只有他手中的那盆花。

闻桃问:“你去哪儿?”

易度扬了扬手里的花,扯开嘴角笑了笑:“看哥哥,一起吗?”

闻桃想也没想:“嗯!”

这里鬼影搓搓,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五分钟后。

闻桃在易度的背上死命哆嗦,将他脖子勒的死死地。

“放松点。”易度快被她勒没了气,这丫头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闻桃死死将脸抵在易度的背上,都快哭出来了。

妈妈呀!

早知道她更宁愿待在车上!

这,这,这居然是一片墓地!

易度说去看哥哥,她以为他哥哥就住在这儿,没想到……

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说想回去。

只能忍了。

这个时候,大约已经晚上九十点了。

山上静的很,连秋后余蝉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提蛙声绵绵。

或许,就那呼呼的风声,才是唯一不可忽视的存在。

背着闻桃,易度停在一处。

那里修整的干净,有独特的一处天圆地方。

摆放着各种雕刻的小物件,只是雕功不一,有惨不忍睹的,也有栩栩如生的。

有柔软的小兔子,也有腾飞的龙。

小桥流水与典雅的亭台楼阁更是如同缩小版的别院一样,在这墓地中,格格不入,又一应俱全。

四个角上燃着微微烛火,这也是此处唯一的明光了。

易度蹲了下去,闻桃也支着一只脚,随他一同蹲下。

这是……易度的哥哥吗?

墓碑照片上的那位少年,笑的如同阳光一般,他有着细碎的刘海,有弯成月牙一般的眼睛,不知在朝谁招手,也不知是谁拍下的这张照片。

五官与易度很像,但他的笑容更为明亮,而易度,更为痞气。

易度侧脸瞧了闻桃一眼,笑着问:“蹲得住?小跛子?”

闻桃对他翻了一眼,在他哥哥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避开腿上伤口跪在墓前的软垫上,给他哥哥磕了三个头,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句:“哥哥好。”

易度在一旁,听到这话,扫了她一眼。

就像和哥哥普通聊天一样,他将手里的向日葵摆放好,解释道:“朋友,不是女朋友,你不要笑。”

闻桃看了他一眼。

“哥,又好久不见了。”易度将之前的向日葵都摞在了一起,摆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了半天易城的照片,默默地道:“我想你了。”

一旁的闻桃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有点不敢看他。

易度磕了几个头后就坐在了地上,和易城聊起这段时间有趣的事。

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闻桃也在一旁默默听着,期间一声不吭。

“爸妈已经一年没回来了。”易度无奈的笑了笑:“还和以前一样,很久才能见一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英国?还是法国?”

“哥,今年高二,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知道你会反对我,但是决定我已经做了,我相信我可以完成的很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游戏,可我真的很喜欢。哥,你或许不懂一个游戏的魅力,你也不懂游戏竞技的魅力,那会让我沉醉其中。”

闻桃无声的举起小手:“呃,哥哥,我懂。”

易度讶异的看着她,眼里写着:“你会懂?”

插了句嘴,闻桃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哥,”易度埋着头,抵着膝盖,他清亮的声音被捂的闷闷的。小声说:“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我也希望自己能得到第一。”

这一句话,他说给了自己和哥哥听,因为声音太小,闻桃没听清。

后面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当易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对哥哥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打好这场游戏。”

这一句说完,闻桃明白了。

原来他是想进职业队,想往这方面发展。

思考再三,闻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终于,她伸出小手拍了拍易度的肩:

“其实……我会打游戏,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