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太私密了(1/1)

周萍萍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廖婉玗无所事事地看着模糊不清的车窗外,车内只有顾诚岩摆弄手中火柴盒时发出的声响,和雨水砸在车上发出的“滴答”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车子后方传来的汽车喇叭,可以说意外的叫人心惊得一跳。

周萍萍揉着眼睛,廖婉玗想摇下车窗玻璃,衣裳还湿着的顾诚岩索性开门下了车。

这样糟糕的天气,按理说是没人出门的,在这前后俱是一片荒芜的野外,顾诚岩见到谢澹如那张脸,他都要忍不住想这是什么因缘了。

“谢旅长,真是太巧了!”顾诚岩一只手挡在额头前,挡住叫他睁不开眼的雨水。

“坏了?”

心里头翻了个白眼,但顾诚岩嘴上还是很客气,现在谢澹如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就算再不喜欢这个人,他也绝不会把脾气放到这时候,毕竟再等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他是无所谓,车上这不是还有两位女士嘛。

“是啊,廖姑娘和周萍萍也在车上。”

谢澹如听到廖婉玗名字的时候及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目光倒是比方才柔和,“小冯,去帮顾少爷看看。”

冯志清回头看了一眼谢澹如,瞧着他是认真的,在心里将顾诚岩骂了一遍。他们出发的时候没下雨,雨伞放在后备箱里,这样大的雨他就跑着去拿伞,并且,马上撑好,也一定会淋湿。

默默叹了口气,他还是认命地打开车门,跟着顾诚岩走了。

廖婉玗没想到能见着冯志清,一时间还挺高兴,她探着身子,将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条缝,对着冯志清招招手。

冯志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又往回跑。他到底还是去拿了雨伞,虽然并不是给自己用的。

他从门缝把雨伞塞给廖婉玗,抹了一把脸,大拇指一翘,指了指后面的车子,“旅座车上有热水。”

廖婉玗没接伞,“你自己撑着啊!我们不喝水。”

冯志清探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周萍萍,“脸色都不好了。”

廖婉玗闻言注意了一下,才发现周萍萍嘴唇颜色不大对,想起她之前说过月子里受过凉的事情,这回没犹豫地接过雨伞。

冯志清不在多言,他其实心里面明镜似得,今儿这车他是修不好的,因为……他根本不会修车。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东捅捅西弄弄,拖着顾诚岩一块淋雨。

廖婉玗撑着伞,身上倒是没有淋湿,但黑皮鞋踩在地上沾了一脚泥,拉开谢澹如车门后反而不敢上去。

“我听冯哥说有热水,我那个小同事太冷了,我过来跟你讨点。”

冷空气从敞开的车门涌进来,也有雨点砸在皮座椅靠近车门的边缘处,谢澹如垂眸就看见她被雨水打湿的裙摆边缘,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上来。”

廖婉玗有点为难,他车子里很干净,但她鞋底子上都是泥,“我不上去了,给我点热水就行。”

谢澹如“啧”了一声,语气加重了几分,“上来。”

既然他不在乎,廖婉玗也就不继续推辞,她抬脚迈上踏板,先将身子坐进来,之后才扭着去合上手中的雨伞。

但这纸伞可能平日里用的太少,竹制的伞架又紧又涩,她拉了两遍,也没能彻底合上。

身后忽然有人贴近,一双手臂将她圈在其中,握着她的手,也不觉得多用力,轻轻松松就将伞给合上了。

“谢谢。”

廖婉玗以为他收手后会坐回去,往后挪了一下想要关上车门,没成想身后的人只是收了手,但人没动,于是她这样一挪,就变成她右边挨着勉强关上的车门,左边则紧挨着谢澹如。

她抬手推了他一下,“你坐过去点,我身上湿的。”

他不动,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东西都在前面。”

廖婉玗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前座副驾驶位置上的一只敞口方竹篮子,里面正立着一只半大的暖水瓶。

早知道东西都在前面,她到后边来做什么!

“那……”

放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澹如往后挪了一下,让出一块地方来,“就在这倒吧。”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之后将手里的伞立在门边上,曲折膝盖猫腰去拿前排的暖水瓶。

水瓶里的水是满的,廖婉玗打开瓶塞看了一眼,又犯起愁来。

她没有杯子,他这里是有的,但她也不确定谢澹如会不会愿意借给周萍萍,他这人阴情难测的古怪,这种时候,她又不想惹他。

“你鞋子湿了。”

这不是废话吗,廖婉玗方才不上来就是怕弄脏了他的车子。

谢澹如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俯身抬起她一只脚,招呼都不打,就解开她黑皮鞋脚腕上的金属扣子。

“哎哎哎!”廖婉玗右手上的小暖水瓶是开着口的,左手拿着瓶塞下意识去抓谢澹如的袖子,“你干什么!”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第一件事就是将瓶塞堵回去。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谢澹如已经脱掉她左脚上的鞋子和袜子,在用手帕给她擦脚了。

“你……”她不用再问他干什么了,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但他这行为不对劲的,太……太过了。

比在天津时候迷迷糊糊搂着她躺,还要过,甚至,比上一次治疗打嗝还要过。

脚这地方,太私密了。

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车子里兴许是真的比外面暖和,暖的,廖婉玗觉得脸上发热。

谢澹如擦干了这只,长臂一伸将她抱着的暖水瓶给抽走了,然后随手放到他另一侧后,又来抓廖婉玗右脚的脚踝。

她往后缩了一下,但身后就是车门,车外就是大雨,跑不出去的。

最后只硬生生挤出“我自己来”四个字来,并且,还是越说声音越小。

谢澹如装听不见,拍开她伸过来抢手娟的手,自顾自地又将方才的事情做了一遍。擦完后他没事人似得将帕子揣回西装内侧口袋,又去焐廖婉玗冰凉的脚。

他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仿佛是带着电流的,激得廖婉玗浑身一颤,挣开他就曲折退跪坐在皮座椅上,“我……我不要。”

声音轻的像羽毛,拒绝也像是邀请。

谢澹如“嗯”了一声,“那你要什么?”这话调笑的意味太明显,整个语调都轻轻地上扬着。

“热水。”她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捂上耳朵。”

她依言抬手,动作到一半又停下来,“为什么?”完全不明白热水跟捂耳朵之间的关系。

“快点,听话。”是哄小孩似的调调。

廖婉玗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捂上耳朵,眨着不明所以的眼睛看着谢澹如。接着,她见他将车窗摇下三分之一,从怀里摸出一把枪来,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这是什么意思?

猫着腰假装自己会修车的冯志清听到枪响,喃喃地叫了一声“祖宗”,扔下顾诚岩,踩着泥水往后面的车跑去。

“旅座,怎么了?”他站在车门口,眯着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鞋子?

“把热水送过去。”

冯志清“哎”了一声,就近打开驾驶这一侧的车门,探身伸手从敞口的竹篮子里扯出一只军用水壶来,又关好门颠颠跑走了。

他想叫冯志清给周萍萍拿水,雨大想也听不见,索性干脆对着天空来了一枪。

冯志清来了又走,车内重新安静下来,但这会跟方才廖婉玗和周萍萍、顾诚岩在一个车里的时候又不大一样。

她那时候可以很容易忽略掉睡着的周萍萍和玩火柴盒的顾诚岩,自顾自地去发呆,可现在,即使谢澹如只有呼吸声,她都实在很难假装他不存在。

廖婉玗动了动身子,想让自己往车门这边坐坐,离他远些,可挪完又待了一会,还是半点帮助都没有。

“好久不见哈。”她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但她也想不出别的话题来打破尴尬沉默了。

谢澹如本来是望着窗外的,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左手的手肘支在交叠双腿上面的膝盖附近,用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

谢澹如想起自己今天出门的原因,眼底的笑意散了,“办事情。”

听他这样讲,廖婉玗想起最近在报纸上看到的文章,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你不是最讨厌我的吗?这回怎么关心了?”他还记得她不止一次抱怨过,见到他就没好事。

今日也见到了,她的车子坏了,确实是没好事。

“也……”廖婉玗脑海里忽然闪现了几个字,于是理直气壮地说,“同胞受辱在先,你心有义愤,也是为国人出头,我……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

他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向右侧倾去,重心都落在撑在座位上的右手,“看见报上说的了?”

廖婉玗诚实地点点头,“还是很多人支持你的。”

谢澹如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被人一下子抽走了精气神,“支持我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军法处置。”

廖婉玗自行在脑海内消化了一下“军法处置”四个字,觉得问题很严重的样子,“很严重吗?”

谢澹如不说话,表情到是更丧气了几分,廖婉玗忍不住倾身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会好的。”

谢澹如左手一伸,就抓住了廖婉玗正在收回去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扯,就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安慰人,要诚意。”

他这六个字慢悠悠地吐出口,声音,就响在廖婉玗头上。

她甚至……甚至能感觉到他一呼一吸之间,带动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