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毕,在众人纷纷低声欢呼,并寻找合适地方坐下休息的时候,他和修斯也骑马进了林子。树林中面积不大的树阴立即让他们感受到了清凉。两人下了马,修斯抓起水袋就仰头往嘴里灌。
“不要这样,少爷!”纳尔科一把抓住少爷的手,将水袋拉了下来,“在快战斗的时候,喝水和吃东西都要慢慢来。水要慢慢喝,并且不能喝太多,不管有多渴,只能喝三大口或五大口,这是极限。食物要全部嚼得细碎,让它们成为面糊一样的东西,才能下咽。”
之前纳尔科的丰富行军经验,已经让修斯叹服了。这一次,虽然作为侍卫,他的举动颇不礼貌,但行军途中修斯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向纳尔科询问原因。
“胃,”纳尔科用手比划了个位置,“在这里,剧烈运动时,胃会在肚子里晃动,尤其是胃里面还有没消化完的食物和水的时候。想想看,你正在奔跑,而肚子却始终不平静,翻来覆去......少爷,您可以想像一下,那种感觉是多么难受。虽然这只是小节,但细节做得不好,同样分散精力,影响战斗力,最终导致失败。至于失败之后是什么,少爷......”。
“是死亡!”修斯笑着说,“我非常明白,好吧,我听你的。”修斯开始学着纳尔科的样子喝水,又吃了块肉干,同样地细嚼慢咽,细细品味两种情况,果然有区别。
纳尔科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林子里乱了一会后又沉寂起来。
不一会儿,先前派出林子那边的哨兵,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紧张地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报告道:“拉姆大人正往回跑,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两人,都骑着马。”
纳尔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吼道:“命令,准备战斗,所有人就近躲藏,别让人一眼就看见你们,弓箭手在树上注意隐蔽。每边出来五个拿叉子的人,错开站,一旦拉姆大人过去,就把叉子使劲往其余两人身上看准了扔,其余人随时准备,把马背上的蠢货给我叉下来!死活不论!”
修斯紧紧了身上的衣服带子,从马背上抽出自己的精钢长剑,躲在一块大石后面,眼睛死死盯着来路。透过稀疏的林子,他已经能看到前方路面上腾起的黄尘了。
纳尔科来到修斯身边,急声吩咐道:“千万不要与盗贼正面对抗,马匹冲击的力量,不是初级剑士能挡住的。等他们被叉子搞下来时,我们再发动攻击,以减少村民的伤亡,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修斯面色严肃,重重点头。
就在说话间,纷乱的马蹄声已经传到了修斯两人的耳朵里。纳尔夫朝修斯点点头,在他身前二米左右的地方,找了个稍小的石头,也躲在了后面。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少爷一冲动就冲了出去。必要时,他会强行压制修斯的异动,就算严重冒犯也在所不惜。
拉姆一人一马狂冲向树林,还没进来,就急声吼道:“丽莎骑马快走,有两个盗贼!”
修斯闻言一愣,转瞬明白了拉姆的用意。他灵机一动,突然急跑回去,狠狠扯动自己战马的缰绳,又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两剑,马匹受痛嘶鸣,挣扎扬蹄,马上一片便尘土飞上天空。
拉姆此时正冲过来,他稍微放慢了速度,对着正往回跑的修斯竖了个大拇指!修斯嘿嘿一笑,再次藏好身体。
果然,拉姆的叫声和林子里的马嘶声,明显降低了追来的盗贼的戒心,他们甚至哈哈大笑着加速冲了过来,口中呼喝有声。
“小子,你们跑不了,今天人和马都是我的。杰克,今天走运,看来我们要小发一笔啦!”追在前面的马贼大声笑骂着。
就在他们冲进树林的一刹那,马贼的目光陡然变直,转瞬便想惊恐大叫,可是,为时已晚......
“命令~投叉!”纳尔科猛得跳上石头、大声吼道,电光火石之间,七八柄钢叉闪着寒光向盗贼飞射,两声惨叫之后,两个倒霉蛋儿全部被揍了下来。可受了伤的家伙们还不死心,一边痛嚎一边爬了起来,仍然试图拿起武器组织抵抗。
纳尔科迅速上前,一剑劈断了那个还妄图摸剑的盗贼的手腕,转身又把染血剑刃,架在了另一个小腹左侧被钢叉洞穿的家伙的脖子上。
“再叫就砍掉你的头!”修斯同样如此做,并对着剑下的盗贼恶狠狠怒吼着。他的脸很红表情很激动!
周围的农夫们也围了上来,他们脸上血红一片,仿佛还不敢相信,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是被自己用叉草用的钢叉扎下来的。
修斯还看到,有好几个年轻的农夫手里的钢叉都在抖,不由撇了撇嘴。
当情势基本稳定下来,纳尔科才对着已回来的拉姆眼神示意。拉姆点头,伸手从农夫们手中拿过几柄钢叉,挨个往受伤盗贼的四肢上面插。几声惊恐惨叫之后,两个盗贼的四肢完全被卡在地面,无法移动。
断手的盗贼惊恐颤声求饶道:“不要杀我!你们是谁?我身上的钱,你们要的话,全都给你们,钱袋就在马背上,有二十三个金币!”
另一个小腹受伤的家伙倒是硬气,苍白的脸皮不停抽动,却硬是没有大叫一声,只哼哼唧唧地咬牙硬撑,地面上血流了一地。
纳尔科举剑作势、架在断手盗贼的另一边手上,口中吐出让对方绝望的冰冷声音:“告诉我你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级别,从哪里来的,你们其他人在哪里?听着,我要实话!假如让我听出一句假话,我就剁掉你一只胳膊,再下来是腿,你还有三机会,第四次,我会砍掉你的脑袋!”
“不能说,说了老大也会杀死你!”旁边不啃声的盗贼突然暴吼道,沾着血和黄土的的脸庞异常狰狞!
纳尔科仰天哈哈冷笑,转眼又死死盯住死硬的家伙,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往外崩:“蠢货,你没看见我们有多少人吗?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来就是来消灭你们的!看清楚我手中剑的徽章!”
“贵族!”死硬盗贼先是不敢相信似的一呆,然后更加凶恶怨毒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他狠狠吐口血痰在地上,再次暴吼道:“杀了我吧,贪婪恶贱的狗贵族,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卡尔老大会为我报仇的,很快!哈哈~”。
猛然间,狂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突然莫名愤怒的修斯,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转身,面沉如水的修斯,再次看向另一边已经完全呆住的断手盗贼。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断手盗贼猛得惨叫,拼命挣扎着想从钢叉地束缚中逃出去,断臂中的血扬洒了一地,林间血腥味浓得让人恶心欲吐。
“我父亲告诉我,怨恨贵族的人都要杀掉,没有例外!”修斯咬着牙缓缓举起手中剑,“但是如果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并把你的尸体埋掉!否则,你就准备被叉在这里,流干血液死亡吧。而且,我想,这一带应该还是有些动物喜欢新鲜血肉的!”
俘虏的眼中的光芒随着修斯的话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他颤抖着嘴皮,吞咽了数度口水,才挣扎着答应:“好!当盗贼总有这么一天,我都说!看起来你是个贵族,我希望你遵守诺言,能让我体面的死去!”
修斯面无表情地点头!
此时,专注的修斯没有发现,无论是旁观的农夫,还是拉姆,或者纳尔科,都震惊的盯着他。农夫们甚至多数面带惧色,不由自主地缓缓往后退着。拉姆面上则渐渐显出敬畏的表情。只有纳尔科面色不定,喜忧参半的眼神在眸中闪动。
修斯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此刻,他的胸腔里满是一股杀戮带来的奇异感觉,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爽快......反正,以修斯的心性,尽管已经隐隐体察到某种不安,但一时间,他仍然无法主动从这种心境中脱离出来。那种弥漫在空间中的血腥味儿,就好像一种催化剂,反推着他越来越沉入那种奇异感觉。
“我说完了...就这些...遵守诺言...贵族小子!”豆大的汗珠频频从断手盗贼的脸上滚落,他面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窝深陷,眼珠无光,杂乱染土的头发一缕一缕被粘腻的汗水粘在头脸的各处,身体不停颤动,甚至某些部位的肌肉都开始抽搐起来。
修斯默默回忆,觉得所有想知道的问题都问清楚后,便朝喉中“喝、喝”有声的盗贼点点头。盗贼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一亮,转瞬间又黯淡下去,直到灰灭———修斯干净利索地斩下了他的头颅。不像之前那个被斩时的鲜血喷溅,因为手腕被斩断,盗贼的血原本已流失极多,就算修斯不砍,对方也绝对撑不过一时三刻了。
“贵族,不会饶恕仇恨者,但信守诺言!”修斯深吸口气,低声对死者说出这么一句话。
纳尔科看着修斯从杀一人到杀二人的全过程,眉头不由地紧皱在一起,张口欲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一种难言的担心在胸膛里翻腾,这让他莫名烦躁。
“修斯,拉姆,夏尔,你们三人跟我过来,其他人继续休息。”纳尔科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烦闷,开始履行自己领导者的职责。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最丰富的经验以及最真实的勇气,都让他成为这一岗位唯一的选择。不论是最多数的村民,还是修斯和拉姆,对此都毫无异议。
四人围成一个圈子,纳尔科找了个根长树枝,在地面上画了起来。很快,地面上出现一个大致的地形图。
纳尔科稍稍抬头观察了一番三人的表情,接着开始分析起战场情况来:“各们,这里就是盗贼聚集的地方,相当开阔,既没有栅栏,也没有土墙,完全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台地和几个大帐篷,这说明了什么?修斯,先来谈谈你的想法。”
修斯勾起右手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上嘴唇,那里已经冒出了细细的胡须。思索片刻之后,他抬头阐述起自己的看法:“我只想到一个模糊的答案,他们似乎...似乎在随时准备离开?”
看着修斯望向自己的询问的目光,纳尔科笑了,轻轻鼓掌:“修斯,在没有经验支持的情况下,你回答的很棒。各位,确实如修斯所说,他们有马,地势又略高,周围又空旷平坦,住处只是几间帐篷———所有便利条件,都是为了提早发现敌人,然后快速逃离。这种情况,如果你们上过战士学院就会知道,在初级战术课中,这是典型的弱势游击战术。当然,现在的情况与书本上的不完全相同,只是一种类似的行为。但通常,盗贼和小股军队,都非常喜欢这个战术。”
纳尔科边说边观察三人的表情,见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状态,尤其是修斯和拉姆,脸上都有喜悦之意,明显是有所收获,他心里很高兴,但表面却不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讲述,“那么从这个情况,我们就又可推理出,这伙人实力不强,但行动力出色,结合他们盗贼的身份,我们就又可以知道,他们正是那种能抢就抢,抢了就跑的小毛贼。在我们行省,这种垃圾盗团是最常见的,也最容易解决!”
“那我们就直接冲上去干掉他们!哦,不对,他们的主力抢劫去了,现在不在!嘿嘿~”拉姆突然插话,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嘿嘿笑着。
这个小插曲,让诸人间刚刚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一松,修斯也笑了起来,不防纳尔科却突然伸过手来在他嘴角左边儿上一抹。修斯一惊,正瞪着对方想开口,却发现对方在满不在乎地微笑,而且手指上还拈着一条红色的小软条儿,那上面还有点腥味儿......
“那是......呕......”,下一刻,修斯就立即明白了那是什么,再想想那东西的出处和刚才的位置,修斯猛得转身跑开,扶着一棵树大呕特呕起来。
回想起之前修斯让人不寒而栗的表现,再看看他现在的惨样儿,纳尔科不由和拉姆面面相觑,然后闷笑起来。
好一会儿,当修斯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再也吐不出什么时,他才抹了抹嘴,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旁边三人都发现,他们的尊贵的修斯少爷的脸色苍白得不得了,难看极了。
“纳尔科,你既然拿了直接扔掉就是,干嘛还要引我看!”修斯火气不小,狠狠盯着自己的中年侍卫。
纳尔科呵呵笑着:“不要介意,少爷,您总是要接触的,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我在战场上的时候,连人血都喝过,这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