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月初可以不认识尚英,却绝对不可能不认识这位宣武公。
十五年前北狄入侵。大军压境,直破青邶二州十五县,整个大褚人心惶惶。
正是这位宣武公领着八万黑甲军,一路北上,奋力杀敌,才将北狄人赶出通海关,才保住大褚北境。奈何最后一役,遭贼人暗算,不幸身亡。
得知尚将军身亡后,当年的宣帝君珸竟悲痛得三日不食不寝,七日后亲自为其发丧,追封宣武公。一代大将就此陨落。
她们说尚英常年在外视防,今年春刚去的青州,她几乎就可以确定庙会之日见到的就是他。
听闻尚英乃是尚弈将军之子,月初心中一时怔怔不得言。
尚弈将军身死时,她不过三岁小儿,稍大一点听说了他的事迹,心中极为仰慕,曾对父亲说过,恨不能自己是男儿,也能如尚将军一般,上场杀敌,保家卫国。那时父亲还笑话过她。
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尚将军之子。
“嘻嘻。”云湘脸颊泛红,乍看似乎有些醉了。她转了转眼珠,又朝着月初挤眉弄眼道:“月初,那你呢?”
月初被她这么一问,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徐士衡那玉色的脸庞,脸上不由有些红了起来。
“怎么?月初也有思慕的人?”允礼一见,笑了笑好奇道。
“那是。可不输你。”云湘眨眨眼道。
月初当下脸一红,急道:“云湘喝多了,允礼你可别听她胡说!”
允礼听后像是微愕,在就不说话,只是眯眼看着月初笑,“哪家的公子?竟能入得你的眼?”
月初脸红,未说话。这厢云湘又笑嘻嘻的开口:“嘿嘿,就是那个徐士衡。”
“云湘?!”先前没发现,如今才知道这丫头酒喝多,说话竟这般肆意。
允礼听后微讶,而后也咯咯地笑起来。“徐御史确实不错,你们是一个地方的,难道和云湘一样也是青梅竹马?”
月初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好啦好啦,不是不是~”云湘红着脸往月初肩上蹭了蹭,宛若小猫一般。看得允礼月初都不由失笑。
“你说这下可怎么办?”月初看了看允礼有些无奈。
允礼则挥挥手,“没事,有人顾着。”说着唤来外间伺候的云府丫鬟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儿,沈牧言竟然来了。
月初看着允礼颇为愕然。
“有次云湘喝多了,差点闹场子。后来只要她要喝酒,牧言就会在附近顾着,将她稳妥的送回云府。”苏允礼解释道。“好啦,东道主都醉了,我们也该散了。”
月初点点头,也唤来青黛和小筱,众人出了状元楼,各别相散。喝了酒,月初的脸色也有些红,于是也不急着回府,带着青黛小筱,在街上悠悠晃着,打算散了些酒气再回去。
三人绕到了福安街附近,行人渐少。月初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幽巷道:“是你吧?李茂然。”
青黛和小筱皆是吓了一跳。果然从小巷内走出一个人,正是李茂然。
“小姐!”小筱下意识的喊了声。
月初侧头道:“没事,你们先进去吧。”
“可是......”
“自家门口,还能有什么事?”她笑道,再说了,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当初的她了。看了看李茂然,小筱最终点了点头,和青黛一起进了门。
“信上说的是真的?”李茂然看着她冷冷问道。他说的信,是当初月初临走前留下的。
“是。”
“那你找到他了?”他急促的问道。
“是。”月初眼底微黯。
李茂然紧紧握拳,惨笑道:“我知道了。确实是我宵想太多了。”
月初眼底发暗,“李茂然,这和身份地位无关。只是我确实不曾对你有过什么感觉。”她从未在信中提过婚约者是徐士衡,他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李茂然沉默了许久,又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应文举?”他一直以为她要考的是女科,所以那怕当初她逃婚,也未曾用私权,让父亲划去她应女科的资格。
“我......”真是一言难尽。“李茂然,你家是不是捐了银两了......”
“你知道?难道你也?听说杭大人是清官。”李茂然困惑道。
果然。月初心中一念,“我家可没钱捐银......”
李茂然更加古怪的看向月初,“你不会想说,你会凭实力登甲?”
“你说呢?”既是也不是,很多事是不能一时半会就能解释得通,那不如顺水推舟。
李茂然脸色更沉了,“杭小姐才学广博,自然不愁了。那就不打扰了。”说完他便转身要走。月初突然唤住他
“李茂然!我知道你心性不坏,不管这次登科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我都没有鄙夷的意思,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若能入仕,亦保住此心。”
李茂然一怔,静了许久,缓声道:“许月初,你真厉害。总有一百种办法让我恨不起你。”说罢,便缓缓走了。
月初站在原地,轻沉了一口气,“其实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此话悠悠,只是不知道他还否听得到。
进了门,只见青黛,小筱,爹,娘,连福伯桂婶都偷偷躲在角落里偷听。
一见月初进门急忙吓得四散,留下她一人满眼黑线。
“爹,你别走。我有事问你。”月初出声唤住杭仲宣。
后者则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玥儿啊,你回来啦?爹正要去书房,路过这的,怎么?有什么事吗?”
听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月初也懒得拆穿,“爹,可知应举费是什么?”她开口问道。那日宋大哥所说的事她一直有记得,只是忙着应举,一直未曾问过。
“应举费?”杭仲宣皱了皱眉,那是什么?他也未曾听过。
月初一愣,“就是应举要交的银,怎么爹不知道吗?”
“应举哪需要交银?民部每年都会发五十万两筹备应举事宜,何须让考生自交银两?”杭仲宣解释道,“你这应举费,是哪里听到的?”
月初一听怔住了,没有应举费?那......那宋大哥交的是?细思极恐,月初一直以为他们不过私相受贿,现在看来怕是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官场只怕......
“玥儿?怎么了?”见月初有些呆愣,杭仲宣困惑道。
“没,没什么。玥儿也是听人胡诌的。既然没事玥儿也先回房了。”看来爹对此事是不知情的,想来也是,爹平日接触的多是士人,这应举费怕是对那些平民考生收的。
忽而想起父亲,月初心中有些烦乱。若朝廷真是如此,那父亲所说的为国效力不就......
还有那徐澍,今日见得允礼,让她不由想起他当初所言,到底几分真假?还有徐士衡,他可知那婚约之事?若是知道,是何想法?应举一结束,这些纷纷乱乱的事一股脑又回到脑海中,让她不得不蹙眉细想。
夜已深静,绕不过诸事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