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玉和润夜争吵的片刻时间里,润夜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冲到了外面。刚好两个人停在了厨房门外。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朱红玉深刻的知道这一点。她冲着润夜指了指厨房门。
“润夜,厨房里面李携做饭呢。再怎么说你先吃饱了再想对策。当然,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对策,现在征求你的意见。”
朱红玉说的就是自己休息区的事情,但是润夜圈在庙里不知道朱红玉已经有了这样一处好地方,此时一脸不信的看着朱红玉。
这些人就算是三官庙不接待,朱宅能接待的了吗?罢了,还是吃完饭再说吧。
朱红玉从药房抬来了两张高凳子作桌子,又抬来了找来三个小板凳,她可不是虐待下人的主,今天和润夜聊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秘密,和李携一起吃顿饭没有什么不好。
说实话,朱红玉也算是耳根子软的人。起初算计别人的时候丝毫不感觉内心有愧,而如今李携挖好了地道,而朱红玉又将他的长子软禁在府中,多多少少她的内心有些不安。
李携很快做好了饭,因为润夜在的缘故,他将厨房里面的生菜和香菇一起炒了,又捞了咸菜出来切成片。三个人再等了一会儿,米饭也蒸好了。
李携给朱红玉和润夜盛了米饭,自己闪在一旁不敢言语。
朱红玉看李携守着规矩,轻轻一笑,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道:“李携,这会儿别讲什么礼数了,赶紧坐吧。”
李携看了一眼朱红玉,又看了一眼凳子,原本是犹豫不定,见朱红玉这样说给自己盛了饭拿着筷子坐下。三个人聚在这样一个临时凑起来的小桌子上吃饭,别说还别有一番趣味。
李携做饭饿久了,三两口将饭扒入口中。润夜平日里是个仔细的人,如今在庙里饿了三四天,也赶紧就着咸菜把米饭往下咽。
朱红玉看着两个人忙摆头,吃了几口菜又吃了几口米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着两个人吃饭也越吃也饿。
就这样,李携做了满满一锅大米饭,只见白米饭的速度以惊人的速度下降。润夜一碗接着一碗,长条凳上的菜也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就算是整整两坨腌咸菜,两个人也分的一二干净。这还是配菜,可想而知这两个人一股脑吃了多少碗米饭。
厨房窗棂的影子由东走到西,灶台下面的火炭焚烧殆尽,开水由热变凉。待润夜吃饱,李携也停了筷子,三个人吃得都极为满足,
朱红玉觉得自己就算是醒过来的第一顿饭也没有吃得像这样多过!这两个人真是有毒。
“吃饱了吗?”
朱红玉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润夜和李携,李携看两个人都吃饱了,还不住打着饱嗝,作为下人的赶紧收拾碗筷。
当然,深谙养生之道的润夜此时坐在凳子上不敢起身,生怕胃里的饭食给吐出来。他看着朱红玉一副死而无憾的眼神。
“贫道、贫道失态了……嗯……”
呵,原来你润夜也是饿死鬼托生啊。朱红玉卑鄙的想着,不过她的脸上反倒没有一丝嫌弃的意思。
朱红玉看李携收拾厨房,对坐着的润夜道:“诶,饭都吃饱了。也听我给你说说给你想出来的主意吧?”
润夜点点头,此时是由得朱红玉摆布了,他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变成了一个压瓷实年糕桶。
“是这样的,我在你三官庙南边买了十四亩薄田。然后去城里买了军帐。今天早上又让人搭建了临时厨房和厕所,姑且称之为‘休息区’吧。我估摸着你庙门口的人等了五六天,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我让我的家丁去宣传一下这个休息区,让这些人在这里有吃有喝有地方休息。你看可以吗?”
润夜想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为什么不可以呢?朱红玉又何必问他。
但润夜的脑子转的极快,他很清楚朱红玉是一个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个休息区怕也是个赚钱的生意。
“你既然要拽着我商量,怕是要给服务区定价吧?”
润夜看着朱红玉,只见她的脸色越加心虚,见到这副情形润夜一挑眉,冷“哼”了一声儿。
“定价可以,你买这些东西有成本,不能让你做亏本的买卖。但若是你定的太高了,给这些信众造成负担,这我不能接受。”
朱红玉连连点头,只要润夜允许她的生意就做得。这倒不是她朱红玉听润夜的话,被润夜俘虏了,到时候朝廷盘问巡查起来,也好说这是润夜的主意。只要润夜跟官府说句话,量这些人也不敢得罪润夜。
这才是朱红玉险恶的目的。
“你放心,我知道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不会用它来谋求暴利。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用它敛财了,也是打了你的脸。”
润夜看朱红玉这样说,看着朱红玉尚且稚嫩的面庞、因干重活而粗大的手脚,猛然间心疼。也不避讳李携在这里,下意识的他的手伸到朱红玉的头上,揉了揉她梳好的发髻。
“你真是个孩子。”
朱红玉哑然,对……在润夜的眼中自己永远是孩子吧。他比她大了八岁,这八岁的距离让足矣让润夜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是,我年龄虽小,但不讲谎话。”
润夜看着朱红玉无邪的眼睛,目光中没有一丝杂质,忽而一笑。这一笑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他觉得讽刺。如果没有他的缘故,朱红玉是不是早早就会选择出嫁呢?
“你姥姥可好?我想去看看她。”润夜对着朱红玉温柔的说道,似乎也是在躲避李携的目光。
朱红玉听到润夜的这个要求哑然,没想到润夜来到她家里竟然还想着老太太。
“嗯,我带你去东厢房看看她。”
说着朱红玉扶着桌边站了起来,润夜也如此。李携见二人要走,也不多问什么,收拾了凳子抬到了旁边的药房里。
午后的阳光从毒辣转向和煦,朱红玉感受着太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温暖的感觉,享受和润夜一前一后往后院走时的亲近。他们之间隔得那么近,仿佛这一生就要这样走过。
也许这就是爱情?再轰轰烈烈也要归于平淡,不过和润夜一开始就归于平淡,他们的生活是一杯茶,淡淡的香气、淡淡的苦涩、淡淡的回甘。一切都平淡,没有一点能拿出来和人说嘴的地方。
很快,朱红玉的思路被打断了,二人走到了陆氏门口。朱红玉清了清嗓子,示意外面有人,而后两个人悄然推门进去。
陆氏坐在床上正在缝一个肚兜,像是给小孩子穿得。朱红玉不禁感慨,没想到这老太太来到家里两个月,竟然耳聪目明会缝纫肚兜了。
朱红玉又走近了陆氏几步,只见老太太手中的针线速度很慢,不过从指头的粗细和身上的着装上看,富态了不少,这是胖了。真好,总比以前瘦成一把骨头好,这也算是有晚福的。
“姥姥。”
朱红玉呼唤着陆氏,陆氏轻轻一抬头,看见是朱红玉来了,远处的人她也看得真切,是个道士吧。
“孙孙,来了?”
陆氏的话很少,但是语气中充斥着喜悦,脸上的皱纹更加密集,如同火山熔岩所形成的冷却波纹,突然间又被扭曲了一般。
很快,陆氏放下了手中绣活儿,用自己粗糙的如同树皮一样的手拉着朱红玉的手坐在自己的脚边,又朝着润夜挥了挥手,让他坐过来。
润夜走了过来,见四处没有自己坐的地方,只得挨着朱红玉坐着。
陆氏虽然牵着朱红玉的手,但是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润夜,看着润夜直点头。
朱红玉奇怪的看着陆氏,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的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姥姥,您看什么呢?”
陆氏看着朱红玉又看着润夜,也不知道怎的突然间失望起来。
“不像啊。”
不像?这个词引起的朱红玉的警觉。按说自己和陆氏也不过是两个月没有见面,润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况且他穿着一袭脏兮兮的道袍,陆氏不至于认不出来。
怎么会说不像呢?
“姥姥,为什么不像啊?”
陆氏看着朱红玉,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人,她疑惑的将目光从润夜的身上转移开。
“你不是嫁给朱银蝉那个小子了吗?按我说人家家境好,还愿意和你私自拜堂成亲,怎么你去了桃花村,又换了一个回来?”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朱红玉的警觉。
朱银蝉?那是她父亲的名字,原来陆氏把她认成了自己的母亲。怪不得说不像,润夜怎么也不会长得像朱银蝉。
“是啊,我记得你说你怀上了,这几天正在给你的孩子做肚兜。怎么这肚子也不见得大呢?这孩子可怎么算?到底是那小子的?还是这个小子的?”
朱红玉紧紧的攥着陆氏的手,手指尖微凉,原以为润夜险些被饿死已经触及道她最敏感的神经,但她没想到原来陆氏才应该是她关心的。
她……已经得了老年痴呆,医学学术界管这个病叫做:阿尔茨海默病。
“姥姥,我娘已经……”
“我是她新换的丈夫。”
润夜突然间打断了朱红玉的话,而润夜接下的这句话让朱红玉无可置信。她有义务纠正陆氏错乱的记忆,告诉她真实的时间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稀泥!
“润夜!”
朱红玉赶紧打断了润夜,但这时她看见了陆氏脸上洋溢的笑容。那笑容极为明媚,极为绚烂,是一个老人发自于内心最柔软之处的笑容。
朱红玉不忍打断这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