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高三的学生一下子撒了欢。仿佛一锅沸腾的汤，顶上死死压了一年的厚重锅盖终于掀开，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不安分的泡泡，水花四溅。

方晓晓打电话过来，约凌欣冉去旅游。

“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这么着急干什么？假期长得很，等成绩出来之后再出去呗。”凌欣冉道。

“就是要趁着成绩没出来这段时间好好玩呢。”方晓晓道，“等成绩出来了，万一考的不好，还去个屁啊，肯定立马就被我爸妈轰进补习班了，又是一年黑暗轮回。”

得，没法子了，凌欣冉只好承认，“我去不了。你说的太晚了，本姑娘有约了。”

“谁？等等......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凌欣冉起身走到阳台上，拨弄着绿萝肥厚的叶片笑，“你说呢？”

“......我是不是该骂你一句有异性没人性？有男人就不要朋友了。啊，好伤心。我没人陪了。”

方晓晓就爱夸张玩笑，凌欣冉笑道，“叫刘爽去呗，考前她不是还说等考完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考完就不行了，好像没考好，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听她在哭呢。”

“......龚怡晴呢？”

“天天窝在床上看小说，她说有书看有饭吃什么都不用干，这就是她的完美生活，不想出门。”方晓晓本以为凌欣冉能去呢，结果凌欣冉也去不了了，她努力争取道，“要不，你把你男朋友推了，咱俩来个闺蜜游吧？”

“不行，我这边都计划好了。下次吧，下次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凌欣冉拒绝的话刚出口，就看见家里的车子从大门口开进来了。

“我妈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啊。”

她跟方晓晓道了别，转身往楼下走。

高凤竹刚换下高跟鞋，正在洗手间里洗脸卸妆。

凌欣冉走过去，手扒着门口，“妈，我有件事跟你说。”

高凤竹正往脸上揉卸妆水，闻言扭头以眼神示意女儿，说。

“我想出去旅游一趟。”

高凤竹没顾上搭话，紧赶着捧水把脸洗干净了，一面拿毛巾擦一面笑道，“好啊，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过两天我把公司的事儿安排好了咱们就去。”又问，“想去哪儿？现在天热，找个凉爽的地儿吧。”

“不是啊。”这几年都是跟妈妈一起出去旅游，这次突然变了......凌欣冉有点不好意思说，她把马尾拨到前面，指间无意识地盘着一点发梢绕来绕去，“我是说......我自己去。”她原本想说跟郭煜一起，话到嘴边，怕她妈妈不放心，改口说是自己去。还强调道，“单人旅行。”

高凤竹的确不放心。孩子大了，就想离开父母往外跑了，这个她懂，可是，“娇娇，你想独自旅游的话，过两年，等你再大点再去行不行？你一个人......外面不安全。”

“那我不一个人了，我跟朋友一起去。”

“哪个朋友？”

“哎，我同学，你不认识。”

这一听就是话赶话扯谎呢，高凤竹不相信，她往客厅走。

凌欣冉在后面跟着，“我们两个人一起呢，没事的。再说了，就在国内，我又不往偏僻的地方去，都是大城市，景点也是热门景点。”

她们俩在沙发上坐下，高凤竹从茶几下摸出指甲刀，拉过女儿的手，开始给她剪指甲，刚刚在洗手间门口就看见她指甲长长了。

凌欣冉配合地伸着手给她妈妈剪，这些年母女两个的感情越来越好了，高凤竹有空闲的时候，特别喜欢帮女儿做一些琐碎事，像是挑衣服、梳头发、剪指甲什么的。

高凤竹帮女儿剪指甲剪得很小心很细致，却也很慢，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她妈妈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带呢，凌欣冉心里知道原因，也不嫌烦，每次都乖乖配合。

那段被拐卖的经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成了母女俩之间的禁忌，高凤竹从不在凌欣冉面前提起，之前凌欣冉每每无意说起小时候的事，便会觉察到妈妈心情变差，久而久之，她也不提了。

想起这个，凌欣冉几乎想应下来，说我不去了，但她到底没说，只想了想，坦白道，“妈，其实我是跟郭煜一起去的，你放心啦，统共也没几天，让我去吧......”她拖长了声音撒娇，用闲着的那只手扯着她妈妈的上衣摇来摇去。

“哎哎，别动，看再剪着你的肉！”高凤竹小心地剪完最后一个，停下手吹一吹，抬头看看女儿，“我就知道！刚刚怎么不说？”

凌欣冉道，“我怕你不让我去嘛。”

说实话高凤竹还真是不想让女儿去，不过，有郭煜在，总比她自己去或是两个小姑娘出去安全一些。她也实在不舍得让女儿不高兴，“真想去？”

“嗯嗯嗯。”凌欣冉点头点头。

“那行。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我给你们买票。”

“不用了。郭煜买好了。”

“......”先斩后奏？高凤竹挑眉看女儿。

“哎呀我原来怕你不同意嘛，谁知道我妈这么开明呀。”

“去哪里？飞机还是火车？”

“先去南京。火车。”凌欣冉道，又抱着她妈妈的手臂摇摇，“还有一件事，妈你千万别生气啊。”

“......什么事？”

“买的今晚的火车票。”凌欣冉说完赶紧解释，“这个可不怪我，明天后天的没有卧铺，只有今晚的车次有。”

高凤竹扭头看看墙上的钟表，下午3点多些，“几点的火车？”

“晚上9点半。”

“东西收拾好了没？”

“收拾好了。”

高凤竹不放心，上楼去看女儿收拾好的行李，不大的一个双肩背包，里面装着几套衣服。

凌欣冉在旁边解释，“这样轻，其他的可以路上再买。”

高凤竹没听她的，满屋子转来转去的，又拿了防晒霜，晕车贴，一些零食水果。

又问，“□□带了吗？”凌欣冉上了高中之后，高凤竹就给她开了一张□□，主要用来放她的压岁钱和零花钱。

“没有。但是我带了现金呢。”

“把□□带上。”高凤竹道，看她把卡拿出来要往钱包里装，便拿过来帮她放到背包的内袋里，“现金跟□□分开放，保险。”这样一个丢了另一个还能用。

又要过她的钱包，打开看看，觉得不够，便下楼去把自己包里的现金都拿过来，塞到女儿的钱包里，“在外面拿钱的时候小心，不要露出来。这世上好人多，坏人也多。”

凌欣冉乖乖听她妈妈嘱咐。

高凤竹把该带的东西重新数了一遍，又想起一样来，“手机呢？充电器充电宝都带了吗？”

“带了，旁边那个小包里呢。”

还是觉得不保险，一个手机，万一半途坏了呢？

高凤竹把自己备用的手机拿来，翻开手机通讯录存进自己的号码，设置后，给女儿塞包里，“我设置了快捷键，长按1就拨给我了。”还问，“你的手机呢？上面有没有设置快捷键？”

凌欣冉掏出手机，把她妈妈的号码设置成快捷键1。

所有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高凤竹还是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来回转。

“妈，都齐啦。还找什么呢？”

“我再看看，万一再落下什么呢。”高凤竹心里发慌，坐不下来。这跟之前她去外地出差不一样，那时候她在外地，虽然也牵挂女儿，但是知道她人在学校，是安全的，心里便没像现在这样慌乱。有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惊慌。

凌欣冉走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往沙发边走，“走，坐下歇歇吧。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高凤竹被女儿按坐下来，笑了笑，说，“天黑了就回旅馆房间待着，尽量别出门。南边水多，你不会游泳，离得远些。打出租车记得先拍下车牌号发给我......”

之前已经嘱咐了一遍的话，又忍不住拿出来说了一遍。

凌欣冉点头听着。

高凤竹心里慌，却也知道，孩子早晚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闯，总不能圈在身边一辈子吧？她自失的笑笑，强忍住嘴边想留下女儿的话，最后道，“在外面要小心，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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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郭煜连旅行带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按时去火车站跟凌欣冉汇合呢。

“哥，哥，你带上我呗。”郭回坐在一边缠他，“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全天乖乖待在旅馆里，你就当带了个大型布娃娃，哥——”

“别的都好说，这个真的不行，没得商量。”郭煜道，他回头哄妹妹，“我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我不要礼物。”郭回飞快道，“但是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你帮我跟妈说，暑假别给我报补习班了。”郭回道，“你就说你帮我补习，她一定会同意的。”

“这才是你的真正想要的吧？”郭煜笑笑，“下次不用这样。我是你哥，你好好说，只要不是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我都会帮你的。”

郭回吐吐舌头，的确是，她哥是跟娇娇姐一块儿去的，她才不会想去当电灯泡呢。她嘿嘿嘿傻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么。”看她哥脸色不像是很高兴，连忙伸手应道，“你别生气啊。好嘛，我保证！下次有事一定直接说，再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