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两个当事人有些不对付,所以大人们商量这事的时候是瞒着他们的。不想于氏和锦绣郡主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叫陆骐听到了,兴奋的小姑娘便屁颠屁颠地去告诉了方采菱。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方采菱送走乐滋滋的陆骐,立马旋风一般冲去了老娘的院子,质问这事是不是真的。事情已然败露,胡氏索性说了实话,明明白白地告诉闺女,虽然莫家媒人尚未上门,但两家结亲之事已算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了的,让方采菱别废话了。
方采菱说不过老娘,便将主意打到老爹身上。方修文因为早年对两个闺女没有尽到抚养之责,平日里对方采菱可说是有求必应。然而这次他的态度却很坚决,说自己很看好莫骁做女婿。
方采菱气道:“莫大这厮为人尖酸刻薄小肚鸡肠,女儿和他自幼就不对付,一见面就骂架,明知道我们两个是冤家死对头,偏偏你们大人硬要将咱们两个凑做一堆,这不是存心让我难过嘛。”
面对闺女的愤怒,方修文也不生气,而是好脾气地列举了方采菱嫁给莫骁的诸多优点,最后再次重申这门亲事双方大人都已首肯,闺女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方采菱回到自己院子,气得在屋里转圈圈。到底还是不甘心,想着自家大姐在爹娘跟前说话比较有分量,又急冲冲跑去对门陆家寻方采蘩想法子。
对于妹子的反应,方采蘩早有准备,很有耐性地听她倒完苦水,之后直接问她究竟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这问题还真将方采菱难住了,她白了一眼方采蘩,没好气地道:“这个一下子你叫我怎么说得清,姐姐以为谁都像你,早早地就喜欢上了姐夫!”
方采蘩不理妹子的抱怨,继续逼问:“再说不清,大致的要求总有些吧?”
方采菱稍加沉吟,然后道:“最起码那人得正直端方,没有纨绔习气,性子上要跟我合得来。嗯,还要有点上进心。模样不能跟姐夫比,但总要眉眼端正,门第即便比咱们家低些也不打紧。”
方采蘩笑道:“照你这要求,莫骁可不都符合你的要求。”方采菱跳脚:“什么呀,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知道,我和他性子相冲,可是从小吵到大的好不好?”
方采蘩叹了口气:“女儿家家的谁不想嫁个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郎君,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姐姐自己当初和你姐夫失散,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心里那份痛楚真是刻骨铭心。说老实话,你心里若是也藏了这么一个郎君,而爹娘还硬逼着你嫁莫骁的话,姐姐怎么样都会帮你说话,问题是你没有。
而你如今已然及笄,求亲的人家那么多,比来比去就数莫骁最合适。关于嫁莫骁的诸般好处,相信爹娘已经跟你说了,姐姐就不啰嗦了。姐姐只就你嫁给莫骁后他会不会纳妾这事儿和你说说。”
方采蘩说完详细分析了方采菱嫁到京里别的官宦子弟和嫁给莫骁之间,谁纳妾的可能性大些。又说自家爹娘就是因为明氏一心给老爹做妾而和离,一家子白白分开那么几年。
方采菱听完苦着脸道:“我承认姐姐说得很对,我也讨厌自家夫君纳妾。我也承认爹娘说的那些有道理,莫家人口简单,莫家叔父又老早就属意我做他家的儿媳妇,莫家离咱们家近,嫁给莫骁似乎真的是最佳选择。可我和莫骁彼此厌憎啊姐姐,结成夫妻不是天天拌嘴嘛。”
方采蘩道:“什么彼此厌憎,那是之前吧。如今我看就只有你死揪着过去不放,人家莫骁没有厌憎你了吧。厌憎你会因为那些人想调戏你而生那么大的气,别忘记人家可是救过你两次的。”
方采菱气道:“姐姐知道什么,他不厌憎我,上次旬休在你们家的抄手游廊处,我听说他和锦绣郡主的陪嫁闹得不愉快,好心叫他想安慰安慰他,你猜他怎么对我。”
方采蘩道:“他怎么对你?”方采菱羞愤道:“他,他根本不搭理我,板着个脸,瞪了我一眼后大步走了。幸好当时抄手游廊上没人,不然我这脸可真丢大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再搭理他,我就不姓方!”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看自家妹子恼羞成怒的模样,应该没有说假话。“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瓦肆的时候你遇险,莫骁都那么维护你,没道理转眼间就对你恶声恶气了,你是不是言语间又得罪了他?”方采蘩迷惑了。
方采菱怒道:“谁得罪他了,明明那日在那之前我都没跟他说过话。别说了,莫大本来就是一个阴阳怪气讨人厌的货色!”
方采蘩总觉得不对劲。晚上陆骥下衙,夫妻两个照旧靠在一起腻歪,然后说到这事。方采蘩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骁哥儿如今度量大了许多,照说菱姐儿都主动叫他了,他没道理对菱姐儿爱搭不理的啊。不如夫君你明日去问问骁哥儿。虽说他们的亲事长辈已然定下,可我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自己是心甘情愿地。”
陆骥点头答应,又道:“这对冤家真是叫人操心。还是咱们两个好,你看我老早就喜欢你了,你也喜欢我,咱们两个真正是缘分天注定。”陆骥抱住妻子得意地笑。
方采蘩哼了一声,:“谁也喜欢你,我怎么不知道?”陆骥一把将妻子放倒在榻上,伸手在她胁下腰间挠痒痒,嘴里威胁道:“你不知道谁喜欢我,真不知道?”方采蘩素来怕痒,笑得缩成一团,直喊“夫君饶命”。
陆骥见娇妻笑得几乎没岔气,立时大发慈悲停止挠她痒痒,伸手将其拉了起来。方采蘩一边喘气一边乜斜着丈夫,嗔道:“咱们陆副指挥使好大本事,就会欺负自家媳妇。”
陆骥被妻子眼波流转的媚态撩得心头发颤,一把按住她好一通啃咬,最后索性抱起她转过屏风丢到了床上。所幸屋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不然那有规律的帐钩打在床架子上的声音,一定会听得她们面红耳赤。
还没等陆骥去找莫骁,次日在京卫指挥使司,莫澍就向陆骥求助了。原来这边方家方采菱和老子娘抵抗,死活不肯嫁莫骁的时候,那边莫家莫骁也撂下狠话,坚决不肯娶方采菱,任凭莫澍怎么苦口婆心都没用。莫澍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悄悄和陆骥说。让他瞒着方采蘩,和于氏一道来自家说服莫骁。
这事儿确实不能叫方家人听到,次日陆骥下衙后,胡氏胡乱寻了个借口,然后带着陆骥和陆骐一道去了莫府。母子三人也不和莫澍锦绣郡主客套,直奔莫骁院子。面对胡氏,莫骁不像在莫澍跟前那般口气恶劣,也不敢说方采菱一句不好的话,只说自己配不上方采菱。
胡氏和陆骥却都说配得上。莫骁给逼得无法,只好将那日在陆家花园子听到的,方采菱向谢家的婉姐儿宣扬自己当年因为写别字闯祸出糗的事儿说了出来。最后羞愤道:“方二一直就瞧不起我,我也确实识不得几个字,粗汉一个配不得人家书香门第的大才女,何必自取其辱。”
这时一旁的陆骐惊道:“二哥你冤枉菱姐姐了。说你写别字闯祸这事儿不是菱姐姐告诉婉姐儿的,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菱姐姐当时还再三拜托婉姐儿不要将这事和任何人包括谢家人说,说那样会害你丢面子的。婉姐儿也答应了。”
闹了半天宣扬自己黑历史的居然是自家妹子,莫骁气得一巴掌拍在妹子脑门上:“你,你个臭丫头,嘴巴子怎么这么多哪你!”
胡氏也板着脸责骂闺女:“你这孩子,你也太口没遮拦了,这样的事情你说你和旁人说什么!”
陆骐哽咽道:“二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是存心的,就是一下子说漏了嘴。菱姐姐事后也说了我。”
妹子长到这么大,鲜少挨骂,如今见她眼泪汪汪地,陆骥心里很不好受,轻轻摸了摸妹子的发顶,宽慰道:“骐姐儿别哭了,大家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莫骁见妹子被自己骂哭了,也后悔不迭地道:“骐姐儿,二哥不骂你了,你别哭好不好。其实真不怪你,谁叫二哥当初顽劣不肯用心跟着唐夫子念书呢?”
胡氏始终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道:“骁哥儿,如今看来人家菱姐儿不但没有嫌弃你识字不多,人家还一心一意维护你。”莫骁涨红着脸不做声。
陆骥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忙冲胡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陆骐离开,由自己单独来游说莫骁。胡氏点头,带着闺女去和锦绣郡主说话。
等屋内只剩下兄弟二人的时候,陆骥将方采菱和方采蘩说的话讲给莫骁听,最后道:“骁哥儿,如今想来,你那时候应该是刚刚误会了菱姐儿宣扬你早年所犯的糗事才不搭理人家的。”莫骁忸怩着承认了。
陆骥就说方采菱一心为莫骁着想,先是维护他的面子再三拜托谢家的小丫头,后是觉着莫骁在继母那里受了委屈,在抄手游廊主动喊他想宽慰他。可他倒好,居然甩脸子给人家看。男子汉大丈夫,犯了错就得勇于改正,让莫骁明日去寻方采菱致歉。
莫骁死活不肯,说自己知道方采菱的性子,这当口去寻她认错,她是绝对不会搭理自己的。陆骥非逼着他去,莫骁给逼急了,半天憋出一句:“大不了成亲后我多让着她!”
陆骥噗嗤笑了:“看来你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了。”莫骁羞恼道:“我不同意有用吗?你们一个二个地轮番来劝我,我爹更是拍桌打椅地说这门亲事不可更改,由不得我!”
臭小子,分明是自己动了心,偏不愿承认。目的达到,陆骥也不点破莫骁的口是心非,哈哈大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