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自那日后便不再与卫青说话,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日不出。卫青命人端进她房中的羹汤,每日清晨又冰冰冷冷地被端出来。桃花告诉卫青,李鸾整个人意志消沉,每日吃得极少,可呕吐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
卫青听后不置一言,命桃花还是按时将三餐送去,仔细侍候在一旁,再叫大夫去李鸾房中瞧瞧。
桃花问卫青,将军您不去看看夫人吗?
卫青沉默少许,轻应一声:“她不想见我,我还是不去惹她烦心。”
他还是依例每日都抽空去西阁看陆修蓉,看着坐于病榻之上双眼灼伤却依旧强颜欢笑的陆修蓉,总是不禁会陷入若有所思中去。
陆修蓉听侃侃而谈的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戛然而止没了声音,便忐忑地问道是否是自己有些话说的不对,惹他不开心了。
卫青回过神来,望着陆修蓉局促不安的表情,心中满是愧疚。
他忙否认了,只说陆姑娘心胸坦荡,对事乐观,遭遇如此不公,总是男儿之身一时也会难以接受。更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竟能坦然接受,一笑置之。
“若是……”他说着说着,自己却不禁顿住,眸中的光渐渐沉寂下去:“若是阿鸾她也能有你一半想的开就好了。”
陆修蓉这些日子来也是听了不少李鸾那边的事情,那些风是清棠放出去的,但自然也是跟她报备过的。她也惊异于清棠的手腕与挑拨是非的能力,那女子在她眼中原也只是府中的一届舞姬,容色过人,只可惜缺些运气。可如今她被平阳派来自己身边,所作所为她虽不是一一清楚,却也知道个大概。
沈清棠很了解女人,也知道女人的短处在哪里。一个女人若想要攻击一个女人,却还想独善其身、滴水不漏,在男人的眼中留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形象,当真是得要精心筹谋一番。
并非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能力,但沈清棠有。
陆修蓉心中明白卫青究竟为何烦忧,却也不能明说出来。她早就感觉得到,李鸾虽然聪明,但她心高气傲,心思自然是不会花在这方面。
她是斗不过沈清棠的。
陆修蓉渔翁获利,自然也不想多言其他。
陆修蓉劝卫青:“李姑娘年纪小些,再加上生的如此美丽,总是被男人追着捧着,心思执拗着骄纵些也是正常的。不过她是真心待将军的,腹中也有了将军的骨肉。大婚在即,将军还是要多包涵一些。”
她如此善解人意,落落大方,当真是跟在平阳身边耳濡目染。
卫青听着心中安慰,赞她体贴大度,心头却也有些歉疚,如此好的姑娘竟被自己连累至此。
“卫青与姑娘的事,公主与皇后已都与我谈过。于情于理,卫青是要给姑娘一个交代。只是……”
他忽然的停顿转折,让陆修蓉不禁一怔,心也不禁悬了起来。可她看不到卫青脸上的表情,心中再焦急却也只能等着他说下去。
“我与阿鸾情投意合,虽无父母之命,却也有媒妁之言。我许诺要与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还是想要先迎她进门,毕竟她还怀着身孕。”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许的忐忑,轻声道:“至于姑娘,也只能委屈些了。等我正式娶了阿鸾进门,再纳姑娘入府。”
陆修蓉听后立马松了一口气,心中欢喜可脸上表现的有些羞怯。
“修蓉如今已是废人了,幸得将军不弃,能服侍在将军身边亦是修蓉的福气。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李姑娘与将军都已有了骨肉,修蓉自知是后来者。李姑娘先入府也是应当应分的,修蓉不敢有抱怨。这些事情,但凭将军做主。”
卫青听后觉得甚是安慰,正要开口,未想到桃花竟跑到陆修蓉的院中高声唤起他来。
卫青闻声微怔,想要起身而去,却又因为顾忌什么才未动分毫。陆修蓉虽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魂不守舍,却也从他骤然静止后又急促的呼吸中听出了他已无再留之意。要走的人必然是留不住的,他的心不在这里,勉强也没有用。陆修蓉能做的也只能卖个乖,放他走罢了。
于是,她出声,要卫青出去看看。
卫青仿佛如临大赦,赶忙说了句明日再来看她,就急忙追了出去。
眼前迷迷蒙蒙的人影骤然如风一般跨门而出,头也不回,不带一丝的留恋。陆修蓉的心情不禁跌落到了谷底,却也只能苦笑一声,沉默不语。
“大方谦让从来不会让人真正快乐……”帘幕外悄然想起一个声音,陆修蓉虽看不见可听声音却也知道是谁。
“你要如此演到何时?一年还是十年,对着一个比你年轻貌美,无疾无患的女子施舍你的大方?”帘外的人冷笑一声:“你别望了,只有拥有的人才能谈起高贵的施舍,所以也只有真正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大方割爱。”
陆修蓉不言语,却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自己如今这翻田地,若非是利用了卫青对自己愧疚,她也确实是一无所有。想想那些暗无天日的未来,想想卫青的心中眼中都没有自己,心中难免暗潮涌动起来。
“你想除去李鸾吗?”帘外的人忽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像是一个魔鬼,一点点在操纵她内心深处的黑暗吞噬着光明。
“你……你不要胡来,这里毕竟是长平侯府,不想被赶出的话还是本分一些的好。”她的坚定也越来越被动摇,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帘外的人影越来越近,陆修蓉看不分明,却感觉眼前昏黄的光晕被一个人影缓缓掩在了身后,随即扼杀了自己心头的最后一丝光明。
“我可以帮你,如愿以偿。”
桃花来找卫青是因为李鸾在房中昏了过去,她虽然叫了大夫但也总是不放心,便来西阁找卫青,求他过去见一见李鸾。
卫青听后一刻也等不得便向李鸾的院子狂奔过去,赶到李鸾床前时见她脸色苍白斜斜靠在床上,大夫坐在一旁帮她诊着脉。
心气郁结。这是大夫最终下的结论。
大夫最终无奈地摇头,就算是扁鹊在世,这心病也还需心药医。原本昏迷那些日子,腹中的胎儿胎象便不是很稳,如今更加是雪上加霜。
卫青听后攒眉紧蹙,接过大夫开来的药方,手指却不禁收紧,转眼望着帘内沉默不语的李鸾。
大夫走后,他一个人在外面生着闷气。桃花几次进来换热汤药,都见他一个人惆怅坐在外间,没再像往常一样进到内室去与李鸾温柔絮语。他就那样静静地做着,像是在和里面的人怄气,两个人隔着汉河楚界,执拗这谁也不肯向前一步。
“侯爷,您劝一劝夫人吧。”桃花见他无动于衷,也只能将热了又热的药碗放在了桌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房门,不想别人再去打扰两人。在她眼里,屋里的两人郎才女貌,任谁看都会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奈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内室一直为发出声响来,就一直这样冷酷地与她对峙着。卫青心中不安,怕她又昏了过去,再按耐不住,端起药碗来进屋去看她。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她嘴边,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眼皮都不抬一下。冷若冰霜的样子,与他心底里那个温暖俏丽的身影判若两人。
“你喝还是不喝?”他又问了一遍,那人却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卫青沉默了少许,忽然抬手大口饮了一口碗中苦涩的汤药,一把摁住李鸾的肩膀,嘴唇就这样硬生生地凑了过来,硬是将自己口中的汤药渡入她的口中。
李鸾开始挣扎,却又被他死死摁住,灌了满口的苦涩。
几滴赤褐色的汤药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她的衣襟之上。汤药也被他几乎全部灌入了她的喉中,可他却不肯翻过她,继续与她在床榻之上纠缠。
李鸾感受得出他胸中的那团怒火愈演愈烈,像是要将她一把火烧成灰烬一样。李鸾想要缴械投降,此刻却为时已晚。他伸手就扯落了自己衣襟,李鸾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覆上身来,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一触即发。
当他的疯狂地吻落在她的胸前,面红耳赤的李鸾心中慌成了一片,喘息着慌忙喊道:“不……不可以阿青……孩子……”
他闻声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她羞得通红的脸:“你现在知道顾忌我们的孩子了?”
李鸾已是无法应对,只羞红着脸任由他抬手扯过床榻上的锦被,掩住她被他变得滚烫的身体。
“你为何总是这样敏感多疑,患得患失,折磨的我好苦……”他的眼睛有一丝迷离,面颊与她一样的绯红,像是喝醉了一般紧紧地盯着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阿鸾?”
李鸾委屈地望着他,鼻子一酸,眼眶骤然红了。
你让陆修蓉进门吧。
这些日子,这样的话她在心中反复了多遍,可就是说不出口。心中的那个坎,怎么也过不去。
他终是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只等到了她的泪水犹如倾盆雨下,心中顿时如刀绞一般隐隐作痛起来。
“都是我的错……”他望着她朦胧的泪眼冷哼一声:“你都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不能好好做一个母亲。”
说罢,他骤然起身,不再去看她。
“你若是自己不会喝药,我就每日来这样喂你。”
说罢,便丢下默然流泪的李鸾,头也不回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