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亮的尤其迟,此时刚过辰时一刻,外面还蒙蒙亮着。
浩祥几乎一夜未眠,心中思绪万千。
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多睡会儿,”浩祥知道他这几个月来因为要打理朝政,每日卯时一到就醒,今天已经算醒的迟了。
“睡不着,对了,什么时辰了,”永璂打着哈欠,睡眼迷蒙的问道。
“还早,今日休沐,可以多休息会儿。”浩祥垂眼答道,接着动作娴熟的给他揉开腰上僵硬酸软的肌肉。
“那也该起了,我还要……”永璂窝在浩祥怀里,刚要起来就被他放在腰上的手按了回去。
“先看看修为如何了。”
永璂终于不再坚持,静下心,看自身的修行情况。谁知这一看,却叫永璂大为吃惊。
“我……我什么时候筑基的?”永璂抬头震惊的看向浩祥。
“昨晚的双修,于你我都受益匪浅,不过在你身上尤为明显。你修炼的《若水诀》非心性通透纯净者不能习,然而一旦学成,则终身受益。《若水诀》的最大特点就是修者几乎不存在心魔,因而进阶并不是难题,只要灵力足够精纯完满,自然就进阶了。”浩祥执起他的手,注入一丝灵力,没查到任何异常,便将那丝灵力收了回来。
“那你呢?”永璂觉得自己在梦中就筑基完成的事有些荒谬,但修为是实打实的,没有任何虚假,因此他想问问浩祥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同。
浩祥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你怎么了?”永璂先前虽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不过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发现了异常,平常这时候这人肯定没脸没皮的跟他歪缠,如今却沉默寡言的让人无法适应。
浩祥沉默了很久,才抹了一把脸,无奈道:“我快要结丹了,就在这一两天。”
永璂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浩祥结丹意味着他们将要分开,而他的归期却不知是何年何月。
“原本我想着能拖个一两年也好,但半个月前我就感受到了结丹的预兆,昨晚的事不过是加快了结丹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尽快回来。你一个人在朝堂上,我实在放心不下。虽然你现在筑基了,可……”浩祥担心朝堂上的斗争会将这个还很稚嫩的少年拖入泥潭,担心那个随时都在暗中觊觎他的珍宝的十一阿哥,会趁他不在对永璂做些什么。
倘若京城附近有足够的灵气供他吸取,他在京郊随便找个山洞也能勉强凑合。但此次结丹不同寻常,丹成之日必然召来雷劫,况且天地间只有他和永璂两个修真者,这雷劫还不知是怎样的异数,若是一着不慎将雷劫引到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你放心去吧,不要担心我,否则心境不稳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我已经长大,早已学会独当一面了,你可别一直把我当成孩子啊。我有很多想做的事,就必然要自己去面对这些困难。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什么都总是依赖你啊。这些日子以来我在朝堂上也学会了许多东西,何况你以前也教我读过史书、世书,自古帝王将相不外如是,这些我全都记得,也会学以致用。今后我会勤加修炼,不会荒废修为,更会保护好自己。”
永璂背靠在他怀里,说话时条理明晰,不缓不急,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浩祥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也是幼鸟离开他庇护的羽翼,即将振翅高飞的宣言。
他心里复杂难言,但同时又无比骄傲:这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人,这是独属于他的男人!
“皇额娘和伯母那里,我也会派人保护她们。对了,你走之前要不要和伯母说一声,好教她别担心你?”
“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快结成金丹,回到你身边。在此期间你要保护好自己,到了紧要关头就是暴露了修真者的身份也别让自己受伤。虽然如今鲜有毒药利器能伤你,但苗疆巫蛊之类的东西却不得不防……”浩祥恨不得将所有他所知的防身之法一股脑都告诉他。
永璂转过身,趴在他怀里,微笑着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没有丝毫要打断的意思。
“十二,你要等我回来……”浩祥眷恋的看着面前呼吸平稳已经睡过去的少年,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便轻手轻脚的抽身起来了。
收拾妥当后,浩祥站在床边再看了熟睡的人儿一眼,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浩祥回了一趟家和翩翩道别,他曾经答应过翩翩再也不出门远行了,但这几年他却一再食言,让她孤独的守着这一方院子的日子远远多过他尽孝的时候,为此浩祥心中一直存着愧疚。
但翩翩却笑着摆手,道:“这有什么好愧疚?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这不是额娘阻碍你成才的理由。额娘理解你,也支持你。况且你还有一身本事,额娘也不至于那么担心你,放心去吧,额娘在家等你。”
浩祥别了翩翩,又去了坤宁宫和慈宁宫,留了两封信分别给皇后和太后,前者是为了不让永璂难做,后者则随信附了一枚益寿延年的丹药,算是为太后尽一份心。
最后,他来到永璂屋外站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进去,咬咬牙使了个御风之术,便随风飘远。从此宫中医术超绝的富察太医销声匿迹了。
永璂睁开眼睛,摸了摸身边空空荡荡的床,他逡巡了一眼无比安静的寝殿,终于确定浩祥已经走了。他蓦的攥紧抽痛的胸口,那里似乎空了一块。
永璂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想了许多事,而想的最多的是这四年来两人相处的情形。这时他才惊觉,四年里浩祥竟然守在他身边不曾离开过一日。
虽然劝浩祥放心去,不要为他担心,他能独当一面,但永璂却没有说过自己会想他。原来是因为没有尝过相思的滋味,如今尝了,才知道这滋味竟是如此苦。
然而,他却不能放任自己一味沉浸其中,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后,永璂就收拾好心情,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朝政中,用政务充实自己。
如今朝堂中,三位阿哥可谓三足鼎立,其中八阿哥和十一阿哥是一母同胞,因此两人联合起来对付十二这个嫡子。
朝中的汉臣们一向秉承‘嫡长为尊’的观念,而长久以来受汉文化熏陶的满臣也逐渐受此观念影响,因此大多数朝臣们心中的正统皇位继承人都是十二阿哥。
然而在永璂做主杀了几个贪赃枉法,接着又裁撤了一批尸位素餐的蛀虫后,那些原本支持永璂的朝臣便分成两拨,一拨是看清他杀伐果决背后的深意进而忠心追随的清流,另一拨则是心中有鬼害怕到头来被肃清的小人。
于是这批心中有鬼的小人有的倒戈相向,有的则成了站在中间的墙头草。
永璂此举虽然将自己队伍里的苍蝇清除了出去,但操之过急的结果也使得人手严重不足。
不过所幸,永璂很快就找到一个得力助手。这人便是上次回京时从十一阿哥手里救下的善保(善保在咸安宫改名为和珅)。
次年春,和珅由于受到永璂一再的激励奋发图强,终于在会试上脱颖而出夺了魁首,然而殿试时因其异常俊美的外貌,却被众主考推举为探花。
其中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功劳当然必不可少,但永璂并不在乎这些,他要的只是一个拥有进士出身的得力助手,而不是徒有虚名的状元。
而和珅竟然也对是否取得状元无甚执念,考取功名本来就只是他为了进入朝堂的一块敲门砖。状元之名也只是好听罢了,他从不在乎这些虚名。他要的是位极人臣,名留青史!
和珅看了很多写有十二阿哥亲笔批注的书籍,上面有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与期望,而后又见识了他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和珅由衷的敬佩他的抱负和心胸,更知道自己跟随的主子有何等的远见卓识,因此他坚信,他所有的志向都会因追随十二阿哥而逐一实现。这就是和珅最大的野心!
然而一切都逃不过永璂的眼睛,随着阅历的增长,他看人也越来越透,甚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掩饰分毫。不过有野心又如何,只要能掌控好,和珅将是他以后最得力的帮手,会是他改革道路上所向披靡的急先锋。
永璂善于识人,因此意识到人手不足后,他就搜罗了一批品级不高,受到排挤,但真正有能力的官员,不管是满臣还是汉臣,只要合他的心意,都会受到重用。
为此,永璂还受到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等人一番恶意嘲笑。笑他手中无人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悲可叹。
不过永璂一向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倒是他手下那些地位低的官员被这通嘲笑狠狠的刺激到了,纷纷暗中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即是为了不给十二阿哥丢脸,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在此期间,永璂仍和克善保持着书信往来。
克善从军几年后,便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在经历了许多常人不能想象的艰苦和无数的生死考验后,终于蜕变成一个坚毅果敢的军人。他在西部新疆回族的平叛之战中战功显赫,不仅收拢了原端亲王府旧部,又有永璂在朝中作为他坚实的后盾,因此从军近四年,克善便以军功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升格为平西大将军,把持了很大一部分西北地区军队,成为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与坐镇京城的永璂遥相呼应。
或许不久的将来,克善就能实现自己的誓言,重建端亲王府。
而他当年向永璂道别时所说的话,也终将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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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您看我能练剑了!”院子里,一个身着月白色锦服,脚蹬鹿皮小靴的孩子,手里拿着柄小小的木剑兴奋的挥舞着,见自己父亲来了更恨不得能舞出朵花来,开怀地笑着叫着。
孩子的父亲是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身材挺拔兼且气质威严,但在自己儿子面前却格外温柔,轻轻拭去孩子额上因挥舞木剑而出的一层薄汗,将孩子身上的微乱的衣服整好,才假意责备,脸上仍是化不开的温柔和怜惜,“风儿,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再受了风寒怎么办?”
闻言孩子面上的笑容一滞,微微苦恼道:“可是风儿好久都没出过房门了,今儿个天气好,孩儿便出来走走。”见父亲面露忧色,又安抚道:“爹,您不必担心,其实这几天我身体好多了,没事的。”
男人扯了扯嘴角,不禁苦笑,居然被这孩子安慰。这孩子看着六七岁大,个子小小的,抓在手里的腕子极细,就跟握着根骨头似的,就算裹上厚厚的棉袄也只衬得孩子更瘦小,其实这孩子再有几个月过了新年就九岁了。
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孩子的母亲身体本就虚弱,大夫劝她不要生下这个孩子,可孩子的母亲死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结果孩子一生下来,人就去了。
男人也不同意她生下这孩子,但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妻子,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天哥,求你,让我生下他吧!我想为你生个孩子,以后我要是走了,这孩子也能给你留个念想。若天可怜见让我活下去,我希望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男人很爱他的妻子,不想因为这孩子而使妻子失去生命,但是看着妻子的眼神由悲戚变成幸福神往,男人不禁点头了。于是妻子走了,留下一个同样病弱的随时都会夭折的儿子。
男人至今还能想起妻子临走时说的话,“天哥,请你替我好好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于是,男人便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这孩子,只是这孩子实在是……好几次都在鬼门关前徘徊,一年也出不了几次屋子,整日里与药草药罐为伍,这孩子却从不抱怨一句,反而用他稚嫩的声音浅浅的笑容安慰担心他的人,“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
这孩子总是这么乖巧的令人心疼,今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恐怕也是这半年足不出户在屋里给憋的,于是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嗯,前日齐叔来信说,麒麟果有消息了,日后服了麒麟果,风儿就能痛快的练剑了。”
“真的吗?!”孩子的眼中顿时发了光,反握住他爹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嗯,到时风儿的病就能全好了。”
麒麟果乃世间珍品,更是习武之人为之疯狂的果中圣品,世人皆知若是习武之人能得一枚麒麟果副食便能凭空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因此无数武林中人对其趋之若鹜。只是鲜少人知道这麒麟果还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这爱子心切的男人名叫沈问天,是当今武林盟主。他原先也不知麒麟果还有此功效,直到两年前四处寻医的他,找到云游四海而回的神医谷谷主赛扁鹊。赛扁鹊给这孩子诊了脉,摇头叹息说“请恕老夫无能为力,早个两三年老夫还有些办法,现在却为时已晚,老夫也只能将他的病情压一压,拖他个两三年,若要根治令郎的病,除非……唉!”
“神医有何要求,沈某都能尽力达成,只要能治好我儿的病……”沈问天知道转机就在这个除非上,虽然担心这赛神医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但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知道他想偏了,赛扁鹊挥手打断道:“并非老夫对沈盟主有所求,而是能治好令郎病的那味药实在是世间难寻。”
“不论是何种世间难寻的药材,沈某也要试上一试,风儿他受的苦……太多了。”
“沈盟主你……唉,这孩子生来就福薄,盟主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与其让他这样拖着受罪,倒不如让他在剩下的日子里过的欢乐些。”
赛扁鹊也有些不忍,那孩子他也见过了,的确是个好孩子,无论是扎针还是吃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扎针完还会笑着对旁人说:“没关系,这位爷爷下手轻,不疼的。”
那针是他扎的,他哪儿会不清楚,虽然看他是个孩子,下手的时候特意轻了些,但在那地方扎针连七尺的汉子也是要喊疼的。那药也不是寻常的苦,为了保持药性还特意在里面加了味黄莲,他却当寻常药那般一口喝干。
他何尝不希望这么个坚忍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可是这味药实在是求之不得的。见沈问天仍不死心,赛扁鹊只得无奈道:“是麒麟果,只有服食了麒麟果令郎的病才能根治。”
……沈问天语塞了,这味药恐怕真的无处可寻,但是一想到风儿,沈问天又是一阵揪心,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麒麟果,便一边请赛扁鹊为其拖延时间,一边秘密派人四处寻找麒麟果。
这一找便是两年,本来希望就不大,而离赛扁鹊给的期限也不多了,沈问天几乎都快绝望了,谁知几日前手下却来信说有消息了,沈问天很是欣慰,第一个便来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爹,真是太好了!”孩子忘乎所以地跳着叫着,然而突如其来的病痛却令他如断了线的风筝,软软的倒下,“风儿!”
沈问天慌忙接住已然昏迷的孩子,“风儿,你怎么了?快,快去请赛扁鹊!”
“他的时间不多了。”赛扁鹊将孩子的手放回被子里,对站在床前的沈问天摇头叹息道,眼里满是沉痛。
“不,神医,风儿还有救。”沈问天坚定地道,“您说的麒麟果已经有消息了,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个坚毅的男人,他的语气里竟带着哀求。
“此话当真?!”赛扁鹊瞪大了那双藏在层层褶皱中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惊叫出声。
他的反映全在沈问天的意料之中,毕竟武林中几乎成为传说的麒麟果,竟然只花了两年时间就给他找到了,任谁也无法相信。
“千真万确!只要再多给我几天时间,风儿的病一定能治好。”沈问天肯定的回答道。
“想来老天还是怜惜这孩子。”赛扁鹊面露喜色,接着又肃然道:“既然如此,那老夫这就给这孩子施针刺穴,再拖五日,沈盟主尽快将麒麟果寻回才好,否则五日之期一过,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沈某这就去,这孩子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不出五日沈问天果然带着麒麟果回来了,只是神色间似有些不愉,脸色也不太好,但众人都关注孩子的病情,少有人察觉。而心中有些疑惑的赛扁鹊则一心扑在了麒麟果上,根本无暇他顾。所以,当灭顶之灾来临时,众人还没来得及弄清事情的缘由,就湮灭在这场权力与*的倾轧之中。
第二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则必定有黑白之分。代表正义的白道与行事诡异残忍的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古以来便势不两立。
武林各派虽然各自为政,但若是遇到正邪之争时,则立即聚集一处,黑白两道泾渭分明的组成两个同盟,相互对抗。
而这混战之中,两个同盟自然就少不了指挥各门各派的首领,于是白道的首领为武林盟主,黑道的则称为魔教教主。
当今武林盟主自然就是那位爱子心切的沈问天沈盟主,而魔教首领则是释天教的柳彦卿柳教主。
百年前释天教并非是什么邪魔外道,首位释天教主曾凭着一本释天真经傲视天下群雄,折服无数英豪。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释天教的继任教主越来越嗜杀成性,释天教也逐渐堕落为邪恶嗜杀的魔教组织,并统领江湖黑道一度企图染指江湖,近百年来长盛不衰。
不过,凡事物极必反。当今武林盟主沈问天不仅深谙识人善任之道,其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前任释天教主便是被其重伤,沈问天顺势率领武林群雄将释天教赶出中原。
狼狈逃出中原的释天教众人一路东行,最终蜗居在极东之地的一座无名山上,山上终年为冰雪所覆盖,一眼望去尽是皑皑白雪,便将此山命名为长白山。(偶是命名无能,啊啊啊,大家表骂我。)
前任教主被沈问天重伤,来到长白山不久便含恨而终了。于是十六岁的柳彦卿便被推上了教主之位。为什么说是“推上教主之位”呢?那便是柳彦卿心性冷淡,无论对何事都无甚野心,唯一执着的便只有武功,换句话说,这位新任教主——是个武痴。
若只是个武痴,释天教的长老们是不会如此热切的将教主之位拱手奉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释天真经。每一任教主继位,教中就会带回些根骨资质奇佳的孩子,作为下一任教主的候选人来教导。这些孩子从小打磨根基,待有了武功底子便将释天真经第一层教给他们,能练成第一层的孩子便能得到第二层的法决,第二层练成便能练继续修炼第三层,释天真经攻九层,以此类推下去。
话虽如此,但上百年来真正能突破第三层的孩子却寥寥无几,突破第五层的则更是凤毛麟角,且大多走火入魔,这便是释天教主嗜杀成性的谜底了。
柳彦卿便是这些被选中的孩子中的一员,但他是最特殊一员,因为他——是个天才。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与别人付出同样多的努力,却得到别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成果。这种人最遭人嫉,不过不遭人嫉是庸才,柳彦卿确有让人嫉妒的资本。
柳彦卿自小学什么都比别人容易上手,便是这释天真经,在别人那里是千难万难,到了他这儿便是水到渠成。
自他十岁初次接触到释天真经第一层,一个月便突破至第二层,仅一年就练至旁人难以企及的第三层,十六岁便达到第五层,且神志清醒,毫无走火入魔之兆,喜得前任教主及一众长老们连呼“天造之才,天造之才啊!”照他这样的速度练下去,不出二十年,不不,不出十年,最多只要十年,他们释天教就能重现百年前的荣耀与光辉!
至此下任教主之位便毫无意外的落到了柳彦卿身上,至于其他一同修习释天真经的孩子,自然也随之消失,毕竟世上只有释天教主才有资格练释天真经。所以前任教主一去世,众长老才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奉为新任教主。
不过这位柳教主倒真不负其武痴的名声,整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练功,教中事物从不插手,完全当个甩手掌柜,全权交由教中左右使者卫连、韩彰二人处理。对此,教中长老也无甚异议,只要教主能将释天真经练至大成,就是将整个释天教掀翻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
于是释天教的大权算是旁落了,左使卫连性格阴沉,整日带着张银色的面具,谁也不知面具下是何种面孔,且心狠手辣,掌管着教内事务,而右使韩彰生性内敛,脸上常年罩着层寒霜,谁也不敢靠近,统领教外事务。这两人一内一外,倒是把个大厦将倾的释天教整治了两年便恢复了七八成实力。
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野心却不同,即便是是掩饰的再好,那眼中燃着的*之火只一眼能让人看穿,人一旦有了野心,便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只冲着权力狂热的追逐,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柳彦卿淡然的看着眼前这疯狂的男子,“我劝你还是收手罢,卫左使,此时收手本教主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柳彦卿虽然嗜武成痴,但并不是真正的痴呆,卫连的野心他一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料他翻不起什么大浪,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竟着了他的道。再次暗自运功,果真一丝真气也调不出来。
哼,倒有几分能耐,不过若只是这种程度还未免不够看,柳彦卿眸色微沉。
卫连好似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分外张狂的哈哈大笑,竟笑出泪来,“教主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他的眼神瞬间冰冷,“你以为今天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本教主待你不薄吧?左使怎会恨我至此,难道你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柳彦卿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不解。若是想夺权,尽管派杀手来,反正他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何必亲自前来,还一脸苦大仇深的。
“仇?当然有仇!”卫连一把扯下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布满深可见骨的刀伤的脸,他指着自己扭曲不堪的脸,阴狠的笑道:“还认识这张脸吗?”
说实话,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柳彦卿是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但目及他的残缺的左耳,柳彦卿瞬间便记了起来,原来还真的有仇,不过此卫连乃彼魏廉就是了。魏廉的耳朵是两人当年比试时他失手削下来的,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魏廉接着说下去:“你我一同被抓进释天教,一同感受背井离乡之苦,一同习武练剑,一同修习释天真经。
本以为我们会是同病相怜的伙伴,却不想你的武功进境一日千里,我虽自认不凡,与你却是云泥之别。
你是长老们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蝼蚁,你的地位一经确立,我们这些所谓的候选便一个也不能活。所以,我划花了自己的脸,逃过一劫,藏在教主大人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你生来就有着种种天赋?凭什么你武功一学就会,凭什么你一来就能坐上教主之位,而我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你的阴影之下?!这不公平!”魏廉近乎癫狂的嘶吼。
“不公平?”柳彦卿嗤笑一声,鄙夷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况且哪里有真正的天才?我不过是对武学多有些理解,实实在在的一招一式哪是有什么天分就能练好的,我在暗处下了多少功夫勤练武功你又知道多少?会有这种想法的你,真是愚不可及!”
闻言,魏廉的脸色一阵扭曲,不过瞬间就缓了过来,露出了悟的神色,轻笑一声,“我说一向少言寡语的教主大人今日怎的如此健谈,原来只是在拖延时间。”
魏廉靠近一步,想看清他眼里是否有哪怕一丝的慌乱,只可惜那里只有古井无波的淡然,于是继续刺激他,“想必韩右使如今已经带着人马杀到沈盟主的府上了,若教主您是在等他的话,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柳彦卿依旧神色淡然,“哦?看来你是谋划已久了?”
“哼,对付你当然得想个万全之策,这样才够显出我对你的崇敬之意。”魏廉如此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恭敬之色。
“你假传我的命令,让韩彰带人去闯盟主府,借沈问天之手杀了他,同时又折了我的羽翼,令我孤掌难鸣,一箭双雕,果真是万全之策。”柳彦卿知道魏廉的目的远不止这些,想再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
“哼,沈问天此时恐怕早已做了孤魂野鬼,韩彰此、次可是大功臣。眼下,教主你还是为自己多担些心吧。”唯恐节外生枝,魏廉显然不想再耽搁下去,手里握着柄刀,狞笑着逼近柳彦卿。
听闻沈问天已死,柳彦卿的心不禁咯噔往下沉,看来这次魏廉真的图谋不小。
看着魏廉一步步逼近,柳彦卿拢在袖子里的手中多了几枚银针,只待他进入攻击范围,就将几枚银针激射而出。虽然内力没了,但只要人出现在攻击范围内,柳彦卿就有把握将其制服。
一步步计算着距离,却不想他刚要进入攻击范围便停了下来,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边四处扫视着,一边沉声喝道:“谁?!”
趁他不注意,柳彦卿上前一步,袖中的银针也顺势射了出去,针上淬了毒,泛着幽绿的光,直直射向魏廉全身的几处大穴,魏廉立时萎顿在地上,怨毒的瞪着柳彦卿。
可惜,那针上淬的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柳彦卿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