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拿着礼物回到府邸,府里还很热闹,刚是饭点后不久的时辰,来来往往的仆从侍从还很多。

面对经过的仆从的行礼,原澈只是礼貌点头,明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拿来做什么,但原澈还是下意识背着手,将东西别在别人视线不易看到的地方。

嗯,他绝对不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要不,他还是不送了。

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是吧?

原澈在院子长廊溜达几圈,还是没有回房。

然后一回头一转身,就看到从外头走进院子的林幼安和青音。

“呀!见过少爷!”青音福身,然后偷笑,“少爷,您是特地出来迎接夫人的吗?”

原澈:“……”这是个误会!

“少爷,夫人,那青音先告退。”说着,就匆匆跑走,还体贴的让其他人暂时别进主院以防打扰。

原澈和林幼安相顾无言。

林幼安垂眸,走到原澈身边,两人慢慢往回走。

“这么早回来?”

“就出去溜达一圈,吃了顿饭。”

“嗯。”

原澈看看林幼安的侧脸,最终壮士断腕般,将手中东西递到林幼安面前,“给你。”

林幼安疑惑的看了原澈一眼,接过,“这是什么?”拆开外面那层布。

原澈仰头望天,“看你真那么喜欢狐狸,我特地找来的狐皮给做成手套,虽然现在还用不上,先放着也好。唉,我前段时间抓到过一只狐狸的,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吧?要是当初我给牠套上绳子,不让牠有逃跑的机会,这会儿就能送个活物给你当宠物了,你要不喜欢等长大点还可以剥了做围脖。要不我找个时间看看能不能捉回那只小狐狸给你?”

原澈说着,斜眼看林幼安的反应,心想自己这么有诚意的讨好,林幼安会很感动吧?说不定他要求换床睡都可以答应呢!

林幼安的双手捏着狐皮手套,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手激动的颤抖着,原澈想,该不会感动得哭了吧?唉,哥儿就是这么感性,只是送个礼物就激动成这样,真不爷们!

林幼安要是感动得投怀送抱,我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原澈正纠结着,只见林幼安缓缓抬起头,原澈已经做好看见林幼安梨花带泪的样子的准备了,甚至想着若是他投怀送抱的话就勉强接受一下,不然伤了哥儿脆弱的玻璃心就不好了。

结果看到一张杀气腾腾的黑脸。

“我杀了你这混蛋!”林幼安咬牙切齿,手中皮套狠狠扔过去,顾不得在外面暴露武功的事,一脚踹过去。

原澈,“!”抱着两手套跳开,不解的看着林幼安,“又怎么了?”

林幼安气红了眼,追在原澈后面狠狠打。

原澈躲得很狼狈,“喂!林幼安你够了!我好心送你礼物,你就这么对我的?”简直好心没好报!不识好歹!无理取闹!

“谁稀罕!”林幼安反而更加火大,“你给本公子站住!”

“不稀罕就不稀罕!我傻啊站着被你打?我告诉你林幼安,你赶紧给我停下来,不然我生气了!我可是会还手的!”

一时慢了几步被打了几次,原澈只好卯尽全力,踩墙跳树到处跑,送个礼物还被打,原澈也火大了,“你别逼我,我真的会还手的!反正也没人看见!”原澈故作恶狠狠道。

“你倒是还手啊!”他还巴不得呢!

原澈的火气更是被激得高涨,怒吼道,“别以为我真不敢动手!”跳到长廊,原澈也不再躲了,迎面站定,冷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林幼安停到原澈面前,见他真停下了,也没率先动手,而是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极度冷冽,“你动手啊!”

“你!我……”原澈扬起手,“我真的敢打的啊!别以为我是开玩笑!”

林幼安仰头看着原澈要落不落的手,眨眨眼,眼中红色褪去,晶莹剔透的眼睛蓦地浮现水汽。

原澈见状,心莫名就软了,他怎么也打不下去的,不过嘴里还逞能道,“知道怕了吧?下次……”看你还敢无理取闹……话还没说完,后脑忽地传来一道劲风,原澈下意识低头。

“臭小子!你还敢躲?”

“爹爹?你怎么在这儿?”原澈回头,就看见是一脸暴怒的原爹。这不可能,为什么他没觉察到有人在靠近这里?

“我不在这儿,老子还不知道你竟然敢打自己的夫郎?”

“爹,不是……”原澈急急想解释,原爹却气得听不下任何字,周围找不到棍棒武器的时候,直接抬脚脱了鞋子,就直追着原澈打,“你小子出息了!让你去学武,可不是让你用来欺负自己夫郎的!连自己的夫郎都敢打,看老子不先打死你!”

“爹……你误会了……”原澈不敢反抗,只得狼狈逃窜,边跑边解释,“我没有要打他啊……”

“你当老子我是瞎的啊?还敢狡辩?我打死你个混账……”

“爹爹,你别生气……”林幼安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急切担忧,又似乎不敢上前阻止,“夫君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安儿你就别替这混账辩解了,你放心,爹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可怜的孩子,他当着我的面都敢打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指不定怎么被欺负了……”原爹想到自己这么喜欢的这么好的儿夫郎一直在受虐待,一颗心又是难过又是揪疼,抹了一把老泪。

“爹爹,我没有被欺负……”林幼安怯怯的看了原澈一眼,又忽然像是受惊般迅速收回目光,配上这副模样,那话怎么看都没有说服力。

原澈想泪流满面了,爹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受欺负的是你儿子我啊!

此时他只想以头抢地,不是都说婆媳关系是很难和谐的吗?怎么他家的情况反过来了?

“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住!”

“爹爹你听我解释啊!儿子是冤枉的……”

“爹爹,您别打夫君……”

“我靠林幼安你别说话!”

“还敢威胁你夫郎?啊啊啊我不教训教训你老子跟你姓!”

“……”

一时间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最终还是原澈服软,以顶着一个鞋印跪祠堂为结束。

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原澈闷着气心里咒咒咒。

这个死林幼安,才消停几天,又整些幺蛾子!简直不可理喻!好心送礼物不喜欢就算了,还打人!还招招下狠手!

原澈揉揉被踢到打到的肋骨、腰腹、腿骨……靠!全身都隐隐作痛。

摇曳的烛光中,看着他亲父的牌位,抱怨,“父亲啊,您说爹爹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差?看中的儿夫郎表里不一也就罢了,有暴力倾向也就罢了,还小心眼!莫名其妙!无理取闹!野蛮任性!不可理喻!”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缺点,末了还补上一句,“简直一无是处!”

“你说我要是开了原家休夫的先例,您还有祖祖辈辈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找我?这日子简直要过不下去了!我本想着得过且过,努力试着喜欢他的,可是这个全身上下没个优点的哥儿,我要是还能喜欢上那我真是眼瞎了!”

“父亲啊,要不您半夜给爹爹托梦,说您不满意这个儿夫郎?”

絮絮叨叨一大堆,原澈的火气总算没那么重了。

实在不理解林幼安那家伙在想什么!还是哥儿都是这样的?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反反复复念叨这几个词,原澈还是觉得不爽。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哥儿的心思真难懂!

他决定再也不理林幼安了……不行,无缘无故遭一顿打,还被罚跪祠堂,怎么着也得讨回公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凌之枫摇头晃脑的走进来,到原澈身边坐下,“我都听说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啧啧!”

“你来做什么?”原澈没好气道。

“啧啧,这不是想念干爹了吗?正巧干爹亦十分思念我,还让我多住一段时间以慰相思,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来了。”他饱吃一顿大餐后,发愁晚上的栖身之处,又不想那么快认输回家,只好跑到原澈家来了,没想到见了干爹,干爹正在抹泪呢!还想着是哪个王八羔子害得干爹伤心了他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没想到这个王八羔子竟是阿澈。

再三追问之下,凌之枫才问出原因,原来是阿澈竟然打了夫郎?打、了、夫、郎!

一定是哪里不对!他对阿澈的性格没了解个十分也有七八分了,阿澈怎么可能是个会打夫郎的人!哥么又是那么温柔可亲!一定是干爹看岔了。

费尽心思将干爹安抚好后,凌之枫暗搓搓的跑过来看原澈笑话了,虽然在干爹面前拍着胸信誓旦旦口保证阿澈的人品是个好的,但并不妨碍他幸灾乐祸。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凌之枫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人间败类,社会人渣。

原澈生生扭曲了面孔,“我都还没打下去!”

“原来你真的想打自家夫郎!”凌之枫夸张的惊叫,玉扇半遮脸,恨铁不成钢,“你真敢打下去?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府上那个有暴力倾向的那个大少爷,前段时间刚活活打死了他第十三房侍宠,但他一样不敢动他家夫郎一根汗毛!”那个大少夫人淡定啊,家里人把他嫁给这样的人,一样能过得好好的,怎么着自己是正夫郎,不会有人生安全隐患,有暴虐倾向?没问题,无论什么人都花钱买进来给当侍宠,能得宠是本事,被打死那是命。也别说草菅人命,大家你情我愿的买卖,后果谁不知道?总有些人连命都不要,想搏一下,毕竟得宠了就是无尽的富贵。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玄幻,身为一个爷儿,休夫郎没人会说你什么,但打夫郎就是十分让人唾弃的行为,虽不用付法律责任,但一旦传出去,世人的唾沫都可以淹死你。

这个风气的形成是个漫长的过程,据说百多年前煕朝的一位皇夫从小看着自己爹爹被自家父亲天天打,最终被活活打死,他最终不堪忍受,抱着自家爹爹的骨灰离家出走,假扮爷儿从军去了。

然后在军中表现十分突出,逐渐崭露头角,受到当时的大帅也就是二皇子的赏识,最后反正是二皇子当了皇帝那哥儿成了唯一的皇夫。

而由于从小的经历,那皇夫特别痛恨会家暴自己夫郎的人,为官中要有这样的人出现,必定直撸官纱,而皇帝也认为,一个会打骂自己八台大轿娶进门承诺执手相伴一生的夫郎的爷儿担不起为官者的责任,品行不端。

再来当时英勇骁战的皇夫备受哥儿们的推崇,自然以皇夫的想法为理念。

于是为官者权贵者为保官位地位,束身自己,哥儿们觉得,偶像说会打自己的夫君是懦夫,没担当,品行不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于是,偶像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上行下效,言传身教,影响逐渐深远,观念一代代形成,就有了这样的风气。

你不满自己的夫郎可以休了,也可以纳自己喜欢的哥儿当侍宠,没人会说你什么,但是一旦对自己夫郎动手……没人知道传不出去还好,传出去了,原澈就不用做人了。

“想不到啊!你竟然连那个暴力狂都不如。”凌之枫连连感叹,鄙视再鄙视。

呵呵!他只是一时气急了,不得不说,林幼安你这招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