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神医太傅从殿外行来,脚步略微急促,苍老的脸庞带着一种过分的疲累,气色甚是不好。
他行至大殿中央,向狐王行了个礼,狐王免其礼数,缓缓开口,“可查出了点什么?”
神医皱眉,神色略微凝重,“王上,小仙查验了一番,三公主喝过的鸡汤里,确实被人下了尸心毒,但诱发尸心毒的毒性,还缺一味落樱草的药剂,小仙猜想,公主是闻到了思辰殿二公主点的香薰,才昏晕过去,这位药剂因是下在了二公主的香薰中。”
狐王沉思了些许,放至膝盖的右手,极有节奏的敲打着拍子,“那为何这落樱草不与这尸心毒一道下入这鸡汤里?反而要分开下,如此岂不是更麻烦?”
神医斜着首,思量一番,便抬眸看他,“小仙虽没接触过尸心毒,但小仙在书籍中读到过,这尸心毒若是与落樱草一道下入了某种食材中,也没了厉害的毒性,如若单独下这尸心毒,这尸心毒是为慢性毒,发作时间较为缓慢,但也不足以要人性命,小仙猜想,这下毒之人,是想要三公主的命啊!”
狐王略有深意地昵了一眼,那一脸冷傲从容淡然的女子,“颜儿,你若现在承认了,或许爹爹可以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从轻发落,也免得毁了你一世英名!”
花洛颜似笑非笑,骨子里透出一份倔强来,“女儿不知,爹爹要女儿承认什么?不过,女儿倒是很感激爹爹的体恤了,如今女儿怕是要令爹爹失望了。”
她那双散发着莹亮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凉,“女儿深知爹爹并非不是深明大义之人,也自认为自己不是糊涂之人,若是想要害妹妹,这害人手法也实在榆木至极,生怕这毒不是颜儿下的!如若爹爹觉得,女儿是那榆木之人,那女儿也无话可说!”
这时,那默然坐于高台边的景妃,忽然呵呵地冷笑了起来,“颜儿,你可否听过一句话,越简单的伎俩越容易瞒天过海,你就是利用了你的智慧,做了此等不智慧之事,才让人觉得,此事与你毫无关系,别人不知,可我景妃怎会不知?”
花洛颜抿唇一笑,仙美的笑容中隐着淡淡地忧伤,“娘娘当然知道了!打从颜儿一出生起,便带着天煞狐星的名号,娘娘从未抱过颜儿一次,也从未正眼瞧过颜儿一眼,嫣儿心中自然不敢有半分怨言。颜儿苟活至今,自知自己从未伤人性命,如今妹妹的事,景妃娘娘竟随意担览到颜儿身上,颜儿心中甚是委屈。”
眸光对上她那一双冷寒的眸子,花洛颜心中生了一丝闷堵,但却隐得极好,“颜儿从小便喜香薰,并且每段时日都会换着不同品种的香薰,希望自己能借由着香薰,能有一个好梦,这落樱草的香薰便是前些日子,我命凤青换的,请恕女儿孤陋寡闻,实在不知这落樱草竟有如此厉害之功效。”
狐王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之意,话语却依旧带着质问的语气,“本王不明白,颜儿一向不喜下厨,为何还要亲自下厨,此事为何不交给下人去做?”
花洛颜抬眸,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颜儿沉睡十万年了,醒来时却也误了妹妹成年礼的时辰,便想着送份真心实意的贺礼,这汤便是颜儿给妹妹的礼物。颜儿亲自下厨,是为一番心意,至于那尸心毒确实不是颜儿下的,颜儿自问一身坦荡,没什么好解释的,爹爹信则信,不信便罢了!”
一直默然静于花洛颜身侧的颜宇,忽然开口求情,“狐王,颜宇虽是个外人,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花洛颜姐姐没有要害三公主的理由,狐王理应查出真正的凶手,请勿着了小人的道了!”
狐王一脸不屑,“你竟知自己是外人,就莫要插手此事了,本王知道,你是在帮颜儿,所以方才的证词也不足以信服,就算你所言属实,也不能排除了颜儿是凶手。”
颜宇皱眉,沉思几许,随即忽的一笑,眸中透出一股厌意,“原来,狐王传我来,并非是要我提供证词,而是心中早已明白一切,若我说出实情,便加深了洛颜姐姐的嫌疑,若我未说出实情,也不会除去洛颜姐姐的嫌疑!”
颜宇垂首一笑,无故被人当做棋子使,心中甚是不爽,“狐王如此做法,岂不毁了琥珀帝王的一世英名!”
花洛颜微微蹙眉,原以为这颜宇平时吊儿郎当的,但看事情却是如此透彻,她倒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狐王斜斜一笑,随手拿起案桌上已被倒满的茶水,饮了一口,过一会儿,才淡然地打量着他,“你既是星辰阁的人,本王也不会为难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颜宇心中有些恼火,但也只好作罢,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若他这个外人插手,传出去是有些不大好听,于星辰阁的名声也是不太好的,日后师尊知晓了去,少不了一顿挨骂,便也识了趣。
他的眸光忽然落于花洛颜的脸上,微微一笑,说了句安慰的话语,“洛颜姐姐莫要忘了自己是个神君,别让他们欺负了去。”
花洛颜回他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你有放心不下的心事,前几日我躲着你,你并不怪于我,反而替我求情,让我心头一暖。”
她又笑了笑,“颜宇,我记住你了,等我!”
看着眼前如此貌美的神仙,对他说等他,颜宇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异样,他木木的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瞳孔有着非同寻常的光亮,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虽不知,这句“等我”蕴藏着何意,但他却听到了心里去了。
呆滞片刻,他便恢复了神智,向狐王行过礼后,便迈着轻盈地步子,离开了芷罗殿。
狐王望着颜宇逐渐消失的背景,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摒去了殿内所有的下人、神医、包括景妃,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半响,狐王深吸一口气,向着台下的冷傲女子幽幽开口,“颜儿,本王也希望你是清白的,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你,本王不得不信,如若你答应本王救玲儿的性命,本王便既往不咎,饶了你性命,你可否愿意?”
花洛颜那双十分好看的凤眼,微微泛着些许酸涩,紧锁着那双幽深冷凉的眸子,似笑非笑,“爹爹要女儿取琉璃血,女儿取了便是,爹爹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爹爹要女儿救妹妹,只要爹爹一句话,女儿怎会不救?”
狐王一双眸子皱着十分紧实,隐去微微地疼意,淡然道,“取琉璃血,需要剜心,过程实在太苦,爹爹怕你承受不住!”
花洛颜冷笑一声,“所以,爹爹将这罪责担览于颜儿的身上,并非颜儿是天煞狐星转世,只是为了怕天下人耻笑,堂堂琥珀帝王,为救小女儿的性命竟要剜二女儿的心,若我是害妹妹的凶手,如此便也成就了爹爹的一世英名?”
她忽的,神情有些恍惚地,望着高台上的男人,“没事,只要爹爹不觉得女儿是天煞狐星,其他的,女儿都无所谓,只不过剜心取血而已,要不了女儿的性命!要不了女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