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也是元旦,快到中午时卫来喜来了电话。

“姐,我转正了。”

“不错嘛。”卫晓男夸赞,“再接再厉。”

“姐,你来我这吧,中午庆祝一下,我请你吃饭。”

卫晓男愣了下,卫来喜要请他吃饭还是第一遭。

“马上来吧,姐,我们等着你呢。”

卫晓男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快到的时候又接到电话。

“姐,你快到了吧?你帮我在楼下买点菜上来呗,二斤蛤蜊,一块豆腐,一份猪头肉,再随便来两个青菜,对了别忘了馒头,一二三,我们三个人准备五六个馒头吧。”

卫晓男哭笑不得,“大哥,你这是请我吃饭吗?”

“是呀姐,嘿嘿,请你来我这吃嘛。”卫来喜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快去哦,好姐姐,我都饿坏了,早饭就没吃。”

卫晓男一边深感自己过于单纯,竟然上了卫来喜的当,一边转去菜市场。

等她气喘吁吁地将东西拎到六楼,敲了半天门才开,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赵燕燕鼓着脸,卫来喜表情也不好看。

“吵架了?”卫晓男一边将菜放到厨房一边问。

“姐你评评理,今天这顿饭到底该谁做?”赵燕燕气呼呼冲过来,对着卫晓男倾诉原由,“事先就说好了的,一三五是我,二四六是他,星期天每周每人轮一次。可是这周该他了,他耍赖死活就不做。”

“嗨,怎么说话呢,我昨晚忙工作加班熬夜到一点,你呢?你看电视剧看到一点,今天就该你做。”

“一码归一码。事先也没规定,加班的第二天就可以偷懒不做饭啊。”

“反正我又困又累,脑子里一滩浆糊,身上一点劲都没有。我做不了这饭。”

眼看着两人就撕起来,卫晓男赶紧打住,“停停停!你们现在就开始为鸡毛蒜皮的事儿争吵,什么时候吵到八十岁?”她转向卫来喜道:“规矩就是规矩,说好了你做,你就得做,不能找理由。”

赵燕燕一脸得意,卫来喜苦了脸发脾气,“你是我姐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净向着外人。”

“哼!”赵燕燕垮下脸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走了。

得,今天午饭落在了卫晓男手里。

她在厨房洗摘煮炒忙活半小时五个菜一个汤终于全部出锅。

饭桌上香味扑鼻,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

不用叫,卫来喜便冲出卧室,“太香了姐,哎吆,这真是色香味俱全。姐你太棒了,我从小就爱吃你做的饭,咱妈做的照你那是差远了。”

卫晓男白他一眼,往他身后看,“燕燕呢?”

“不管她咱先吃。”卫来喜坐下拿起筷子就夹菜。

卫晓男摁住他的手腕,命令道:“去叫燕燕。”

别看卫来喜是男的,可手劲儿比不过卫晓男,他挣扎了下,瘪瘪嘴,只好撂下筷子回屋。

不一会儿赵燕燕出了屋,神情郁郁。

“快吃吧。”卫晓男将筷子递给她,温声道。

美味的饭菜冲淡了低沉的气氛,几口菜下肚,卫来喜和赵燕燕的脸色和缓不少。

“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姐。”赵燕燕道,“我得拜你为师。”以前她去卫家吃过几次饭,只要卫晓男在家就是她掌勺,那时候厨艺就不错,现在是更加精进了。

“对对。”卫来喜咧嘴笑,“你是得多学学,就你做饭的水平连我都不如。”

“胡说吧你。”赵燕燕反驳,“好吃懒做的家伙,还有脸说我。”

对于她的指控,卫来喜完全不计较,“谁叫我有福气来着,咱先说下,今天我姐来替我做饭了,这周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下周轮到你。”

赵燕燕虽然气不平,但找不出反对的立场。

一直默默吞饭的卫晓男抬起头来表态,“来喜,这顿饭我可不是替你做的,要替也是替燕燕做的,下周还是你做。”

卫来喜顿时哭丧起脸,抱怨道:“你是我亲姐吗?”

赵燕燕喜得眉飞色舞,“谢谢你,亲姐。”

卫晓男被他俩逗得笑起来,摇头叹息,“就一顿饭你们至于闹成这样吗?依我看你俩还是一起来做,有句话不是说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人互助合作,又甜蜜又轻松。”

赵燕燕瞟了一眼卫来喜,不无好气,“我和他搭配?到最后全变成我的活了。”

“瞧你说的。”卫来喜郁闷,“我最近不是忙嘛,天天熬夜,困成狗了都,你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赵燕燕扁着嘴巴没说话,但情绪好转了些。

“姐,你不知道,我们公司里有钱人可多了,都有房有车的,而且还开豪车,哎,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混到那种层次。“卫来喜啧啧道。

“我同事也一样啊,一个个白富美,人家本地人,本来就有先天优势。”赵燕燕附和。

“你放心燕燕,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卫来喜信心满满地宣誓,“我一定要在岛城出人头地。”

“谢谢你,亲爱的。”赵燕燕小鸟依人地靠向卫来喜,“只要你好好奋斗,我再也不嫌弃你不做家务活。等咱们有了钱,多少保姆雇不起呀。”

“是的,亲爱的。”

卫晓男无语,两个人这就黏糊上了,刚才闹的别扭似乎不存在过。

“可是我现在基本工资才两千块钱,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啊啊……”卫来喜的雄心壮志来得快去得更快,叹息着像是个撒气的气球。

“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别总妄想一步登天,你那些同事钱也不是白来的,都是他们一点点积淀出来的。”卫晓男苦口婆心,“你刚来岛城,急功近利好高骛远要不得,先站稳脚跟,只要你有本事,会有你发挥的空间的。”

“知道了知道了。”卫来喜不耐烦,“别总拿我当三岁小孩教训,我又不是你们幼儿园里的孩子。”

卫晓男只得住嘴。

吃完饭,卫来喜筷子一撂又要回屋。

“哎,卫来喜。”赵燕燕喊他,“刷碗你的活。”

“那不我姐在吗?”卫来喜头也不回,“我姐在什么时候用我刷过碗?我继续研究我的赚钱之道去,你们等着瞧好吧。”

赵燕燕呸了一声,没好意思和卫来喜一样走开,便和卫晓男一块儿收拾饭桌。

自来水冲刷着盘子,也浸泡着卫晓男那双颀长而秀白的手指,赵燕燕在旁边打着下手,看着她清丽柔和的面庞,突然想起来今天和卫父卫母通过的电话。

“姐,今天爸妈又急你的婚事了,他们说我和来喜的婚礼上亲戚朋友们都会在,如果你没带……”看着卫晓男的脸色黯淡下去,她刹住了话头。

卫晓男没有继续追问,她心里堵得很,却怕赵燕燕尴尬,便转移了话题,“你们找好新房子了吗?”这套房马上就到期了。

“没有,不换了。已经跟房东说好续约。”赵燕燕支吾着,“我们盘算了下,钱不太宽裕,就先将就着吧。”

卫晓男很吃惊,“爸不是把退休补贴给你们了吗?”他们没来多久秦汉庭就帮忙找到了工作,生活花销完全没问题,而且这几个月的房租是先前卫晓男已经垫付好了的。

“来喜说打算创业,就等合适的项目,所以钱先不乱动。”

卫晓男明了,心里却腾起不祥的预感。

收拾停当,卫晓男不再多留,临走嘱咐卫来喜好好待赵燕燕,又被他一通嫌弃。走在小区熟悉的小路上,她心情说不出的沮丧,活了三十年,孤独仿佛永远如影随形。父母兄弟他们近在咫尺,心却似远隔天涯,她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整个人几乎已经在繁重生活中窒息。

记得小时候,夏天农忙时节,夜晚外婆经常带她在田野里通宵露营守麦场,躺在自制的简陋帐篷里,从洞口看外面,黑夜如漆,墨空如洗,一天的劳累化为轻松惬意。到了半夜,便会在不知名的角落响起小虫的叫声,或是在脚边,或是在头侧,此起彼伏,清脆极了。她心里有微微的害怕,便用被单蒙住头,再搂着外婆的胳膊,就又能安安稳稳地睡过去。可是现在,没有了外婆的胳膊作依靠,她在畏惧的时候只能蒙上被子,却再也睡不踏实。

卫晓男郁郁地走着,准备步行回去。

刚出了小区门,路上一辆车突然开过来横在她面前。

卫晓男骇了一跳,车窗摇下,一个圆胖的脸庞露出来冲她笑。

“晓男,新年快乐!”

“王勋?”卫晓男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