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想顺着脑海中的一帧画面想起更多,可是无论他怎么拼命回忆,都只有那转瞬即逝的一个画面,前后全都串联不起来。
那时候他多大,是学龄前、小学还是初中?
是在哪个城市?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吗?他努力想看清画面中的建筑和街道是什么样子的,然而只是徒劳。
那家鸭脖店呢?又叫什么名字?阿初想看清招牌上的字,但那只是一帧记忆,又不真的是一张图片,不能放大了将所有细节看个清楚。
阿初不停地吃着鸭脖,嘴唇很痛、舌头很痛、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但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是因为这个鸭脖的味道,令他找回了一点点回忆,没准再多吃一口,就能又多想起来一点呢?
米露做麻辣鸭脖,就是为了让阿初啃着发泄的。撕咬吸吮的动作,本身就可以减压,米露特地下了重料,比寻常的麻辣鸭脖更麻更辣上好几倍,保管只要吃上一口,就会被辣得涕泗横流。
米露觉得阿初大概即使心中难受,自己也是不肯哭的,被辣哭之后趁机发泄一下,心里会痛快许多。
只是阿初现在的样子,出乎米露的意料,让她有点被吓到了。眼睁睁地看着鸭脖已经下去了小半盘,阿初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米露连忙伸手阻拦,“阿初,别吃了,这么辣的东西吃太多,肠胃要受不了的。”
阿初在米露的阻拦下,终于停下了手——他开始还在用筷子夹着吃,到了后面竟然直接用手——将手洗净后,阿初又默默地走回了房间。
米露眼含担忧地看着阿初紧闭的房门,她想出来的辣哭发泄法,似乎不太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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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米露家里只有手动打蛋器,但米露的动作显然相当娴熟,整只手臂带着手腕一起用力,打蛋器飞速旋转,只能看到一抹银色的残影。蛋黄在不断地撞击与搅动下被打发,变得越来越浓稠。水、细砂糖一起倒入锅里加热煮成糖水,直到沸腾。
绵密洁白的细砂糖从袋子里倒出,化作一条细线,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落入锅里的水中。糖水咕嘟嘟地冒着泡,不停地向空气中释放甜蜜。
等到糖水彻底沸腾后,米露啪嗒一声关掉火。打发好的蛋黄一边用打蛋器搅打着,一边缓缓倒入糖水中。蛋黄倒入完毕以后,继续用打蛋器搅打,足足有七八分钟后,蛋黄在手下打得发涨,蛋黄糊的温度也已经降下来,和掌心的温度相近。
冷却后的蛋黄糊倒在大大的玻璃碗里,另一只碗里装入马斯卡彭芝士,用打蛋器打到顺滑,松软地无以复加。
米露把蛋黄糖液和芝士混合到一起,吉利丁片掰成小片,用冷水泡软后滤干水分,隔水加热直至融化,倒入马斯卡彭芝士浆里拌匀。动物性淡奶油完全不是人造的植物奶油可以比拟,用打蛋器打发到软性发泡,也就是刚刚出现纹路的时候,香甜气息已经浓郁非常。一并倒入后,细腻的奶油慵懒地在木勺之下翻滚,被搅拌器拉近彼此的距离,直到亲密无间。
金黄色的朗姆酒缓缓注入意大利浓缩咖啡中,混合成咖啡酒。米露许久不做甜品,这些原料都是现去附近的进口商品超市里买的,价格比大批量的网购贵上不少。好在米露现在也挣了一点钱,不至于买不起。
米露取一片手指饼干,在咖啡酒里飞速地蘸一下,让手指饼干沾满咖啡酒,然后把手指饼干铺在蛋糕圆模底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直到蛋糕圆模底部铺满手指饼干,再倒入一半的马斯卡彭芝士浆。芝士浆上继续铺一层蘸了咖啡酒的手指饼干,把剩下的另一半马斯卡彭芝士浆也倒进去。
米露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模放进冰箱,计算了一下时间,要过夜之后等明天早上在取出了。
第二天米露起了一个大早,从冰箱里取出蛋糕,芝士将早已凝固透,轻轻松松地就可以脱模。纯粹的黄奶油表面撒上金棕色的可可粉,再围上手指饼干做装饰——
提拉米苏就做好了。
米露将提拉米苏切成小块,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上。
辣哭治疗法没有用,不知道阿初吃点甜的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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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神采奕奕地走出卧室,和前一天的精神状况判若两人。他从来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系统里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他的资料,这是他无法左右的事情。
但是他想起的那小小一块记忆碎片,阿初决定好好把握。既然能想起一幅画面,是不是就能想起第二幅、第三幅,知道渐渐地串联在一起,将过往全都想起来?
他想记起更多,但显然不能完全指望着天意。阿初决定去看看医生,而且要去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需要钱。
而目前看来,他挣钱的地方,只有米真香。米真香里有一成利润是他的,只要让米真香挣更多更多的钱,他就可以有钱接受最好的治疗。
当务之急,就是让米真香挣更多的钱。
整个晚上,阿初都在深思熟虑,脑中已经有了几个成形的方案。他正准备和米露好好聊聊,一低头,看到了餐桌上白瓷碟中的切块提拉米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