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二十两(1/1)

“我靠,你要干什么?”荣远航赶忙笨拙的爬上树,但那树梢加了一个人的份量欲断不断,总是摇摇摆摆,好几次差点摔下水里去。就连吊颈的女人都看得替他着急。

等好不容易爬了上去,趴在树梢伸出双手去解,可是这布条居然是个死结,想用手硬生硬把布条扯断,却又不想那布条出乎意料的坚韧,以他现在四百多斤的力气,竟然扯不断!

那女人还是剧烈地挣扎着,渐渐地翻着白眼,手脚也瘫软起来。荣远航着急想把她扯上来,忽然脚下一滑,“噗嗵”一声,摔在了溪水里。好在小溪的水很浅。他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刚好够到女人的膝下。于是抱着她尽量往上托举,使女人能缓一口气不至于窒息。

“你怎么样啦?”荣远航急得满头汗,但这时候,女人的双眼已经紧闭了起来。想放开手又不敢、他不由得大急,扯开喉咙大喊道:“来人呀,快来人!……”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里离老宅院也不远,不一会儿,首先奔过来的居然是出去采买归来的周传信,后面跟着黄观妹,再后面还有人陆续赶来……

“荣大哥……啊!”周传信一看这情景,他想也不想猛然跃起有五米多高,在空中一个连环踢腿——“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的树梢应声而断,吊着的女人也随摔下来,正好荣远航抱着。

不一会儿,程氏兄弟、朱水生、严大华、胡安等一干小伙伴全赶了过来。荣远航把女人抱了上岸放在地上。只见她大约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比不上黄观妹白晳,但五官生得却也很好看,紧闭的双眼,那睫毛很长,柳月眉,看起来很清秀,一张小嘴有些发紫。

黄观妹试了试她的鼻息,惊慌道:“呀,她是不是没气了?”

“怎么办?我去叫姐姐过来!”周传信第一时间想到会医术的姐姐周佩佩。

“等等,好十几里路呢,叫她也来不及。”荣远航趴着女人的胸口,侧耳想倾听她的心跳,可女人的胸脯大概太过饱满,却怎么听也听不到。又握着她的手腕试了下脉博却也试不出来有跳动。

“我去村里叫大夫!”严大华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跑。荣远航不相信女人就此死去,时间不算长,应该还有救,他本能地想到给女人做人工呼吸。

“婶子,你让开点了。”荣远航挥着让,让围观的人散开,好让空气更加流通,他自己双手掌叠掌的按压着女人的胸部。

然而这一举动,看得人人都瞪大了眼,均想:荣大哥要干什么?人家女人都这样了,他还……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开始亲吻女人!这时,就连周传信也看不下去了,他犹豫着阻止道:“荣大哥,你、你这……”

荣远航继续忙活着……

黄观妹也带着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一张性感小嘴抿了又抿,似乎荣远航吻的是她自己。

“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这是在救人呐?”荣远航又按压女人胸部的时候,才发现个个脸色都不对。

“哦,是救人吗?”黄观妹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她窒息了,我帮她呼吸,唉,说了你们也不懂……”荣远航又开始了人工呼吸、按压胸部这两个动作重复地做。

“咳,咳咳……”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女人突然咳嗽起来,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乌黑的眼眸,一脸茫然。

“她醒了,真的醒了!”

“是啊,原来荣大哥真的是在救人!”

“对对,就是这样,我一直都不信……”

从少年的语气明显欢快起来。荣远航哭笑不得,心想原来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剩机非礼这女人呢。

“这位姐姐,你怎么样了?”黄观妹蹲下来抱着她坐起。怎料女人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忽然双手捂脸:“哇”的哭了出来。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荣远航心想她大概有什么伤心事,要不然也不会吊颈自杀了。

这一哭就没有停过,黄观妹无奈地看了荣远航一眼,下意识的以他为主心骨。

“扶她回院子里吧,让她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荣远航建议道。黄观妹点点头,柔声地说:“这位姐姐,去家里坐坐吧,啊?”

女人只是哭,在黄观妹的掺扶下顺势站了起来。

一行人簇拥着女人一路进入院子。这时大门口有一辆牛车,拉着满满的一车货。周传信角释说这时刚才从街上买回来的东西。又吩咐那赶车的帮忙将物品搬进院子里去。

女人进来时,就连那两个工匠也过来热闹,这时有人去搬凳子出来,黄观妹扶她坐好,那男孩胡安已经双手端着一大碗水送了过来。

女人咕嘟咕嘟地连吞了大半碗。抹了抹嘴上的水渍,才小声地说道:“谢谢。”她瞟了荣远航一眼,低下头、脸色渐渐飞红起来。刚才荣远航给她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她是感觉得到的。

“姐姐,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想到上吊了断呢?这样做太傻啦!”黄观妹略带责略的说。但女人还是一声不吭的低头沉默着。

荣远航抬起头来对着围观的从少年说:“你们玩去吧,让这位姑娘歇歇,就不要在这看着了。”

“走吧走吧,继续干活去!”周传信率先带着伙伴们离开。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荣远航旁敲则击起来。女人又飞快地瞅了他一眼,继续低头……

荣远航郁闷不已。使了个眼色,让黄观妹来哄她,看她那脸红红的模样,觉得此女大概是害羞或不好意思,只得自己也离开。

没过多久,黄观妹走了过来。荣远航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她开口了吗?告诉她,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她想想办法。”

黄观妹道:“说了,那位姐姐名叫许兰。她家里很穷……”

原来许兰的丈夫是个不务正业的赌徒,脾气暴燥,对她又不好,总是打骂不休。家里还有个十三岁的小姑子,这做哥哥的因为赌,家里也穷得要命。也是因为赌,才欠了人家的债,要把小姑子买给人家当小妾来还债。许兰不忍心小姑子落入火坑,嫁给一个好·色如命的糟老头。她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只得回娘家求助。

可娘家也是穷得叮当响,但家里还有一头养了两年多了猪。苦苦哀求下,她的娘亲就答应了先把这头猪借给女儿来还女婿的赌债。于是许兰今早就赶这头大猪去市集卖,因为那猪的重量有好几百斤,所以卖了个好价钱,获得五两银子。

许兰拿着五两银子回家时,半路上她心想着再买几尺花布回去,银子也还有剩余。于是买布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布庄老板告诉她,银子是假的!许兰如晴天霹雳,又拿着银子问了好几家,终于确定银子是假的,是一种漂白鏪银,也就是锡而非白银。

绝望的许兰想到家里的情况,觉得自己既对不起小姑子,又对不起娘家,又想到丈夫有可能暴怒之下把她活活打死。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一时想不开,就解下自己的腰带挂树上,上吊自杀!其实许兰上吊那一刹那间就后悔了,所以她才会猛烈地挣扎不休,幸好及时遇到了荣远航,要不然她真的一命乌呼了。

“就为了五两假银子上吊?”荣远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黄观妹轻唉了一口气说:“有什么办法,一个人绝望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走,我们去见见她吧。”荣远航起身就走。与黄观妹进入厅里,见许兰兀自在那里无声的垂泪。

“啊。”许兰见到来人,她惊呼一声连忙站了起来。

荣远航和颜悦色地道:“你坐,你坐。”自己也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许姐姐,这位是荣远航荣公子。”黄观妹给她介绍道。许兰又站了起来,对着荣远航半屈膝福了个万福:“见过荣公子,贱妾谢谢公子刚才的救命之恩……贱妾许兰……无以为报。”

她声音说得很低沉。荣远航摆摆手说:“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个,许……姑娘,我听小婶说过你的事儿,我这里有……对了,小婶,银子兑了吗?”

“啊,在呢。”黄观妹连忙从袖中掏出香襄来,把里面的一卷银票递给他。说道:“远航,你那银子一共是两百又一十五两三钱。刚才上街买办家什菜肉这些、花了二两四银六分的银子。这是二百壹拾两的银票,我这还有二两一钱六分三厘的碎银……”

“行了,”荣远航看她念得顺溜,有些忍俊不禁,说道:“那碎银就不用拿出来了。这五十两你拿着吧,给家里那两个小家伙买点好吃的。”

“啊,这怎行!”黄观妹惊呼一声,双手乱摆地拒绝,说道:“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不行不行。”

“婶子,你拿着吧,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那两个小姐弟买吃的。”

“可、可这也太多了。”黄观妹忍不住咽了口水,弱弱地说道:“有个几分的银子就好了。”

“你拿着吧,别说了。”荣远航握着她柔夷硬塞过去。黄观妹不由得脸色一红,握着银镖呐呐地说不出话了。荣远航知道她会尴尬,紧接着又对许兰说:“许姑娘,这五十两给你吧,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记住,人的性命永远比银子宝贵。”

许兰惊慌地站起:“公子,许兰平白无故的怎么能要您的钱,公子救了许兰的命性已经无以为报了,不行的,我不能要!”

“我不要你报答什么!你拿着吧,……婶子,你帮你劝劝她。”荣远航有些头痛,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些钱对她很重要,甚至不惜自杀了,但还是要拒绝呢?

黄观妹却明白许兰的心态,她把银票接了过来,然后送往许兰的手里塞,说道:“姐姐,你就拿着吧,你不能看着小姑子让她哥哥买了、落入火坑吧?你说呢,如果你还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荣公子当个长工什么的来报答就行,反正远航这宅子里缺下人,你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远航,你说是不是?”

“嗯,对。”荣远航付和道,自己还真缺个几个佣人。比如洗衣做饭买菜跑腿这些,总得有人做。但他拿不准许兰愿不愿意来,所以为了避免有挟恩图报之虞,却也没有开声劝说。

许兰抬起头来,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她轻轻地说道:“那……若是公子不嫌弃,许兰就给贵府当个家婢吧?有了这五十两银了,我家里那浑汉子一定舍得把我卖出去。如果公子同意,贱妾可以回去叫他写休书,再来跟公子签这卖身契约?”

荣远航听得眼都瞪大了,愣了愣神说:“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要卖你这人,卖什么身呀。你过来打工我欢迎,我可以每月……”他看了看黄观妹,不知出多少才适合。黄观妹也机灵,偷偷的伸出二指,比了个y字型手势。

“……每月给你二十两的工钱。”荣远航补充道。

二十两?黄观妹差点晕了过去,她比的手势是每月两百钱!是三钱多的银子,一般就仆人的月例是按年发的,一年有个四两银子就不错了。因为他们不同于普通庶民,而是主人家花钱买了下来的,等于是自己的私人财产,甚至一文钱不出的也大有人在。

黄观妹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呐喊:二十两的月例,不如我来当吧,我把整个人卖给你好了!!

许兰更是目瞪口呆,以为他说的是年例,但这也太多了。

“怎么样?”荣远航这时也在想,这二十两是不是多了点?他倒是无所谓,但以后雇的人一多,大家都按这个标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但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屑于反悔了。

“这……公子,我……我不是。”许兰有些语无论次,她顿了顿终于理清了思绪,说道:“公子,您就算不再给一文钱月例银,贱妾也答应了只要有吃的住的就可以了。……贱妾这就回去找我那丈夫请他写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