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一边熟稔地驾着马车一边问道:“王爷,接下来我们去哪?”
“青州在西,东南北方向随便你挑。”
借着月光,终于在黎明之际,马车停在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前。虽然夜黎的表情一直都是嫌弃,但在这前不着抽不着店的地方,能有一家客栈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在破鄙视蔑视的眼神下,夜黎横抱起用披风裹住的凤天舞径直走进客栈。“王爷,另一个不管了吗?”
“要管你去管,本王没空!”夜黎头也不回的说。
在这荒郊野外还有客人上门,小二第一时间殷勤的上前微笑:“客观,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给我备间上号的客房。”
见夜黎说完话正要往楼梯走去,而他身后的破丝毫没有其他动作,小二为难道:“客官,本店小本经营,都是先付账再消费……您看?”
夜黎了然的点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破,然后后者把肩上的楚云睿放下上下其手摸了个遍,摇头耸肩一副没钱的表情。他垂眸想了想,放下凤天舞,从她头上拔下根簪子扔过去:“够不够?”
“这……”小二犯难,赔笑,“客官,本店只收真金白银,不收首饰。您看要不再找找有没有银子之类……”
夜黎眯眼,有点气不顺:“怎么?首饰就不是钱了?我肯给已经够给面子了!”
而不远处柜台一直打着盹的掌柜留意到这边的情况,眼尖地看到小二手中的首饰,上等的佛手翡翠,精致做工,连忙冲出柜台。
从小二手里抢过簪子,拍了下傻愣愣的小二脑袋,掌柜和蔼可亲的微笑,脸上的褶子是一道一道:“进门便是客!客官既然付钱了,楼上请楼上请!”说完踹了小二小腿一脚,低声道,“小兔崽子,还不赶快去伺候!”
“不用了,说下房间位置就行。”破跟在夜黎后面,挡住了小二的路。
“楼上右手边最里面那间。”
等到夜黎两人消失在楼梯,小二才小心翼翼回头向掌柜的询问:“掌柜的,你说他们都四个人,怎么才要一个房间,其中两个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掌柜的对着簪子哈气,用袖子仔细的擦了下,拿到眼前认真的瞧着,事不关己的说着:“你管他呢,反正他们给了钱的。”
“可万一搞出人命来?”
掌柜的敲了下小二的榆木脑袋:“笨蛋,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江湖中人,你敢去挑事啊?再说了,他们要真想搞出人命,直接在外面树林就可以解决了,何必拖着油瓶来投宿。还愣着干嘛,快去给客人准备点吃的,记得肉沫少放一点盐少放一点,敢浪费食材的话看我不找你算账!!”午后黄昏,客栈的地板上。
不知睡了多久的楚云睿终于醒来了。
其实先前好几次他似乎都要醒来,好像意识开始慢慢恢复,可还没等他睁开眼,就头疼欲裂的又痛过去了。
半撑起孱弱的身子,楚云睿看到了手边碗口粗的木棍,顿感额头青筋浮起。
他不会每次都是被这根木棍伺候的又“睡”过去了?
轻轻地碰了下脑袋上自我感觉有点肿的地方,楚云睿吸了口凉气,心里把暗算他的人连同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等到嘴巴都开始有点干的时候,这位脑震荡疑似患者才终于想起了最早昏睡前发生的事!
阿舞!
心里着急的突然要起来,却又扯动了肩上的伤口,楚云睿力不从心的颓废的坐在地上。挟持他们的人吝啬极了,都没有给他的伤口清洗上药,连血大概都是自然流的差不多才停住。此刻的楚云睿很是虚弱,就算伤口上撕裂的疼痛可以勉强撑住,但是仍旧是起不来。
饿了好几天的楚云睿只感觉眼前一片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此时门口传来了福音。
“客官,我们掌柜的让小的来问要不要给你们准备早饭?”门外有一个声音胆怯的问着。
楚云睿一想到凤天舞此时不知落到何人手里,眉眼间尽是烦躁,他对着门口命令着,声音嘶哑:“怎么不要,快点送来,再送些金疮药!”尽管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既然他能醒过来,而且还是自由之身,那暂时应该算是安全的了。
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小二推门而入,手指颤抖指着楚云睿惊呼道:“啊!怎么就你一个?”小二走到四处认真找了一番,“他们两个怎么都不在?”
楚云睿眯眼:“他们是谁?”
大概是对方的眼神带着危险的味道,小二不自觉就缩着身子,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支吾道:“就是之前带你来投宿的人。至于是什么人,去了哪里,小的一概不知!”
楚云睿捏拳头:“男的女的也不知道吗?”
小二腰板挺直:“男的,两男的。他们还带了一个女的,很漂亮,不过女的来的时候跟您一样都是昏睡的。”
“现在他们人呢?”楚云睿强撑着身子。
小二急忙推脱:“小的也不知道。”……我们掌柜的刚还指望我上来多要点首饰做住宿费……似乎觉得之前的人走了,他上楼来的任务完成不了,小二弯下腰伸长脖子试探:“客官,你们的住宿费还没结呢。”
“是我要来住的嘛?”楚云睿站起来脚步不稳。
小二上前两步刚想再追问住宿费,临时突然想起最初客人已经在他身上摸过一遍,便考虑要离开。可他还没完成转身的动作,窗外就有一道白影飞进来,速度之快让他几乎认为自己看花了眼。没容他多想,他就被飞来的白色不明物体踹了一腿跌倒在地。
“爷,你没事吧?”无情把小二送到远离楚云睿的角落后,绕着楚云睿好几圈上下摸索检查,生怕他少了一根骨头。
不远处倒地受伤的小二憋屈的很,差点要爆发崛起,可到底不知道对方想干嘛,况且对方一看就是武林高手,惹不起就得躲得起才行!他把呼吸调节均匀,乖乖的闭上了双眼,沉默在角落里。
楚云睿皱眉忍痛:“本王没事。王妃被人带走了,快去准备人手四处追查!”
“是!”无情为难着,“但是爷,青州那边又来催,说轩辕老爷子怕是这一两日就要不行了……”
楚云睿沉默了片刻,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纠结神情。一边是从小培养他教他武功的老祖宗,再不去可能连最后一面都没法看到……一边是一心想要守候的若兮,落入歹人之手,生死未卜。
只是片刻,楚云睿却历经了一番惨烈的思想斗争。他声音沙哑:“走,青州。”
闻言,无情背起楚云睿从窗台离开,衣裙带动的风将室内的血腥味吹淡了不少。
小二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确认到屋子里确实已经没人了,他这才放心大胆的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心有余悸,好在刚才来人下手没那么毒辣,否则他估计现在已经去见佛祖了……
小二胆颤地小碎步离开房间去汇报情况,只留下洒满阳光的客房。
在此之前,楚云睿至少还是和凤天舞同处一屋;在此之后,两人却各自天涯……
青州的夏日尤为炎热,像身处火炉一般。
带伤的楚云睿一路狂奔而来,路上都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终于在第三天日落时,赶到了那座庭院深深的轩辕府邸,也正好在轩辕熙绍弥留之际再见他最后一面。
轩辕熙绍最后是什么时候去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屋里只剩下楚云睿和他在聊天。而楚云睿在轩辕熙绍的手从自己手中滑落时,整个人陷入了石化中,尽管后来亲人们进屋找他谈话,他也没法给出回应。
对于轩辕熙绍的死,轩辕家的人倒是坦然,生老病死从来都是自然规律,更何况对于一百岁有余的老人。
只是对于一个亦师亦友的长辈的离世,楚云睿没学会放下……他在灵柩前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两夜,任谁劝了都没用,直到第三天轩辕熙绍要下葬,他才挪动自己尾随其后。
轩辕熙绍下葬的第二天,天空居然飘起了小雨,比Chun雨还缠绵,润物沙沙。
不知道无情等人找到怎么样,楚云睿赶着要离开。临行前,在老祖宗的老管家带领下,跨进了那间从来没有他人进出过的书房。
紫檀木桌椅、书架,房中只是一些普通的摆设而已。以前总是好奇为何老祖宗禁止任何人进出他的书房,现在他大概明白了: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思念一个人――那个曾和他阳光下欢笑,微风中歌舞的女子。
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幅年代久远的画,但纤尘不染,一看就是经过精心呵护。而画上正是轩辕熙绍和他思念的女子在凉亭中嬉笑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