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山城之后,车队继续一路向北,左胤对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期待之感。
他自小跟随爷爷上山采药,虽然把附近的山脉踏了个遍,可若是说正儿八经地游览,这还是次。
异族攻伐最后一日,雪漫殇龙,那天往后,一直未曾下雪,而且多日来的罕见晴朗天气,倒为这片区域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冬日之景。
左胤本来正在队伍之中,欣赏这番景色,不过前面来了一个传令之人,说是吴公的召唤,左胤放下心神,纵马加到了前头。
看到卫国公正在前面,左胤赶忙赶上前去,拜拳道:
“吴公。”
吴靖回头看了他一眼,用马鞭指着远处,问道:
“左胤啊,我听说你对这附近的大山都很熟悉?”
左胤恭敬道:“吴公,是很熟悉,左胤自小跟随爷爷上山采药,山上的草药,道路都了解。”
吴靖笑道:“你小子倒和常之越来越像了,一点都不谦逊。”
左胤正要开口,吴靖却扬了扬马鞭,止住了左胤,他开口道:“有这股当仁不让的气势,很好,若是你在帝国讲武堂仍能保持住这一股子精气神,那才是未堕火虎之志!”
吴靖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左胤有些沸腾之感,不过既然吴公能强调这点,想来帝国讲武堂并不轻松。
就在此时,传来了一声战马的嘶叫,同时还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左胤回头看去,却见一个黑色服饰的轻骑正在赶了过来。
这几天随着车队前进,左胤倒也对车队的防御有了大致了解,大部分人都是在车队之中,还有一部分林部的“乌鸦”分散在周围巡逻。
那个黑色服饰的轻骑正是林部的乌鸦,只是脸色匆忙,当他快到吴靖跟前时,“吁!”一阵轻呼,那个轻骑就正好停在吴靖身旁,刚刚好比吴靖往后了一个马头,随即双手把一个筒子递给吴靖。
左胤大概能猜出来是从殇龙关那边过来的急件,只是才离开几日,就有急件送来,这趟旅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
吴靖拆开筒子,拿出了急件,脸色则是没有变化,看完之后,他随手就把急件递给了左胤。
对于吴靖的这种莫名的信任,左胤有些感慨,不过当他拿到急件之后,脸色却突然变化了。
急件之上,写着近日在离殇龙关有三十余里的深山之中,现了浅浅的马蹄印,那里已经是苍南军风部游骑兵的最远巡荡范围。
据游骑兵的估计,有一伙大致不到十人的队伍经过了那里,从方向来看,也就只可能去异族之处了。
左胤看完之后,又把急件递给了两人身后的公孙焘,后者则看了之后撇撇嘴,有些不屑于那些人的鬼鬼祟祟。
吴靖沉默一会,开口问道:“左胤,车队诸人中,你是少有的月余战斗都在场之人,你说说看,异族的进攻有何疑惑?”
异族攻伐已经结束这么多日,吴公肯定已经和苍南的将领们讨论过此事,现在又提起来,想来是考验自己?
左胤略略思索之后,开口道:“我听说异族有四大族,然而这次主力军队只有豹骑与翼射,四个族长只出现了三人,煌竹一族一直未曾现身。”
吴靖点点头,“异族并非铁板一块,所以四大族之间有所内斗,尚算正常。”
左胤继续道:“这场战斗,虽然表面上异族伤亡惨重,然而异族主力部队,豹骑伤亡有八千人左右,其余三支部队,都几乎完好无损,异族明面上的强者倒是伤亡惨重,两死一重伤,与部队的损耗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靖略显凝重地道:“这也是此次异族攻伐的疑点,而且汴安城那边,对楚歌的行踪的失察也是问题,看来得好好查探一番。”
随即吴靖回头道:“好了,大家伙慢慢悠悠走了这么久,估计也都习惯了长途跋涉,现在就加向前,目标——渝都。”
吴靖似乎因为这份急件有些担忧,不过另一方面,接下来的路基本上都是帝国的官道了,道路平坦,每隔一段距离还有小规模的驿馆供人马歇息。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这样按部就班的行程,越往后,冬日的气候就越严寒,在加前进的第四天,车队赶到了渝都。
渝都是南疆第二大城市,帝国共有十三郡,每郡一都,身为渝郡都城,渝都的气派自然不是青山城可以比拟的,当渝都在远隔数里之外时,就已经隐然可见。
为了不扰民,车队在离渝都还有一天的距离就摘去了旗帜与各式标志,不过早有侍卫营的人提前去给渝都的郡守通知,不扰民是一方面,不过给当地的官员通知,又是另一回事了。
靠近渝都之时,路上来往的百姓大都好奇地盯着这支车队,虽然南疆除了最南边的苍南军之外,大多数地方承平日久,不过基本的眼力,大部分民众还是有的。车队的所有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明显比驻守渝都的士兵要让人心惊胆战。
而且这支车队人员身上的甲胄,也是五花八门,有银色的重恺,有黑色布衣的轻骑,还有赤红轻甲的少年,看的周围人都啧啧称奇,窃窃私语:
“欸,你看这支车队是什么来头?”
“这股气派,这股精神头,明显比渝都的驻守士兵强不少,而且还是从南边来的,只能是苍南军了。”
“苍南军?这么多人的车队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见到了。”
“不知道,估计有什么事情吧。”
原本暴露在众人之下,公孙焘还有些担心,只是吴靖坚持继续骑马,他笑道:“驻守南疆这么多年了,怕什么,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过?”
公孙焘见到吴靖坚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左胤倒是在车队之中有些尴尬,他就在车队的最外侧,与林老在一起。民众们看到他这样一个少年,身着赤甲,腰配骑刀,骑在高头大马上,都暗自揣测他是哪个将军的孩子,倒是让左胤哭笑不得。
车队渐渐靠近渝都,这个时候,众人看到城门之下,早就有两个人在此处静候,周围还有认识那两人的民众,在探头探脑地看着,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看着车队临近,渝都郡守欧阳澈与都督崔临渊,尽皆弯腰下拜。
看着那两个人的动作,有些阅历的百姓都明白是谁来了,也都弯腰拱手,元嘉北伐之后,异族祸患严重,只是得益于苍南军长达三十年的镇守,才有了南疆来之不易的和平,卫国公吴靖,当的起这一拜!
左胤看着车队的靠近,抬头看着眼前的城池,说起来,殇龙关与渝都的大门是两种风格,前者厚重凝实,有着粗犷的朴实,后者则有着一丝雍容之感,城门造的比较华美,装饰颇多,牌匾上书“丽正门。”
吴靖淡淡道:“都不必多礼,起来吧。”
欧阳澈恭声道:“卫国公亲临渝都,是渝都百姓之幸,欧阳澈身为渝都父母官,为卫国公镇守殇龙关,守护南疆大地一事,深深拜谢。”言罢,又是一拜。
吴靖挥手制止了想接着说些什么的崔临渊,“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早些进去,也就不打扰百姓的进出了。”
两人又是一阵赞叹卫国公的仁慈悲悯,跟随在吴靖与公孙焘身后开始进入丽正门,车队则尾随其后。
当车队开始在渝都的正街上前行时,原本两侧的百姓还不知情,不过看到欧阳澈与崔临渊,看到两个人都跟随在一个老人身后,大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涌到街道与楼上观看着。
左胤看着人人脸上的兴高采烈的神情,内心不由得也为自己在异族攻伐之战中的拼命有了一丝自豪。身旁的林老则依旧一脸平静,看着左胤的脸庞,淡淡道:“左小子,这就心境扰动了?”
左胤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看到百姓们的笑脸,觉得殇龙关的战斗有了意义。”
林老显然有些嗤之以鼻,反驳道:“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最主要因为你们打了胜仗,要是你们打败了,即使你有力地抗击了异族,百姓也会对你鄙弃的。”
“所以,最不能认真的,就是普通大众的追捧,哼,海边沙城,一冲即跨。”
左胤一时愕然,不过林老的脸上神情似乎有着些许悲愤,这与一向淡然的他很不吻合,也许,林老曾经经历过某些事情。
左胤经过林老的教训,倒也放下了原本的心境,开始坦然地接受百姓们的注视。
队伍进入原本准备好的驿馆之后,车队的将士们开始整理东西,虽然现在是上午,不过渝都里面,吴靖需要拜访一些人,所以明天才会走。
正在左胤搬卸东西时,公孙焘走了进来,他对左胤笑道:“左胤,你不是侍卫营的人,只是这次的随行人员,所以你要在渝都走动的话,就去转转吧,多见见市面也好,当然,这是吴公的意思。”
左胤心中有些兴奋,一路上在渝都所见,那些繁华让人过目不忘,不愧为天府之国,只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道:“公孙营长,不知,你有银钱吗?”
公孙焘的脸上顿时有些古怪,他有些愕然地问道:“军需处没有给你每月的饷钱?”
左胤摇了摇头,公孙焘无奈道:“你是白都统的弟子,除非他暗示,否则没人敢拖欠你的饷钱。”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对左胤道:“没事,这些银子你日后饷钱了再给我就行,白都统也是,私吞弟子的银子。”
公孙焘明显在开玩笑,左胤也未自己师父的这点有些疑惑,不过有了银钱,也就可以在渝都买些书本了,自己的那个师祖曾指点过,而且买些书本,旅途上也不至于太过单调。
左胤换了便服之后,就揣着银钱,哼着南疆的小调,悠哉地走出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