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反常的起了层薄雾,蝶熙在镜前已经端坐了好一会了,看着镜中簪花披红的新娘子,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被空虛和恐惧充斥着。
九月,一切开始的时候,大宁将不再安宁,那自己呢?渡的了他这趟劫吗?
净琦将茶水端了进来,看着正在发呆的蝶熙,忽的俯下身子,“恩”了一声,“不愧是我服侍的新娘子,果然是美极了。”
蝶熙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放了下来。
净琦老大不高兴的跺着脚到她身边去,撅着小嘴微嗔一句,“都说要嫁人的人最美了,您这表情也是绝了,上刑场都比您漂亮。”
“你就是口无遮拦,亏得你活到现在。”蝶熙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酝酿中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是,我拜佛的时候心可诚了。”净琦做着这样子拜了拜,背过手去也是一声叹息,“哎,不过呢,嫁人嘛,总要嫁个男儿才好。”
蝶熙好奇的揶揄说:“哟,这么说来你倒是赞成我嫁给睿王?也不知是谁天天嘀咕着没进淮王府很可惜呢。”
“哪是啊。”净琦伸着食指在空中不停的比划着,“我的意思是,淮王虽然年幼,但是好歹样貌上是个少年郎。您看看睿王的样貌,男子谁能与他比肩,这女子又有谁人敢和他争辉,这般妖媚的长相,我怕……”
“怕什么?”蝶熙催促她赶紧说下去。
净琦却吞吞吐吐,“哎呀,我是怕,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
“你……”蝶熙心里骂了声娘,“也不知道你是想夸他还是在损他。”
“哎,还没嫁人就帮夫家,没见您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净琦拉着蝶熙的袖子撒着娇,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娇滴滴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多了,笑一笑嘛,准备着要做王妃了。”
门外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锣鼓的声响,过不多时迎亲的轿子就该到了吧。蝶熙朝净琦微微笑了笑,算是回报,怔怔的转头去看窗外,那层薄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阳光透过窗口射进几道金色的射线,真是个好天气呢。
蝶熙被净琦扶着缓缓的走去祠堂,心中的失落却越发的浓重,在这里住了半年,甜酸苦辣,享受了人间的亲情,那份温暖自己多想再贪恋几天,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才到门口,只见丞相一脸肃穆,蝶熙过去恭恭敬敬的福身请安,话到嘴边却被咽在了喉头,只轻轻的挤出一个字来,“爹……”
丞相瞥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香焚上跪拜,正色告于祠堂曰:“白沐云之第四女,今日将归于皇五子凤修筠,感怆祖辈庇佑。”
蝶熙看着此景,不由鼻头一酸,落下一行清泪来。
丞相被人扶起,走出祠堂后亦是默不做声,一行人缓缓往大门口去。
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锣鼓声震天的响着,蝶熙再次福下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丞相轻声却冷淡的说:“记得我说过的话,今日你踏进睿王府的门,我只当此生没有你这个女儿。”
睿王府的门外已经候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大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新娘的花轿已经落在门外有一会了,可凤修筠的身影却终不得见。快到正午,凤修筠才懒洋洋的踱了出来。他并未身着公服,眼底还有隐隐的寒意。
“殿下,该踢轿门了。”身边的礼官恭恭敬敬的躬身请道。
他却悠悠一笑,“怎么,丞相府送来的小姐还需要本王给下马威吗?”
冷寒之音尚未落地,周遭已是一片寂静。
“还等什么,要本王亲自接你出来吗?”
静默了片刻,轿中伸出一只素净的小手来,稍稍掀开轿帘一些,声音软糯却不带卑微,“净琦,扶我出去。”
净琦纵使千万般的不高兴,也不敢多露一分颜色,只得将蝶熙小心了扶了出来。
蝶熙尚未出轿,只觉得一道劲风刮过,头上的红盖头忽然飞了开去。周围纷纷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动静,却谁都没有开口。
“怎么?这样就受不住了?”凤修筠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把将蝶熙扯到面前,俯身来到蝶熙耳畔轻吟道:“中秋宫宴,你尽心替淮王筹谋,这份赤诚之心真叫本王好生感动。这么想嫁淮王,何必委屈了自己来这睿王府呢。”
蝶熙脸上一下陡然失了血色,他那晚果然是故意,自己还疑惑,他的酒量不差,怎么几杯下肚就会醉了呢。
凤修筠满意的看着蝶熙已经了然,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毫无血色的秀颜,喟叹道:“本王可不管丞相和淮王暗中做了什么勾当,就凭你,也想在本王面前掀起风浪来吗?”
蝶熙微微颤抖着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他素来霸道,但从未有过这样在人前的羞辱。他不是要给自己难堪,而且凤氏一族在给丞相难堪。
凤修筠的声音只有蝶熙能听到,众人不解纷纷好奇的伸长着脖子。而凤修筠却潇洒的甩了把袖子,转身想往回走。
早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淮王侧过一步挡在他的面前,压下满腔的火气,好言劝道:“五哥,时辰不早了,该拜堂了。”
“九弟说的是呢。”他回身忽的钳住蝶熙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散着腥气的血色。
他生气了,又怎么了?蝶熙好像进入了一片无人的境地,眼中只有他周身簇动的火焰,烧的自己体无完肤。怎么?他又要开始了吗?
她想避开他灼灼的逼视,只觉得一阵心累,她根本就不懂他,他想做什么,在想什么似乎永远都猜不透。
凤修筠看着她忽然的沉静,心中好容易才克制下怒火烧的更旺了起来。
好啊,情郎求情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嘛。
他的力道很大,硬是将蝶熙的小脸掰回来对上自己,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诱惑,“可是本王忘了准备了。”
在场的人都舒了口气,以为他是想去换身公服来,谁料凤修筠却左顾右盼了一阵,似有些懊恼的说,“本王忘了准备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