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孔凡盯着男子沉默不语，按理说拥有这等修为的弟子应该早已被内门纳入，眼前之人却还逗留在外门，四峰的首席不过也就九层聚灵期的修为，唯独墨正阳近期才有了一丝突破，那也仅仅是半步凝丹的实力，如此看来，他对外门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尤其是这藏龙卧虎的北峰。

不多时，斗篷男子微微扫了一遍四周，身子一震，风龙蓦然消散，接着他大手一挥，收起面前的摊位，二话不说便是冲入到了北峰的深处，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大智哑口无言，擦拭了下额头的冷汗，刚才险些吓破了他的胆。

“以前我就和你说过，外门看似简单，实则宛如一潭浑水，使人看之不透，往后无论怎么行事，切忌低调。”孔凡表情有些恍惚，沉默间也纵身而起，离开了北峰。

夜晚到来，星空浮现，孔凡一个人端坐在南峰深处的一块大石上，看着夜空，看着繁星，看着明月，他想得很多，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本以为成为了南峰首席，往后的道路应该会平坦许多，直到今日在交易场碰见那名神秘的北峰弟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修行，那是一条不进则退的道路，这条路可以说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尽头，你只能无休止的向前迈进，要是停下脚步，当你觉得满足的时候，才发觉自身依旧落后他人太多，依旧如蝼蚁一般无知。

深夜时分，与此时的孔凡一样，西峰之上，墨正阳盘膝坐在他的洞府中，看那朦胧的睡眼便知他刚刚醒来，这一昏迷就是半个多月，此刻他神色满是茫然，在他的面前有一枚碎成两半的玉简，这是他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自从他成为西峰首席以来，就没有遭遇过这等挫折，这挫折前所未有，使他几近万念俱灰，这才惨笑中，苏醒时捏碎了他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拿出的玉简。

他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败在了他看不起的蝼蚁手中，败在了修为不如他的孔凡手上，甚至若非是西峰长老出手，他已身死当场。

这一败，灭了他无敌的信念，断了他天骄的道路，一切彻底被孔凡摧毁。

他是天之骄子，他的师尊乃是内门地位尊崇的黑执事，他心性傲娇，心有鲲鹏之志，不想在师尊的宠溺中修炼，才毅然决定留在外门，他不想一步登天，而是想要依靠自身的实力进入内门，可如今，一切都随风吹散了。

墨正阳惨笑，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回荡整个洞府，他笑着笑着，死死的握住了拳头，只是没有锋利的指甲，体会不到孔凡当初的血与痛。

他不甘心，若是败在了同辈天骄手中他可以忍受，但对方却是名入宗不过半载的九代弟子，修行时日连他十分之一也比不上，他无法忍受将自己踩在脚下的，竟是一个他看不起，甚至当初连名字都没记住的蝼蚁。

就在这时，忽然的，墨正阳所在洞府一方空间陡然撕裂开来，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撕裂的空间内缓缓走出了一人。

那是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手中扛着一把血红的镰刀，弓着腰站在那里，老者容颜苍老消瘦，目中闪烁着诡异的幽芒，宛如一尊死神降临。

月光从洞外直射落在这老者的身上，化作了扭曲，仿佛都在颤抖着，似乎此人的存在，可以让天象都要为之发生改变。

“凡天宗，是青天古域最为古老的门派之一，源传岁月已久，凌驾于诸多宗门之上。”老者淡淡开口，嘶哑的苍声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与威严。

“而你，传承了老夫的血灵经，从拜吾为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一生不会平凡，注定了这一生将会接过血镰，永恒守护宗门，注定了你这一辈子，必将迈入万灵证道的时代。”老者的话语字字落入墨正阳的耳中，让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目中的茫然消散许多。

“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外门过于安定，遍地皆是蝼蚁，及不上内门丝毫。”老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之意，墨正阳握紧了拳头，眼中如有火苗出现。

“你的敌人，是内人当中的四殿弟子，是这青天古域其他门派的天骄乃至传人，只有他们才配成为你的敌人，若是如今颓靡下去，你……还有什么资格获得老夫的传承。”

“告诉为师，你是谁。”老者手中血色镰刀稍稍晃动，冷声喝道。

“我是墨正阳，是……是承接宗门黑暗的传人。”墨正阳身子退后几步，双目内闪露出一丝惊恐，可却有强烈的光芒射出。

闻言，那老者望着墨正阳许久，神色变作一抹柔和。

“你的资质不可估量，用不了多久，你将真真正正踏入凝丹期，以内门的资源和在老夫帮助下，日后筑成灵胎，炼胎化婴也并非不可，到了那时，你会发现这外门中败你之人，依旧还是如今的修为。”

“到时他在你的眼中，那就是真正的蝼蚁。”老者大有深意的看了墨正阳一眼，旋即转身望向洞府外的明月。

直至许久，老者再次轻叹出声：“正阳，随为师入内门。”

墨正阳抿着嘴唇，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者不再多言，随着他手中血色镰刀轻微对着虚空一划，空间裂缝出现，二人迈步间进入里头，裂缝消失之际，立刻从其内喷出一道流光射出洞府，刹那这道流光一变为二，分别向着两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位于西峰一处平崖之上，那里坐落着一栋木屋，屋外插着一杆大旗迎风而动，旗子上绣着一个金灿灿的西字，此地，是西峰长老的住所。

流光恍如拥有生命一般，沿着夜空群星轨迹，疾驰间顺着木屋的窗口落入其内。

本是盘膝静坐的西峰长老双目陡然睁开，伸手一抓，流光落入他的手中，那是一道玉简，其内有着先前那位老者留下的一道神念。

西峰长老面色先是微微吃惊，而后瞬间捏碎玉简，直至半响过后，他方才轻叹一声，重新闭上双眼，恢复了先前静坐的模样。

而此刻沉神思考的孔凡依旧坐在南峰深处的那块石头上，没有多久，就在他收起思绪跳下石头，欲要回去歇息的时候，一道流光猛地从天而降，同样化作一道玉简。

玉简落地的瞬间，“砰”的一声碎裂开来，黑芒顿时突起，从中走出一名面容枯朽的老者。

这个老者身体有些虚幻，仿佛不是来自这片空间，而是隔着时空降临，模样正是那来自内门的黑执事

“见过前辈……”孔凡骇然之余，虽然不知老者的来历，但也急忙上前行礼。

然而，老者不语间抬眸望向过来，似乎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尽管没有具备任何攻击之力，但以他的修为，哪怕只是一眼都足以掀起轰鸣，使得整个南峰震动，他的目光如一把利剑，刹那直奔孔凡而去。

孔凡面色变化间难看至极，陡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在这一瞬更是血液沸涌，如置身在一片千古血池，四周满是腥鼻的血气。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上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生死危机，仿佛是被凶兽注视的猎物，让他脑袋轰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脆弱的不堪一击。

血腥扑鼻时，孔凡甚至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的肉身在这一眼下，如要崩溃枯萎，他的灵魂心神更是出现了寂灭的迹象，使得眉心中流出了一道血痕。

孤独，无助，死亡，化作了一双大手，已经按在了孔凡的身上，似要将他粉身碎骨，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突然回荡在整座南峰上。

“还请黑执事手下留情……”虹光冲来，方愚的身影从中走出，紧接着身影晃动下出现在孔凡的身前，他右手抬起向前一挥，立刻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天动地而起，使得南峰所有弟子一个个冲出了屋舍，纷纷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四周的虚空仿佛要被粉碎，化作层层波纹扩散，难以形容的强大修为气息直接从方愚身上爆发了出来，苍老的身子站在那里，犹如天地间唯一的身影，替孔凡挡下了那威力滔天的目光。

“隐隐有了筑胎的苗头，几十年的外门生涯，你倒是没有白费，可凭这点实力，就想阻止老夫，未免有些不自量力。”黑执事冷笑一声，神色中却有说不出的傲然，眼中寒芒直逼方愚。

“黑执事倒是过赞了，以您的修为，哪怕是一具灵体，要想取孔凡的性命，恐怕也不会等我到来。”方愚微微躬身，轻声开口。

“哼！”

黑执事冷哼后大袖一甩，立刻虚幻的身子化作了点点血芒，渐渐融入到虚空当中，直至许久后才消散一通。

随着黑执事离去，孔凡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抬头时，眸中现出了至极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