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野蛮下的定义是残暴而不讲道理，那么这只矮暴龙似乎和野蛮并不沾边：他仅仅是残暴，但是很讲道理。

当然，这所谓的道理是站在他的角度去看的。智慧生物有一种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把只适用于自己的道理弄成普适性的——人类是这样，格利泽生物是这样，矮暴龙也是这样。

于是几乎连乔华自己都相信他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了。

实验的残酷性很快便显露了出来。

从核辐射产生作用的那一刻起，许多动物就已经产生了放射性反应：呕吐，行为混乱，残暴易怒……

随着时间线的拉长，一些更为严重的情况开始出现。一些生物表皮细胞开始脱落变形，通过对它们身体进行扫描，发现其中一些已经有了癌变的迹象。

“所有到了癌变晚期的动物，可以进行人道主义毁灭了。”矮暴龙对铁蛋道。

每当下这样的命令时，乔华都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他现在才知道，痛苦这种感受不仅会作用于承受者的身上，而且会向周边传染。乔华的做法，不单是为承受着癌变影响的生物解除了痛苦，同样也是在拯救自己。

这样的场景，每天在他充满矛盾的心理中上演。

当乔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远在二十光年之外的艾达却在另外一个实验基地里面搞脑部结构的开发。

和矮暴龙临时建造的实验场比起来，艾达这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基地则要高大上许多。不同于格利泽母星的寂静荒凉，这片区域有各种各样的动植物生长，虽然都是为实验品准备的，但是也可以算一道风景了。

当然，外星女人进行的实验也不像矮暴龙那样简单暴力。有桑吉花三号的帮助。艾达几乎掌握着格利泽星球所有的生物技术研究成果，相当于拥有整个格利泽科研部门的协助。

此刻，在艾达的面前摆放着一个透明试验箱。一只棕色的鼬鼠正趴在里面，双腿不住地蹬来蹬去。但身体因为被机器臂束缚住而无法动弹，几根纤细的导管被固定在头部的位置。

实验箱的底部有更多细密的管子延伸出来，然后如同河流分叉一般，分成几小股和不同的主机相连。

“继续进行脑部刺激。”艾达一边观察着显示屏上的波形图，一边像桑吉花三号下达命令。

巨型机器助手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默默下达一个远程命令，各种波便从导管汇聚到了实验箱里面，艾达甚至能够看到箱内的空气互相冲撞形成的诡异纹路。

“滋滋滋！”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鼬鼠的大脑在经过这样高强度的刺激后早就应该昏迷过去了，但是桑吉花三号很容易便攻破了这个技术问题，保证鼬鼠能够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实验。

“长官，我建议将刺激强度提高百分之三十。”桑吉花三号道，“如果想要短时间内有所突破，必须增加到最高强度。”

“这样它会不会忍受不住？”艾达看着实验箱里面已经四肢抽搐的鼬鼠道，“为了保守起见，我们还是……”

“长官，请相信我的判断。”桑吉花三号非常自信地说，“自从被最高科学研究机构研发出来后。我参与过许多重大决策的制定，判断错误概率为零。”

外星女人想了想，知道自己是多虑了。作为一个从小被视作天才的格利泽人。她已经习惯了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事。不过桑吉花三号是众多天才的研究成果，自然要比她单枪匹马厉害得多。

随着刺激强度的突然升高，艾达见到面前全息显示屏上的线条发生了极其强烈的波动，这是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情景。这些繁密的线条代表了脑活跃的程度，如此程度的活动意味着什么，暂时还无法得出结论。

很快，这只鼬鼠被作为第一百三十五号样本，和其它样本放到一起，以便进行长期观察。

休息片刻后。艾达准备再进行一组实验，克里克却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

“汪汪——主人。有情况！”

大狗转眼已经到了艾达面前，可看到旁边的桑吉花三号。它却突然不出声了，只是不断伸着舌头，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一旁的外星女人不慌不忙地将实验仪器关掉，头也不抬道：“桑吉花三号，今天的实验已经做完了，你可以进入休眠状态。”

巨型机器助手眼睛里的光线黯淡下去的同时，艾达已经随着克里克来到了实验基地外面。

“今天我在检查布设在母星周边的通讯站时，发现有五艘飞船从母星上出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克里克抬头看向艾达。

后者点点头：“他们应该是去地球了。”

“可是我见飞船的方向好像并不是地球那边。”克里克道，“会不会是去别的地方了？”

“我的检测设备与你的通讯站相比，布设的范围可要广得多。”艾达的脸上略带笑意。

她没想到军事科技处的那群家伙竟然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才采取措施，看样子应该是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的。不过这样的准备效果如何，还要经过时间的考验。

让他们慢慢去折腾吧，艾达想，自己也应该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几天之后，艾达将监测实验样本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桑吉花三号负责，自己则和克里克前往距离实验基地两光年外的w-520号行星上考察去了。

这样的异常举动并没有逃过最高长官授权的安全部门的监视，然而事实证明，艾达和克里克乘坐的飞船确实出现在了w-520那边，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暗流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涌动起来了……

“吱叽叽——”

铁蛋揉揉惺忪的睡眼，从树梢上抓起昨晚没有吃完的果子，继续啃食起来。偶尔，也会看看前方那个高大的身躯。

几个月下来，乔华已经习惯了按时站在这儿查看全息影像上传回来的生物数据。

每天早晨，在山谷中某块平坦的区域，这只矮暴龙就这样蜷曲着前爪，以一成不变的姿态孤单地伫立很长时间。从半空俯瞰过去，很有一种苍凉的味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