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抿了抿唇,慢慢说道;“是这样的。我发现……我的记忆里,我父母的轮廓,已经很模糊了。”

顾天看了她一眼:“这只能说明,你的那对父母,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甚至,巴不得忘记了他们。”

叶念咬了咬牙。

确实,那对父母,他们虽然生下了她们,却从未给过她们一点温情。

再加上他们最后,甚至于想要卖了自己给他们能做试管婴儿。

叶念的心里,早就不把他们当父母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现在是只剩下一个轮廓,然后你会慢慢彻底忘记他们。你先会忘记那些不重要的往事,然后会忘记地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哪怕是那些,你觉得很重要的人,你也会慢慢忘记。”顾天的声音平稳,平稳地近乎冷酷。

叶念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为……为什么会这样?你早就知道了?”

“你以为,这么大的问题,就没有一点后遗症?你只是会慢慢失去记忆,却能留下一条命,这已经很幸运了。”顾天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决定一个人灵魂内容的,是一个人的记忆。一直以来,都有人认为,只要记忆永存,那人,就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永生,我们不说这种说法的正确与否,但记忆,确实是决定一个灵魂和其他灵魂不同的重要因素。”

“所以呢?”叶念有些心乱。

“现在,是孩子连接着你的灵魂和肉体。我之前唤醒你,也只是勉强为之。但两者还是在互相排斥。要让两者契合,只能让灵魂,先回归到纯白的正状态。纯白的灵魂,没有记忆,没有色彩,就恍若初生婴儿,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两者才有可能完全融为一体。”

“我……我不是很明白。”叶念的心中,一片混乱。

“简单的说,你要么选择再度昏迷,要么选择,失去记忆。”顾天见到粗暴地说道。

“失去记忆之后,永远都不能恢复么?”

叶念正想要说些什么,门突然被打开,霍琛站在门口。

“阿琛,你……你怎么在这里?”叶念慌了。

“你的表现这么反常,你以为我真察觉不了吗?”霍琛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揉了揉叶念的头发。

叶念这几天,总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霍琛早就心存疑虑了。

叶念低着头,羞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琛握住她的手,继续问顾天:“失去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顾天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然后微笑地说道:“理论上,有恢复的可能。还是那句话,这事情没有先例,我也不确定。”

离开顾天房间的时候,霍琛和叶念,都有些沉默。

叶念一开始还撑着,等到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用力拥抱住霍琛:“阿琛,我不想忘记你,不想忘记小卓,不想忘记邵天,不想忘记所有所有人。”

她这一次重生,拥有了她爱的人,也拥有了爱她的人。

叶念根本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忘却了这些人,她的生命中,还有什么色彩?

“小念。”霍琛心中也哀恸不已,但他还是强忍住哀伤,轻轻地拍了拍叶念的背;“你放心,哪怕你忘了一切,有我在,我会让你重新记起来一切的。”

“如果我就是记不起来呢?”叶念有些执拗地看着霍琛。

霍琛轻笑着,目光柔情似水:“那我,就努力,让你再一次爱上我。你看,林沫爱上了我,叶念爱上了我,你注定会爱上我。”

霍琛说的自信满满,叶念原本哀伤的心情,也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是臭美。”叶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这叫实话实说。”霍琛拉住了她的手。

被霍琛的不要脸震惊了,但叶念的心,还是慢慢定了一些。

她用力回握住霍琛的手:“阿琛,假如我真的忘记了你。我求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我……舍不得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好。”霍琛应了下来;“有我在,不要怕。”

霍琛想,他还是幸运的,最起码,叶念活了下来。

哪怕失去了记忆,可是叶念,还是叶念,那就足够了。

只是,霍琛的心中,还是有些钝钝的疼痛。

他的小念,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他。想起了他们的过往。

可他们根本还来不及欣喜,一个一个变故,就接窘而来。

到最后,小念注定,要又一次忘记他……

霍琛抱着叶念的手,不由更紧了一些。

没有关系。

叶念忘记他一次,他就让她想起他一次。

忘记他两次,他就让她想起他两次。

这辈子,他就和叶念耗上了!

可就算已经有了这样的信念,看着叶念一天一天开始忘事,霍琛的心底,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疼痛。

叶念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将一些不熟悉的人,都忘记地差不多了。

以前的同学,儿时的伙伴,这些人,都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记忆中。

然后,到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叶念彻底忘记了那对父母。

甚至于她都觉得,自己和米卓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妹。

她的记忆,也开始大幅度衰退,经常第二天,就忘记了前一天的事情。

叶念生怕自己有一天,会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掉,她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子,里面把她觉得很重要的事情,都记了下来。

每天起来,她都要看一眼本子上的内容,生怕自己突然就忘了。

一开始的时候,叶念的不对劲还只有霍琛知道,随后,米卓也发现了。

黎华音他们一开始还没有发现,可是有一次他们过来,叶念竟然以为赵毅还是将军。

他们不由就觉得不对了起来。

霍琛只说,这是叶念病情的后遗症。

失忆这样的事情,总比死亡要好接受的多,知道叶念只是会失忆,但却不会再昏迷了之后,大家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宝宝在一天天长大,叶念的记忆,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消失着。

到宝宝八个月的时候,她已经记不清楚黎华音和赵毅他们了。虽然看着本子,她大概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她的记忆力,却没有了他们共同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