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之后。

斯杰潘听见敲门声,他慌忙推开笔记本,跑到门口,用猫眼瞧了瞧。

嗯,神经病黑手党回来了。

奇怪,身后怎么跟着那么大一群人?

“快开门!是我!”九阿哥有点不耐烦了。

斯杰潘只得把门打开。

顷刻间,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

“先生,洗衣机放卫生间可以么?旧的您还要么?”

“您家煤气灶是接天然气的么?好的,我给您接上看看。”

“电冰箱现在就可以用——您家旧的这台里面有东西?那我帮您把它们清理出来吧。”

“热水器的话,您可能还得等两个钟头,下午三点之前,我们的员工一定会上门给您安装好!”

斯杰潘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潮给吓得,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

九阿哥却仿佛全不在意,他摆摆手:“旧的你们全都拿走,也不用给折旧费了!装热水器的,你让你们的员工早点来,我加倍给钱。”

一片错乱中,斯杰潘拽过九阿哥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禟,你怎么买这么多电器!”

“还好意思问我!”九阿哥瞪了他一眼,“电冰箱的灯都坏了,结霜结得抽屉都拉不开,热水器的炉子顶都烧黑了!灶台半天打不着火星,根本就不能用,洗衣机是你自己说的:甩干的时候得用两手扶着,不然它能咯噔咯噔跑厨房去——就这样你还不肯换新啊?”

“可是你一下子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

九阿哥微微一笑:“老子有的是钱。”

他一句话堵住斯杰潘,后者也没辙了,只得悻悻撇下一句:“穷奢极欲!”

“放屁!”九阿哥骂道,“是你自己天生的穷命!”

除了这些大家电,九阿哥还买了吸尘器,毛毯,被套,洗衣粉,收纳箱,以及油盐酱醋和两大包鲜蔬肉蛋鱼……

“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斯杰潘叫起来。

“因为我要在这儿住几天。”九阿哥不为所动,“所以,我要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舒舒服服的。”

他说着,又抓过斯杰潘的手机:“得找个保洁的……”

但旋即,九阿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不知来路的保洁人员长时间进入房间,记住了自己的脸,总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性。

还是自己干吧。

等到搬运家电的员工离开,九阿哥一指斯杰潘:“去,抱着笔记本上床去!”

“啊?你想干嘛?”

“做清洁。”九阿哥头也不抬地说,“我讨厌灰尘味儿。”

斯杰潘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抱着笔记本爬上床。

于是接下来,他一面工作,一面抬头看看进进出出、忙碌不停的九阿哥,看他吸尘、拖地、洒扫洗涤……

然后,斯杰潘就笑起来。

“田螺姑娘,我要把你的壳儿藏起来。”

九阿哥一听这话,立马直起腰,举着吸尘器骂道:“睁大你的合金狗眼看看清楚!我是田螺么?我他妈明明是世所罕见的鹦鹉螺!”

斯杰潘笑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难道我说错了么?”九阿哥哼了一声,“做饭洗衣、洒扫清洁、整理家务、养花种菜、维修电脑乃至投资理财……除此之外我还自带黄金百万呢!哪家的田螺姑娘能做到我这个程度?除了不能生孩子,可说是完美无缺!”

斯杰潘一听,慌忙道:“哦哦,生不生孩子的没关系!我更喜欢弘晸,你把他给我吧!”

九阿哥差点把吸尘器抡过去!

把家里清扫得干干净净之后,九阿哥又去了厨房,他做了剁椒鱼,清炒芥兰,青椒牛肉还有蚕豆鸡蛋汤。

“今天太累,只做了这几个菜。你就勉强吃吧。”

斯杰潘尝了一口汤,他的眼睛都亮了!

“好棒!!比餐馆里做得还好!”

九阿哥拿过筷子,坐下来,不太相信地问:“真有那么好?”

“真的真的!比楼下外卖强多了!”

九阿哥更沮丧:“就你这种一个礼拜吃三次泡面的人,夸我我都觉得惭愧。”

闷头喝着鸡蛋汤,斯杰潘忽然头也不抬道:“胤禟,你能留下来么?”

九阿哥一愣,他停住手里的筷子。

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想我被俞谨追杀一辈子啊?”

斯杰潘仍旧没抬头,他用小勺舀着汤,脸上显得有点难过:“难道就没有办法留下来么?”

九阿哥哼了一声:“都和你说了我是鹦鹉螺。你还真把我当田螺使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斯杰潘神色闷闷的,但他没再说什么。

晚间八点,九阿哥还在窗台探头探脑,他问斯杰潘:“你弟弟不会说话不算吧?”

“当然不会,喏,车已经来了。”

“哪个?”

“就那个。”斯杰潘指了指楼下,“那台黑的。”

九阿哥倒抽一口凉气。

那台黑色的车,大得像潜艇,从车上下来几个黑礼服黑墨镜的黑大汉,看模样也像是黑社会。

整个儿一起绑架行动!

“不要紧吧?”九阿哥有点儿担心。

“不要紧。”斯杰潘抓过外套,“这是他们石家的排场。每次我去见他都是如此。”

“嗯嗯,你表弟就是mr.big。”

下楼来,几个黑衣大汉见他们出现,立即一字排开,似乎要挡住无关的行人——这个点,其实已经没多少人了,所以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排场之感。

有领头人物,弯腰,彬彬有礼替他们拉开车门,无论是车身,车玻璃,大汉们身上的黑西服,亦或是拉开车门的那只手上的白手套,全都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干净得令人不悦。

“你们少主最近还好么?”斯杰潘关切地问。

领头的淡淡地说:“很好。斯杰潘先生,请上车吧。”

是完全不愿意多谈一句的冷淡客套。

九阿哥默不作声,跟在斯杰潘身后上了车。

本来宽大如台球室的车厢内,因为那几个大汉也坐进来,而显得十分拥挤局促。

九阿哥坐在后排座位上,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是在把我们当犯人对待呢。”他想,看来这一趟,真不是那么好玩。

路途并不遥远,车行了四十分钟左右,沿途斯杰潘不停和那些黑大汉说话,尽管对方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到达目的地,下车来看,原来是一座庄园,高大雕花的铁门进去,路旁的丝柏和水银灯像一排排等距离的美术铅笔,里面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一堆日式的浅色绣球花圃在草坪的东北角,再远望,草坪上错落点缀着几盏东方式石灯笼。而在那尽头,一座近乎突兀的西式建筑,魔堡般伫立在那儿。

“果然是mr.big。傻子这次成了有钱人家的阔少。”九阿哥心想,这个空间确实诡异,几乎每一个熟人的气场都变得超级强大,先前的规律全都不管用了。

为什么偏偏只有斯杰潘变得这么菜呢?

依然是刚才的领头人带着他们,沿洁白的碎石路进来屋子,客厅的天花板异乎寻常的高远,无论是屋内的花瓶、陈设的艺术品,沙发上的布艺、窗帘的条纹,还是墙上挂的绘画,统一都是曲线和色块古怪疯狂的现代艺术风格,并且抽象得不知所云。看来屋子的主人并非只是随意拿艺术做点缀,而是真心喜欢,所以才以统一的标准选取了装饰物。

“幸好是我来了而不是老十三。”九阿哥暗自称奇,“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房间,能够让老十三一进来就大吐特吐。”

“石锁会画画呢!”斯杰潘很得意地说,“我弟弟是个画家!”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弟弟也是个画家!”

“可是,我弟弟还要替他爸爸打理生意,所以同时也是很出色的商业人才!商人兼画家!”

“那又怎么样?我弟弟还是个摔跤手呢!摔跤手兼画家!”

斯杰潘被他说得有点气恼,他想了半天:“我弟弟还混黑/道呢!他有三个身份!”

九阿哥噗嗤笑起来:“我弟弟还在清朝当阿哥呢,他也有三个身份!”

斯杰潘几乎气急败坏:“你干嘛总要和我争!我夸夸我弟弟,难道不行么!”

九阿哥懒懒道:“谁和你争啦?只许你夸你弟弟,就不许我夸我弟弟?咱们各夸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正说着,有人从海螺一样的金色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斯杰潘抬头一看,欣喜地快步走过去:“石锁!”

是个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礼服的高大男人,蓝灰色的爱马仕衬衣,在袖口处,不多不少露出一点五厘米,脚上那双由马臀革所制的皮鞋闪闪发亮。

此刻,分明是他一个人往下走,但九阿哥却莫名觉得此人正带着一大团沉重的空气走过来,那感觉是如此之重,就仿佛要把人连同那空气,重重地钉牢在地板上。

没来由的,九阿哥倒抽了一口冷气。

来人,是石锁,却又不是石锁。

这是最令九阿哥感觉矛盾的地方,那男人长着一张石锁的脸,就是说,依然谈不上英俊,他的鼻梁,包括眼睑还有嘴唇,就仿佛用柳叶刀仔细切削过,平板得让人无法忍受。

那两个石锁其实也长着这模样,之所以没有引起九阿哥如此大的震撼,恐怕是因为那两个石锁愚笨低能,毫无主见,气场太虚弱。

而这一个,气场强大得让人没法忽视,也就是俗话说的,“丑得惊天动地”。

看着那张平板电脑一样的脸,九阿哥毫无缘故地,想起了十阿哥画的那副诡异的画,那些长着平板电脑脑袋的硕大婴儿。

但走下楼来的石锁,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含混地朝着斯杰潘点了点头。

俩人的关系完全倒过来了,九阿哥想,现在鞍前马后小心伺候的,成了斯杰潘。

“这是我的朋友,”斯杰潘又向石锁介绍九阿哥,“呃……”

他看看九阿哥,不知该如何介绍。

九阿哥淡淡道:“石先生,我姓艾。”

石锁这才把目光转到九阿哥身上,那一瞬,九阿哥觉得仿佛有一颗膨胀钉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深深扎进去、剧烈炸开。

被石锁这样盯着,九阿哥竟有片刻不敢动了!

看了约莫七八秒,石锁转过头去。

“又找到新床伴了?”他对斯杰潘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