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下午的预备电铃响彻校园,马上要上课了。
卢灿是旁听生,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去听。许胖子不行,必修课必须要上,老教授都会点名的。
“嗨,阿灿,别忘了下午把车开过来。晚上参加完活动,我就直接开回去,省得明天来取。”临走之前,许胖子再度叮嘱道。
卢灿头都没抬,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一会功夫,小茶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碧玉将收好的款子叠齐整,递给卢灿。
“你收好,放在抽屉里面吧。”他依旧没抬头。
温碧玉撇撇嘴,真是个闷葫芦,这破书全是蝌蚪文,有什么好看?没意思!将款子塞进柜台抽屉,啪一声的给合上。
“啊哟?阿玉,谁惹你生气了?哥哥我带你去飞车,开心开心!”
声音有些油腔滑调,卢灿眉头微皱的抬头看了眼,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香江大名鼎鼎的郭家人,郭德胜老先生的亲侄儿,郭家直系三少之外的第四少郭炳坤。
相比三个堂哥,这位郭炳坤一无是处,在香江中大纯粹是混日子,这是卢灿给下的定语。
他和卢灿很相似,都不算正经的中大学子。
他是特招生,呃,可不是特长生。他大伯郭德胜是中大的主要捐助人之一,安排一个后辈进入学校,校方自然要给面子。
当然,郭家的基本家教还是不错的,这家伙更像中二青年而不是街头阿飞。
最近不知怎么了,他迷上小茶室的服务生温碧玉,每天都要来骚扰一阵。整天嚷嚷着“小家碧玉”,弄得他所在的经管系人尽皆知。
“喝点什么?郭…大…少!”温碧玉没给他好脸色,冷着脸。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这位郭少爷腆着脸,趴在柜台上,“就喜欢喝阿玉冲的咖啡,给我来杯卡布奇诺,又香又甜又称心。”
卢灿摇摇头,这种人,也是极品。
没去过问,反正郭大少也就是口花花而已,真正动手,他可不敢。上次被卢灿教训一顿后,再也不敢动手动脚。
孙立功和孙瑞欣已经搬到别墅,卢灿这两年随着老爷子练习形意,虽然不敢称为高手,但对付这个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
上次他想要乘温碧玉送咖啡时摸手,结果被卢灿直接拎出茶室。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会报复,结果……人家脸皮厚,照常来,照常口花花,只是将卢灿当成自己自由恋爱的绊脚石。
还真将自己当成情圣。
他趴在柜台上,也不避讳卢灿,向温碧玉传授如何应对老板的欺压,如何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
这心灵鸡汤煲的,一碗一碗的。
见他没什么出格举动,权当陪阿玉解闷吧,卢灿依旧看起自己的书来。
“哟呵!我就猜到你郭大少爷在这!”小茶室又来了位粗嗓子,进门就对郭炳坤喊道。
郭炳坤似乎挺害怕来人,闻声后,身子一缩,继而觉得自己在美女面前掉面子,又昂起头,“孟子和,你的那点事,不要在这里谈,这里是文人场所。”
来人卢灿也认识,孟子和,东南亚印尼孟家的直系弟子。这位也是新亚书院有名的富家子弟,他老爷子孟凡贵是印尼赫赫有名的橡胶大王。
与郭炳坤一样是“捐生”。
郭炳坤只是自己玩,尚未影响他人,进来的这位,离家远,没人管,在中大可是真混,不仅在学校混,在社会上他照样关系广阔,可谓劣迹斑斑。
新亚书院如果不是看在他爷爷捐款很爽快,早就将此人开除十几次。
孟子和一屁股坐在红木条案桌上,他身后还有两位小弟。
“那可不行!你小子上周赌车可是输给我拾万,到现在也没见你主动给我。兄弟我可是等米下锅呢。”孟子和丝毫不给郭炳坤的面子,脚架在圈椅椅背上,斜着眼看他。
“姓孟的,你不是东西,诳我!”一提这事,郭炳坤顿时气得跳脚,指着孟子和大骂。
孟子和洋洋得意,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扬扬后说道,“我怎么诳你了?黑纸白字,我可没拉着你签字对赌哦?”
“可你事前根本就没提,你找了个新加坡车手来替你出战。你这不是诳我是什么?”
“那是你傻!”孟子和轻蔑的看着他,“合同上说的是车队,郭少,你懂车队什么意思吗?我有个副驾,在我不舒服的时候替我出战,这不很正常吗?”
卢灿算是听明白了。
最近香江特别流行赛夜车——夜里十二点之后在中环赛车,诞生了不少赛夜车的车队,并衍生出此后流行十多年的赌车博彩。
孟子和与郭炳坤都赶潮流,也有车队,孟子和玩了个心眼,用新加坡车手替赛,赢了郭炳坤十万港币。
此时香江富家子弟的豪奢之风,尚未兴起,十万港币对郭炳坤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数字。
这不,两人到茶馆上演一出躲债和逼债的狗血剧。
见孟子和拿出当初签订的对赌协议,郭炳坤软了,“老孟,可不带你这样的啊,又不是说不给,宽限几日罢了。”
孟子和连连摇头,“郭少,你说筹款,我都等你一周时间了。今天难得遇上,怎么也要给兄弟个交代。要知道,我养一支车队,也要花费的。”
“你等我几天又怎么了?我真的在筹款呢。”郭炳坤见他不松口,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手中有一幅画,我家过世老头子留下来的,找佳士得的鉴定师看过,至少值三十万。”
“可你也知道,佳士得那边,春拍已经过了,秋拍要到十月份。你说,我一时间到哪儿给你筹款?”
“别扯了,你有值三十万的画?”孟子和半信半疑。
“真的!我今天上午去佳士得,画还在车中。这画还是当年一位欧洲商贩抵押给我父亲的。是幅国外油画,挺不错的。”为了让孟子和相信,郑炳坤想尽办法说服。
“豹子,你帮郭少走一趟,去他车里把画取上来。”孟子和挥挥手,对身后的一位随从说道。
说完他又扭头对郭炳坤招招手,“兄弟,说一千道一万,你怎么着也让我见识见识。车钥匙拿来吧。”
“如果是真的,我宽限你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够你处理这幅画了吧。至于利息嘛,就两成利,怎样?”
郭炳坤一时间有些无奈。今天算是在美女面前丢了大面子!算了,解决眼目前的事情重要。他掏出车钥匙,扔给那个叫豹子的随从。
卢灿最近都在钻研西方油画,所以许胖子用去看杜菲的油画来骗车子,现如今又有人主动将油画送到茶室。该不会是针对自己的局吧?他顿时有些怀疑。
想想应该不会,在郭炳坤和孟子和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老板,不值得他们这些豪门子弟设套。
等了好一会,那个叫豹子的随从,腋下夹着一个画筒进门,交给孟子和。
“我打开瞧瞧啊。”孟子和揭开话筒套头,将里面的画布倒出来,直接铺在条案上。
卢灿站在柜台里面,看不清画面内容,但画布质量还不错,油画保存良好。
“风景画?谁画的?”孟子和什么都不懂,看了半天还是问郑炳坤。
“不认识。”郭炳坤同样摇头,“不过,听上午佳士得的鉴定师说,题跋上是叫什么霍贝玛的《秋日大道》。”
霍贝玛的《秋日大道》?
卢灿坐不住了,这个人在东方不是很出名,但在西方影响力巨大。号称“历史上最优秀的荷兰古典主义画家”,他的乡村系列,非常有名。去年法国巴黎一家画廊举行拍卖会,霍贝玛的《磨坊》《庭院》都是以五十万法郎起拍,最后成交价分别达到两千四百万法郎和一千九百五十万法郎,是本场拍卖会增幅最高的两幅画。
那佳士得的鉴定师为什么说三十万呢?这中间就涉及到市场价和评估价的差距问题。那位鉴定师说的可能是起拍价或者是评估价。
被郭炳坤这位愣头青认为是市场价。
“两位,我看看,可以吗?”卢灿走去过,笑着指了指这幅画。
卢灿的小茶室在新亚书院颇有名气,顺带着学生或者教授都给这位茶室老板一点面子。孟子和疑惑的看看他,“能看懂?”
“切!老孟,你这是小看人了不是?卢老板可是新亚书院的名人呢。他可是跟着路易斯老家伙学西方艺术史呢。”
郭炳坤为了追求温碧玉,对卢灿还是有点了解,知道他的旁听生身份。
“那行,你看看!”孟子和侧身让了个身位。
“阿玉,去办公室拿我的手套和放大镜。”
卢灿准备上手。他还真的有点怀疑,这两位是不是做局坑自己。尤其是刚才郭炳坤说的这句话后,他的感觉更强烈。
今天坚守一条原则:只看不说,如果不真,一定不出手。
这幅画相当大,长一米五,宽约一米。主体画面为写实风景,典型的古典风景画。
一条呈四十五度角通向远方的林荫大道,大道上有多道清晰可感知的车辙;道两侧是各有姿态的白桦林,树干细而高,顶部有着一簇金黄色树叶,在对称中有着变化之美;道两旁则是田野和村庄,金黄色的麦浪和夕阳下的田野,异常绚丽;树的上方则是天空、翻滚的云层,以及透过云层射向地面的金色光芒。
整幅画的主色调为金色和银灰色,明朗质朴,有着淡雅的乡土清香,洋溢着很欢快的气氛。
这是一副真品!
尽管卢灿对书画,尤其是国外油画,并非十分精通,但画面感觉和作者对此画所倾注的感情,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
在路易斯.嘉里教授的家中,卢灿见过很多西方典藏油画的照片或者仿作,其中有一副霍贝玛的《林荫小道》,其画风及着笔,与这幅画十分相似。
卢灿想到路易斯老家伙说的,判断西方油画真假的很重要一步,就是画布。
霍贝玛生于1638年,1709年逝世,其时,欧洲流行的画布为亚麻布涂乳胶,再上一层立德粉,而非后来盛行的白叠布(棉布)加涂油画底料。
他脱/去手套,用手在画布的边角,轻轻捻了捻,沾下几粒颗粒,放在鼻子前闻闻。呃,有着硫化锌特有的苦涩味。
正品。
卢灿微笑着在两人身边坐下。
“郭少,孟少,两位苦心孤诣的设套,无非是想要我买这幅画。”
“说吧,这幅画,多少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