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十七章(1/1)

第二十五章.心烦意乱

北狄大军在莫河对岸扎营,与青霄大军隔河对望,萧君默命所有将士伐木造船,还令傅淳想办法从周围城镇购置现成的船只过来,莫河上若是打起来,没有船只,如何能战?

又过了几日,青霄大军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抵是刘琰之死对他们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恢复不过来罢?但萧君默他们想趁此袭击也是不行,第一这几日河面风大,不利于船只航行,第二船只还未完全造好,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只能暂且等待着。

苏澜清从帐中走出来,瞧见萧君默高大的背影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浓眉轻蹙似有心事,他走过去,不解地问:“殿下有何心事么?能否说出来,臣为殿下解解闷。”

“只是在想,何时出兵为好。”萧君默瞧是苏澜清来了,眼神趋于温柔,云淡风轻地回答。

苏澜清闻言沉吟片刻,道:“不如臣带些人游到对岸去看看罢?也好探探青霄他们究竟有何打算,殿下看呢?”

“可以,但我要和你一起去。”萧君默态度坚决,莫河虽然水不深,但这两日风大,难免河流湍急了些,他的水性也很好,陪着去会放心一些。

这一次苏澜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轻轻点头,他心知萧君默不是能够轻易说动的人,况且看他这般神色,分明是已经做了决定,多说无益,不如赶紧去准备。

于是苏澜清去寻了些水性极好的将士来,每人身上挂几个空葫芦,想了想,苏澜清又往身上揣了几个用蜡封好的火折子,到了夜晚,众人一起跳入河中,往对岸游去。

游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对岸,萧君默与苏澜清藏身在水中,等巡逻的士兵走过去,才极快地躲到一处帐子后面,苏澜清小心地探出头,仔细地观察着军营的分布,看到粮草营,他眼神亮了亮,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火折子。

若是能把他们的粮草给烧了,便是给了青霄大军一个重重的打击,苏澜清抿唇,示意身后人跟上,悄悄打晕了两名青霄士兵,迅速换上对方的衣服,几个闪身,来到粮草营的附近。

“殿下在这儿等臣。”苏澜清以眼神制止萧君默,不让他跟上来,自己则趁着夜色来到粮草的周围,扒开粮草分别往里扔了个火折子,正要离开,却听周围有人喊:“甚么人!”

苏澜清大惊,腰上瞬时缠上一双健臂,带着他往河里头跳,骤然入水,他尚来不及缓过神来,鼻腔间猛地呛了一大口水,呼吸接不上,紧接着,唇上似被甚么覆住,一口热气渡了过来,缓解他因呛水而疼痛的胸口,萧君默的脸近在咫尺,他揽紧自己,往水下又藏了几分。

“没人?原来是我看走了眼。”那名路过的士兵挠挠头,往回走,忽然看到粮草垛里似乎有甚么亮亮的,紧接着便闻到焦味,他扑过去一瞧,大喊:“不好了!粮草烧着了!”

时运不济,被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在里头烧的很旺,恰好今夜又是东风,一个接一个的粮草垛渐渐被火光所掩埋,青霄士兵急急忙忙地出来救火,却也损失了不少的粮草。

“定是那萧君默与苏澜清!”名为楼赫的将军眸中喷火,搜寻了一阵没瞧见两人的身影,当即带兵便要去灭了北狄大军,却被身旁另一名将军拦下。

“魏哲恒!你为何拦我?”楼赫大怒。

“现下船只还未造好,去了也未必能赢,皇上已经派人送了五万支羽箭过来,等万事俱备,再发兵狠狠地打他们也不迟!”名为魏哲恒的将军沉声解释。

楼赫暴瞪双眼,心中有怒火,但迫于形势只好作罢。

水中,苏澜清被萧君默紧紧揽在胸前,两人身体紧贴,嘴唇也碰在一起,口腔被缓缓打开,探入一条舌头,苏澜清瞪大双眼,但碍于青霄士兵还在岸上,没有乱动,暗夜掩去了他涨红的脸颊,苏澜清耳根发烫,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萧君默的脸。

萧君默却是极不想放开他,他吻着怀中人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将舌头探入他温暖的口中,带动他的舌头一起共舞,他小心而温柔地品尝着他口中的甜美,萧君默没有想到,这一世两人第一次亲密接吻,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方才澜清呛了水,他本来只想帮助他,但心爱之人乖巧地被他吻住,心中的邪念却是怎么也挡不住,深深地与他纠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君默才缓缓放开怀中的苏澜清,转头一瞧,几名将士极其尴尬地撇过头去,装作甚么也没看见,萧君默无奈地撇撇嘴,向众人递了一个眼神,所有人一起往北狄军营游去。

苏澜清跟在萧君默的身后,到了军营,众人先是回帐中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接着到议事营商议。

如今青霄大军的粮草被他们烧了不少,定是存了口恶气要报仇,故他们定会主动来袭,所以他们只需按兵不动,提前商议计策,等待青霄大军主动带兵过来,来个狠狠的反击。

至于计策苏澜清也想好了,听闻青霄皇帝送了十万支羽箭过来,正巧,他们营中的羽箭短缺,可以借此机会,做几个稻草人放置在船上,把敌军的羽箭往稻草人的身上引,化他们的羽箭为己用,岂不妙哉?

针对青霄这次出兵,苏澜清与萧君默也好好研究了一把莫河的地理条件,最终定下三面包围的计策。到时只要青霄大军来,他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深夜,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军营中很安静,只有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将士走过的脚步声,苏澜清独坐在帐中,望着窗外的明月,心思沉重。

唇上的温暖似还未褪去,苏澜清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双唇,想到水中的那一吻,心中更是纷乱的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化为一声叹息,起身到外头走走。

路过一处,几名将士低低的交谈声传入苏澜清的耳中,他顿住脚步,站在帐子后头偷听起来。那几人赫然是方才跟着他们游水到对岸打探的士兵,只听他们议论道——

“方才你们都看到了么?”其中一名士兵压低声音问。

“自然看到了。”另一人迅速接上话茬,眼含好奇:“你们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苏将军?否则怎会那般做?”

“可不是么?平日里看太子瞧苏将军的眼神,那情意简直藏都藏不住啊。”

“不知苏将军如何想的,太子殿下有勇有谋,配他再适合不过,若是这两人真成了一对,倒也是件好事儿啊!俺们这些大老粗可不懂别的,只要两情相悦,那就应该在一起!”话音刚落,所有士兵低笑着附和。

苏澜清听了一会儿,便抬步悄声离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对萧君默是甚么感受,或许是前世爱得太过深刻,这一世便更是纠结,生怕错过,但更怕再次受伤。

找了处空地坐下,苏澜清仰头望月,心中烦闷。

与此同时,萧君默在帐中也是辗转难眠,他起身走到帐子外头,无目的地散步,心里总觉得有块石头堵着,怎么也顺不了。

到了一处,他看到苏澜清径自一人坐着,脚步微顿,随即朝他走过去,沉默良久,他开口:“方才的事,是我鲁莽了。”

“臣知道,殿下是顾全大局。”苏澜清心知若是没有萧君默的这一举动,不是他们被敌军发现,便是他被水呛死,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萧君默做的都是对的。只是那探入他口中的唇舌,令他不禁面色烧红。

萧君默松了口气,想到一个一直令他烦闷的事情,本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道:“澜清,战事结束后,你会留在京城么?”

他犹记得澜清说过,要回边关驻守,但他不愿与他分开。

苏澜清没有回答,若这话在出征之前问他,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却无法如此坚定地回答了。

“你答应过我,战事结束后会好好谈谈的。”萧君默也不知是没等到回答急了还是怎的,侧过身握住苏澜清的手,眸中饱含焦急,“澜清,答应我,别走好不好?”

“我……”苏澜清语塞,看向萧君默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纠结与摇摆不定,须臾,他低下头,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低哑:“殿下,你答应过臣,不会逼臣的。”

萧君默愣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又忍不住心急了,分明答应过澜清,会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清楚的。萧君默一拍自己的脑袋,尴尬地笑了笑,道:“瞧我这记性,对,我不逼你,是我不好,澜清别在意。”

“无妨。”苏澜清喟然长叹,萧君默分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将来还是北狄的君王,一代君王,何苦爱得如此小心翼翼?若没有前世那段伤痛的记忆,他们现下,定不会是这样的局面罢。

一旁的萧君默往苏澜清身旁靠了靠,对,他不能着急,想着,他又对苏澜清说:“澜清,我等着你,若是你想清楚了,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好么?”

许是月色太撩人,亦或是气氛太静谧,也可能是萧君默的眼神太过温柔,苏澜清神使鬼差地轻轻点头,应声:“好。”

第二十六章.三面包围

数日之后,船只的建造工作进行到了收尾部分,从周围城镇购置的船只也陆续抵达军营中,河边,傅淳带领着将士们将船只推入河中,把绳索系在岸边木桩上。

“殿下,将军,都好了。”傅淳回身走到不远处的两人面前。

萧君默嗯了一声,和苏澜清一同走上其中一艘船查看,这些船乃临时所造,最大的特点便是船小轻盈,方便控制方向,从别处购置的船只则比这种船只稍稍好一些,适合做帅船。

“这几艘上面放些稻草人。”苏澜清指着周围几艘船对傅淳道,又和萧君默一同来到帅船的上头,“到时候我们就三面包围,让小船冲在前头,从左侧包围,帅船在右,炮兵在中,故岸上需要有人留下指挥。”

“澜清,到时候你留下。”萧君默沉吟,转头对苏澜清说,岸上需要有人指挥,而这个人选,苏澜清最合适不过。

苏澜清想了想,低声应下,军营背处正好有一处高坡,到时他就站在那坡上,以旌旗指挥战斗,誓要重创青霄士兵!

从船上下来已是入夜,萧君默与苏澜清并肩走着,两人抬头看了看星象,萧君默说:“三日后河面风平浪静,会有些薄雾,我猜青霄会选那个时候进攻。”

“好,臣立刻让人准备,确保万无一失。”苏澜清转身离开,去准备相关事宜。

三日后,河面起了薄雾,青霄大军果然来袭,萧君默挑起自信的笑,有条不紊地安排士兵摆好阵型,左面精兵手持弓丨弩,右面弓箭手,中间炮兵严阵以待,河中对战最合适的时机乃是敌军一半在水中而另一半还在岸上,萧君默等了片刻,掐准时机,领兵出发。

“殿下,万事小心。”苏澜清跟在萧君默的身后走出,目送他离开,两人相交的视线中,有着信任。

萧君默跳上船,高喝:“出发!”

精兵手持弓丨弩冲在前头,弓箭手则摆成雁形阵射箭,所谓雁形阵,则是阵型网罗稀疏,排成错落有致的长列,长弓短矢互相接济,这样不容易让敌军寻到突破口,而装着稻草人的小船也缓缓向四周驶开,两军交战,羽箭乱飞,不少扎到了稻草人身上。

萧君默站在帅船上,待船只接近了对方,便带领着几名将士跳上敌船,挥剑斩杀敌军。

岸上,苏澜清指挥着炮兵依次开炮,对方战船在河面上爆炸,瞬时便被火光包围,他远远地张望萧君默的身影,却甚么都看不到,心中有些担心。

萧君默此时正在与青霄大将魏哲恒交手,两人势均力敌,萧君默撤身后退,挥剑再次与他纠缠起来,两人的身形再次交缠在一处。

正在这时,青霄大军的乱箭飞射而来,萧君默闪身一躲,险些被乱箭所伤,手臂的衣服被凌厉的剑风划破,索性没有受伤,只是破了衣裳而已。

苏澜清在高坡上指挥着,河面上战船散开,他一眼便瞧见萧君默正陷于一场恶斗之中,青霄士兵妄图趁此接近他,苏澜清眯起双眼,几个飞身上船,朝萧君默冲过去,几个纵身来到他的身边,用剑挡开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

逼退了周围的士兵,苏澜清瞅准机会,与萧君默背靠背,四周围上来的士兵愈来愈多,他侧头对萧君默道:“殿下,动手!”

“好!”萧君默挑眉朗声大笑,虽然惊讶于澜清突然过来,但是更高兴能够与他再度并肩作战,唇角勾起细小的弧度,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动了!

翻飞的身影在船上显得格外潇洒,经由三面包围策略的实施,青霄大军渐渐不敌,想要退出战圈,然萧君默与苏澜清怎肯让他们走,正欲追上去之时,青霄大军几个火炮投过来,在附近船上炸响,火光冲天,热浪将萧君默与苏澜清同时推入河中,扑通一声,两人沉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将两人包围,萧君默像上次那样揽紧苏澜清的腰,却没有亲吻他,两人在水中沉浮片刻,回到船上。

青霄大军借由炮火掩护,妄图逃走,苏澜清握紧双拳,当即对萧君默道:“殿下,不能就这样放走他们,臣去追!”

“我和你一起去。”萧君默说着,便要去准备。

“殿下留着!”苏澜清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他直视他的双眼,认真说:“臣带人去追,殿下留在营中,万一我们都走了,青霄大军趁机回袭,不就糟糕了么?殿下留着,臣很放心。”

萧君默皱眉,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方式,只好同意自己留下,“等等,好歹换身衣服,这是河面,他们逃不快。”萧君默担心苏澜清一身湿会染风寒,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到帐中换了身衣服,又让他把软甲穿上,想了想又塞了几个雷火弹给他,才放他离开。

一千精兵跟着苏澜清上船追去,萧君默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但又说不上是甚么,只笑自己担心过度,患得患失,叹了声,他命人清扫战场,自己回帐中换衣服。

坐在床上,萧君默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想到方才苏澜清奋不顾身地过来帮助他,心中便是一暖。那种背靠背并肩作战的感觉,让他想到前世的一些事情。

年幼时,小澜清是他的伴读,两人完成了课业后总爱一起出去玩耍,有一次他们在林子里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小澜清的眼睛霎时亮了,萧君默见他很喜欢,便提议和他一起去抓兔子,于是他与小澜清背靠背,一起抓那只兔子,小澜清别看个子不高,跑得倒是很快,两人分头合作,从两边包围那只兔子,不消片刻便将它抓住。

那只兔子一直被小澜清养着,直到他随父亲去了边关,便将兔子托付给了萧君默照顾,未能等到澜清从边关回来,兔子便病逝了。

而苏澜清从边关回来后,没过一月便举办了皇家狩猎,那次也是他与他合作,两人的默契让他们捕到了不少的猎物,毫无疑问夺了那届皇家狩猎的头筹。

再近一些的记忆,便是在战场上,在赵如海还没有俘虏苏澜清之前,两人也是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忽然,一件小事闪入萧君默脑中,令他睁大双眼。

有一次苏澜清受了伤,伤口不慎感染,夜晚发了高热,萧君默发觉之后便留在他的床边照顾他,睡梦中的苏澜清本来很安静,忽然开始喃喃自语,萧君默听不清他在说甚么,只好俯下丨身去听,结果听到几个零散的字:“别走,别不要我……”

那时候的萧君默以为他只是烧糊涂了说梦话而已,故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照顾他,但现在想来,分明是澜清无意中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啊,若是那时的他能够细心一些,早些明白自己对澜清的感情,现下也不会如此了罢。

萧君默收回思绪,长叹一口气,出去清点武器数量。

与此同时,苏澜清带着一千精兵追击青霄大军,众人过了莫河,发现青霄的士兵往前逃窜而去,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似是很怕他们追上来,他慌不择路地进入了一处叫龙虎岭的地方,苏澜清想了想,继续追进去。

然一进去他便发现了不对劲,青霄大军一改方才的仓皇失措,将他们包围起来,苏澜清愣神,想要退出去却为时已晚,他骤然明白过来,青霄大军这分明是设了个圈套引着他往里跳啊,他居然没能勘破,中计了!

在莫河上,青霄大军故意装作不敌逃走,引苏澜清带兵追击,他们逃进了龙虎岭,让苏澜清以为只是慌不择路,没想到却是提前设计好,就是要引他们进来!

刹那间,无数的箭矢从四周飞来,苏澜清举剑抵挡,一个人影飞身来到他的面前,冷笑三声。

“苏将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魏哲恒拿起大刀向他砍来,刀风所过之处,满地凌乱。

苏澜清不答,绷紧神经对付,魏哲恒与刘琰不一样,他乃青霄的一员大将,马背上过了数十年,不仅身形魁梧,力气也大的惊人,若不是他屡屡使巧劲躲开,怕是要葬身在他的刀下。

苏澜清突然很庆幸没让萧君默一同跟来,这样的危险,他一人应对便好,苏澜清一边应付魏哲恒,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想着何处可以逃出去,徒然间,他看到一处突破口。

分神之间,耳边传来呼呼的箭声,苏澜清小心地躲开,余光瞄见有一□□朝自己射来,然同时魏哲恒的大刀也朝他当头落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与大刀的来临都变得格外缓慢,莫非自己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么?不,他不想死!

——噗嗤!

危难之际,苏澜清选择躲开当头而来的大刀,却躲不开□□,被生生插入肩膀上,剧烈的惯性带着他往后退了数步,后背撞在一棵树上,鲜血从口中喷出,□□威力之大,竟是连软甲也被穿透!

肩膀剧痛,苏澜清眼前昏花,死死咬牙忍住到了嘴边的痛吟,他转头看了眼伤口,猛然瞪眼,鲜血由红变黑,滴滴落地。

竟是有毒!

第二十七章.不慎中计

苏澜清闭了闭眼,闪身躲过魏哲恒的刀,一名精兵前来缠住他,苏澜清退了几步,转头望向肩上伤口,黑色的血愈流愈多,他直觉地觉得这不是甚么好事,只一会儿,肩上由剧痛开始转为麻痹,苏澜清定神,从袖中落出一把匕首,狠了狠心,往自己的肩膀上割去。

鲜血喷溅而出,苏澜清的身形晃了晃,眼前昏黑一片,甚么都看不清楚,晕眩几乎要将他吞没,苏澜清咬牙,逼迫自己清醒过来,果然感觉到肩膀上麻痹的感觉少了不少。

这毒实在霸道!

“将军,您没事罢?”一名士兵凑过来问他,苏澜清摇摇头,脑中突生主意,对那士兵耳语几句,让小兵就地卧倒装死,又杀了不少青霄士兵,让他们的血洒在这士兵的身上。

能不能让萧君默前来支援,就看他的了!

苏澜清几个纵身离开那小兵,险些一口气撑不住摔在地上,他举剑对付围过来的青霄士兵,瞄准机会,他带领将士们从方才看准的突破口——一个山坡处下去,手碰到胸口几样硬物,苏澜清猛然回神,他竟忘了这个!

萧君默给他的雷火弹!这下可派上大用场了!

苏澜清用力掷出雷火弹,只听轰隆几声,火弹炸响,浓烟滚滚,顿时迷了青霄士兵的视线,借此机会,众人往山下奔去,进了一处山洞中。

魏哲恒避过雷火弹,浓烟过后,哪里还有苏澜清等人的踪影,他暴喝一声,注意到山坡处重重的脚印,怒吼:“给我追!”

苏澜清带着士兵躲进山洞之后,他拿出最后一颗雷火弹放在洞门口,震响过后,山洞被碎石所埋,他放了心,身体靠在石壁上,稍做休息。

“将军,您没事罢?”几名士兵围过来,关切地看着他。他们都是苏澜清的父亲训练出来的,也跟着苏澜清去平过流寇,对他们的感情极深,苏澜清受伤,自然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苏澜清摇摇头,靠了一会儿,忽然鼻间嗅到浓烟的味道,他转头一看,竟是青霄士兵从缝隙中塞了火把进来,竟想用浓烟活活熏死他们!

“快走。”苏澜清压低声音,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和将士们一起往前走去,浓烟入了山洞,呛得他频频咳嗽,咳起来便牵动肩上的伤口,痛不欲生,汗湿重衣,眼睛被汗水糊住,苏澜清伸手抹了把汗水继续往前走,只觉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若不是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他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便会倒下。

不能倒下,他要活着出去,萧君默还在军营里等他,他必须要活着……

深吸一口气,苏澜清挺直背脊,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这山洞一开始还很宽阔,到了深处竟愈来愈窄,不知何处才是尽头,苏澜清觉得眼前愈发模糊起来。

“将军,有亮光!”一名将士叫起来,众人本已黯淡的眸中顿时有了光彩,苏澜清抬头,浑浊的眼中射入几丝微微的光亮,浑身似被灌注了无穷的力气,他加快脚步,和众人一起往那亮光处走去。

慢慢接近,苏澜清发现那竟是一个洞口,只是太久无人走,被杂草和碎石掩埋了起来,几名士兵很有默契地上前去,合力推开那些碎石,愈来愈多的光线透进来,刺激着众人的眼睛。

终于,洞门被打开,苏澜清走出去,周围林木茂密,似乎是在山底下,从青霄士兵放火熏他们的举动看,他们应当不知道这里有一处出口,也就是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我已经想办法通知殿下了,今夜暂且在这里休息,将士们轮流守卫,若有一丝动静,立刻离开。”苏澜清哑声说,在带领将士们离开的时候,他特意让一人就地装死,待所有人都走了再去给萧君默报信,现下应当在路上了。

入夜,为了防止青霄的士兵寻过来,他们连火堆都没有生,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山下更是阴凉无比,对于苏澜清来说,真真是冷得难以忍受。

他独自一人蜷坐着,靠在石壁上,伤口被他随意包扎了下,也去周围采了些解毒草服下,但还是克制不了这霸道的毒性,昏黑将他渐渐吞没,苏澜清闭上双眼,疼痛似乎离他愈来愈远。

破碎的梦境入了他的脑中,魑魅魍魉,阴魂不散地围绕在他的周围,苏澜清睁眼看着环视周围,四周静谧得可怕。

他是死了么?

为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将士们呢?萧君默呢?

一只□□破空而来,猎猎作响,猛地插入他的肩头,苏澜清退后几步,剧痛将他淹没,感觉到温热的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温度也随之而去,他倒在地上,眼看着血由红色转为黑色,毒慢慢地侵入他的身体,骨髓之中,麻痹得没有一丝知觉,他重重栽倒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

这次真的要死了罢?

苏澜清微睁双眼,眼前一片模糊,有一人朝他缓缓走来,他勉力伸出手去,口中无意识地唤着那人的名字:“君默,君默……”

然人影很快消失,竟只是他看错,没有人朝他走来,萧君默也不在他的身旁,这一世竟是连死,都要死的如此孤独么?

毒性蔓延的愈来愈快,苏澜清口中止不住地吐出鲜血,身体里所有的血仿佛都要吐个干净,他忽然开始怀念有萧君默在身边的日子,这一世居然连一声告别都无法做到,便要匆匆离开。

不知他与他,还会有第三世么?若还能有来世,若还能再来一次……

苏澜清眼角不知何时微微湿润,浑身颤抖起来,剧痛彻底将他淹没,带走了眼中最后一丝光亮,若还有来世……

“将军,将军!您醒醒!”一名将士发现苏澜清的不对劲,蹲在他的身旁轻轻推搡他的身体,面色急切。

苏澜清骤然被推醒,一脸茫然地盯着眼前士兵看了许久,才明白自己只是做了噩梦,他没有死,他们还在这山下。

动了动酸痛的身体,苏澜清感到很热又很冷,一抹额头,汗水涔涔,身上衣服也被尽数打湿,喉咙中干渴如同有烈火在灼烧,他生涩地吞了口津液,换了个姿势,发出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外面情况如何?”

“将军放心,青霄士兵没有找来,倒是将军您,好似是在发低热,您还撑得住么?”

苏澜清勉力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喉咙由渴转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抬手让士兵离开,自己靠在石壁上,鼻间溢出灼热的呼吸。

方才的梦,好真实……

苏澜清闭眼,方才的梦如同梦靥一般不停地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荒山野岭,他孤独一人面临死亡,没有任何人陪他,萧君默也不知所踪,他承认梦中的自己很害怕,不想就这么死去,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萧君默也还在等他……

山中的一夜,苏澜清心乱如麻。

而山外的军营,此刻却是炸开了锅。

“你说甚么?!”萧君默脸上骤然失血,身体不自觉地晃了晃,扶住一旁才堪堪站稳,面前小兵所说的每一字都如针一般扎在他的心上,刹那间便是千疮百孔。

苏澜清在龙虎岭遭遇伏击,生死未卜……

跪在地上的小兵正是装死过来报信的,他忍着浑身疼痛,大声道:“殿下,苏将军带着大伙去了山下,青霄大军也追去了,请殿下立刻派兵救将军!”说着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战场上若不是苏澜清让他装死躲过一劫,指不定躺在尸堆里的,也有他一份了。

萧君默呵了几声,似哭又似笑,老天这是在和他开玩笑么?好不容易重来了一世,他还没等到澜清的回答,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他不想再尝一次失去澜清的痛苦,他害怕失去他,绝对不行!

“殿下,苏将军福大命大,定然没那么容易葬身敌手,让末将带人去包围了那龙虎岭,不信救不出苏将军来!”傅淳跟了苏澜清多年,听闻苏澜清中计遇险,生死未卜,心中的愤怒不比萧君默少,当即将双拳捏的格格作响。

萧君默沉默,目光如炬,半晌,他步步生风往外走去,暴喝一声:“来人,备马,拔营!”青霄小儿胆敢伤了他的澜清,他定要他们不得好死!一个都别想跑!

傅淳领命去准备,两刻钟后,大军拔营前行,经过一个时辰来到龙虎岭的外头,萧君默骑在马上,胸中如有雄风。

澜清别怕,撑住,我这就来救你了!

萧君默抬手挥下,数万士兵将龙虎岭的外头围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逃出,他亲自带了一队骑兵冲入岭中,果然遇上了残存的青霄士兵,对方显然是没想到他们会过来,萧君默手下狠厉,一刀毙命,妄图逃窜的青霄士兵皆毙命于他的剑下,大将魏哲恒拼了性命带兵逃走,萧君默命傅淳前去追赶,自己则回到岭中,命将士们四散找人。

“苏澜清!”萧君默勉力大喝,岭中传来回音,似远似近,他将剑尖撑在地上,支撑住脱力的身体,萧君默不顾一切地随着将士们找人,眼睛烧红。

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将他的澜清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