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熙不收回视线,却觉得身前的人动了动,她不由的松开手,看着空先下了马来。
“师父?”蝶熙轻唤了一声,转而看向他让出的一方视线。
虽是年下,可这城门口却起了一分俨然不同的气氛,进出城门的人都被一一拦下细细询问。蝶熙不解的看向空去,见他的表情亦是一凝。
京师中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空扶着她让她也先下了马,四周环视了一圈。因为城门口进出的人多了,城门外也有了些经营小食的茶铺,一间间简陋的草棚木桩搭起的陋室里,正冒着滚滚香馥四溢的热气。
“先过去坐坐。”空指了一处人多的草棚,率先牵着马往那边走了过去。
蝶熙不作声色,抬脚跟在了他的身后,思忖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故。
草棚里已经坐着不少的人了,蝶熙打量了下环境。经营这家草棚的看着像是一家四口,老两口在后头烹制着茶汤和小食,招呼客人的功夫则交给了儿子和儿媳担待。
见着他们二人将将入座,那儿子迎着笑立刻过来招呼,“二位吃些什么?”
“来两碗热汤吧。”空操着一口的江南口音,脸上温和的挂着一丝笑意。
“得嘞,二位稍候。”那人抹了把桌子,立刻又跑了开去招呼别的客人。
蝶熙不多问,只因为这桌上还有其他二人。虽然也都带着兜帽,仍可见着露出的脸型不似中原人,蝶熙趁着二人饮汤的当口悄悄打量了下,只觉得这副样貌颇有些西域人的味道。
西域的人,为何要在现在入京?蝶熙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再看向空,显然他已经注意过这两个人,此刻正直起耳朵听着四方的谈话。
“二位不是本地人?”身边忽然响起了个女声,蝶熙抬眼看去,正是那儿媳端了两位茶汤过来。
“是啊。”空依旧是一口的吴语应了他一声,“今年怎么这么奇怪,核查的这么严?”
蝶熙不动声色,只觉得身边二人身形微微动了动,似有两道暗藏的目光扫过这里一瞬,又很快隐了下去。
“哦,那个啊。”那儿媳一边将两个人的茶汤端来两人面前,一边笑着回空的话:“前几日京师里出了些事,轻衣卫要抓人,就在城门口设了卡口。”
“出了事?”空的眉头微凝,不解的追问,“大过年的能出了什么事哟。”
那儿媳面露一丝尴尬的笑了笑敷衍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轻衣卫的大员在不会有事的,二位放心吧。”
空看着她立刻离开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盯着眼前的蝶熙看了眼,这才执起自己的茶汤来喝了一口。
蝶熙依旧不说话,双手捧起茶汤来也小啜了一口,看着像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般。
这时身边的一人忽然开口问道:“二位不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空惊异之情一闪而过,大口的喝了口汤问道:“哦?那还请阁下赐教。”
蝶熙慢慢放下茶碗来,漫不经心的看向说话的那人。他肤质白皙,眼眸深邃,细细看去,那双眼珠似还透着一抹灰色。
灰色的眸子,奇哒的人。蝶熙心中略有涌起一丝没来由的紧张,是奇哒的细作吗?出的事是和他们有关吗?
“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说是左副都御史的府门前出现了神威的黄帛,可人没杀成却漏了局,这不就成了现在这般。”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城门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蔑笑来。
空“嗯”了一声,那抹蔑笑落在他的眼底扩开成了一个巨大的嘲讽,像是他原来就是想要嘲讽着神威,嘲讽着轻衣卫,嘲讽着整个大宁,“二位像是西域来的。”
“是啊。”那人已经噙着笑,薄唇勾起了一份浑然天成的优雅和疏离,“我们是奇哒人。”
蝶熙没想到他们会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那人。
他的视线也正落在蝶熙的脸上,笑意漾开了几分,不带献媚的夸赞了一声,“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都说江南女子是水养的尤物,今日看来这京师的女子又何尝不是?”
简淡一语,让空和蝶熙二人都猝然变了脸色。这人不仅看出了二人不是南方人,更是直指二人是京师的本地人。蝶熙眼见空的眼中似有几分煞气,可被他盯着的那人却神色依旧。
他抬手将自己茶碗中的茶汤饮尽,冲对面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人从袖中落出几个铜板,起身便要离开。
“阁下莫不会正是轻衣卫正要找的人吧。”空说话的声音不响,语气中却有几分尖锐。
可那人却依旧笑脸盈盈,却不是对着空,而是走前起步来到蝶熙身侧坐下,“那这位姑娘想不想知道?”
蝶熙本能的向后缩了下身子,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那人。师父说轻衣卫正在找他,显然说的和那儿媳指的不是一件事了。蝶熙心思微动,师父不知道轻衣卫的事却要来京师,难道是因为奇哒?
她又细细看去那人,他确实带了几分贵气,是长期惯养而成绝非做作,那他必定是奇哒国中有些地位的人了,可自己出使奇哒中却完全没有见过这人。
想着她微微笑了笑,“小女子都不知公子是何人,怕是不好多问。”
“你想知道?”那人的身子不由又欺近了些,脸上的笑也有了几分轻佻。
空既然已被揭穿,也不再用吴语,起身亦是留下茶钱,对蝶熙招了招手,“我们走。”
蝶熙点头称好,才起身,却觉得手上一疼,低头看去,正见得手上被什么拉出一道一寸来长的口子,丝丝的鲜血中从伤口中缓缓渗出。
她才皱了皱眉头,手上已被一块绢帕压住。那男子神色依旧,笑着说道:“美人血腥甜的很呢。”
“公子不要放肆了,这里还是大宁的疆土。”蝶熙不悦的一把抽回了手来,转身往空那边走去。
那人却不再追究,任由那二人离开,这才抬脚离开。走出去了没几步,忽然又顿住了身形,对身后的另一人徐徐说道:“嘉霖,人家还是个姑娘,别舞动弄剑的。”
被唤作嘉霖的男子却不以为意,“您都弄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