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柔和的余光打在身边的人侧脸上,淡淡的金光映得那人五官更显深邃,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手捧着一卷书正在出神。

沈词醒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神情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记得他是在下朝后晕过去

的。

而现在,他环视了下周围,熟悉的陈设,是自己府上他所住的内室没错。原还在纳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当眼神再度扫到床边的谢堇言时,顿时明了。

他定定看了一阵谢堇言,最终缓缓开口:“今日之事,多谢郡王爷,如若无事,还请郡王爷离开吧,臣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招待郡王爷了。”

“沈大人这病,倒不像是病,怕是自幼中了毒,郡王爷恕罪,老朽无能,诊不出这毒究竟是何物,更无从下手诊治。”谢堇言想起之前太医为沈词断过脉后说的话,又想起他对自己这冷冰冰的态度和桌上那幅画,心中一痛。

沈词本以为谢堇言会同上次一样听到他的冷言冷语便拂袖而去,却没成想他反而朗声一笑,转过身子面向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慢慢躬身,低下头。

看着谢堇言那张俊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沈词不禁呼吸有些停滞,心跳也乱了起来,谢堇言却在两人快要额头相接的时候停了下来,沈词深呼了一口气,心中竟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谢堇言离得沈词这般近,对沈词眼中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声音略有些沙哑,带着些惑人的意味,开口道:“阿词若想见我,时时便能见到,何须画了画像睹物思人,虽说阿词画艺绝佳,把我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却总没有真人来得鲜活,阿词说是也不是?”

沈词一听他这话,便在心中暗叹一声,知晓他是看到那副画像了,有些后悔没把那幅画放好,神情中便带了些无奈,抬眼对上谢堇言的双眼,说道:“郡王,臣身患有疾。”

谢堇言立马接口道:“本王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此疾,无解。”沈词淡然一笑。

谢堇言听罢,神情肃穆,立誓一般一字一句地对着沈词说:“若你去了,我便陪你。”

沈词听了,眼中闪过一道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声音温和带着些许低哑,问道:“郡王这话可当真?”

谢堇言没有说话,同沈词双目对视,低下头将唇印在沈词微带着些凉意的唇上。两唇相接的时候,两人都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上下都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谢堇言试探着用舌尖描绘着沈词的唇形,笨拙而又小心,沈词心中微疼,缓缓阖上双眼,唯有轻/颤着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感觉到沈词的配合,谢堇言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用舌尖撬开了沈词的齿缝,轻易地寻到沈词的舌,却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只一味地含/住吮/吸,沈词顿觉无奈,用自己的舌勾缠着谢堇言的,反客为主,带着他渐入佳境……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沈词睁着一双带着些许水光的眸子,盯着谢堇言,低哑着说道:“郡王可要记得今日所言,倘若哪一天我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谢堇言伸手将他揽住,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郑重地对他说道:“绝不反悔。”

听了这话,沈词慢慢闭上双眼,遮住了眼中剧烈翻滚的情绪。

之后两人好生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沈词告病在家,谢堇言便每天往这边跑,两人或是切磋棋艺,或是读书作画,宛如一对远离尘世的神仙眷侣。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日宫门口发生的事终究传到了谢堇言的母亲程氏耳中。只不过,三人成虎,就算原本只是谢堇言抱了沈词上马车,被流言一传,这件事便变了味道。程氏听着丫鬟向她禀报外面的传言,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她自是不信她的儿子是那等龌龊之人,那沈词她也是见过的,面容俊秀,生的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又年少中举,想必也是个霁月清风的人。可现在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去,把郡王爷给我叫回来!就说我有事问他。”程氏吩咐道。

“是,王妃。“丫鬟领命而去。

谢堇言正下朝,要往沈词府中去,就见到母亲派人来寻他,便交代自己的小厮跑一趟沈府,就说今日家中有事,先不去了。

回到家中,谢堇言直接去了正堂,跟程氏请过安后便问道:“母妃今日寻儿子有何事?”

程氏反问道:“怎的,无事便不能找你了?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母妃随意,儿子怎么敢有意见。”谢堇言赶忙答道。

程氏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老实同我说,你与那沈词是何关系?”

谢堇言想都未想便答道:“儿子倾慕于他。”

程氏听了顿时大惊失色:“你再给我说一遍?!”

“儿子说,儿子倾慕于沈词。”谢堇言一字一顿地说。

程氏勃然大怒,猛然站起来,指着谢堇言说:“家门不幸!你这就去给我跪到祠堂去,对着你父亲的牌位,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

谢堇言跪下对着程氏磕了三个头,说道:“既然母妃要我去跪祠堂,儿子去便是了,只是儿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说罢便毅然起身往祠堂走去。

程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平静下来,便唤丫鬟过来,吩咐道:“明日带人去程府接表小姐过来,就同大夫人说,时间长未曾见过颖湘了,想让她过来陪我一阵子。”

“是,王妃。”丫鬟应下。

第二日,郡王府一大早就去程府把程颖湘接了过来。

此时,程颖湘正陪着程氏用饭,程氏看着身边娴静的侄女:通身气质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透,眉眼之中又带着北方女子的英气,这是程家这辈中最出众的女孩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姑妈为何叹气?不如您说出来,虽说姑妈您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不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颖湘还能帮姑妈出出主意呢。”程颖湘看着程氏叹气,不由得问道。

程氏便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表哥的事,现在外面的传言你也听说过了吧,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我真是怕他将来找不到媳妇儿,这段时间接你过来,为的就是有空帮我多照顾照顾你表哥。”

程颖湘听着程氏说的这些话,不由得微红了脸,她不是那等蠢笨的女子,自然听得懂程氏话中隐含的意思,便轻声应下了。

程氏见她答应,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你表哥昨日被我罚跪了祠堂,刚回房不久,想必还没来得及用饭,你便帮我去给他送饭

过去吧。”

程颖湘起身称是,对程氏告辞后便交代身后跟着的丫鬟提起食盒,往谢堇言所在的院子中去。

到了谢堇言的房门前,她先让守在门口的小厮进去通禀,自己则等在门外。过了一会儿,小厮出来同她说道:“表小姐,郡王爷让您进去。”

“好的,劳烦了。”她对着小厮客气地说道。说罢便自己提着食盒进去,让丫鬟等在门口。

“表妹,母亲让你来当说客的吧?”谢堇言一边吊儿郎当地倚在床头,一边开口道。

程颖湘把食盒放在屋内的圆桌上,听闻这句话,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什么说客?表哥这话,我可有些听不懂。”

“行了,别装傻了,无论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同沈词是真心相爱的,凭什么用那些世俗的眼光来要求我们,你回去也告诉母亲,要我放弃沈词,这是不可能的。”谢堇言嗤笑道。

程颖湘一听便惊呆了,原来……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表哥他真的同沈大人是……那种关系。

这个事实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她同谢堇言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说她对他一点情愫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也是个正常的少女,容易对周围的优秀的少年郎起些朦胧的暗恋之情,而且谢堇言又是个相貌才华都十分出众的人。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她会去以破坏别人感情为代价去换取自己的幸福,她是抚州程氏的嫡女,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做这样的事,况且在这种情况下,换来的是否会是幸福还真要斟酌一下。

心中有些酸涩,再怎么清楚,毕竟谢堇言也是她喜欢过数年的人,这样当着她的面听他说着对另一个人的爱慕,实在是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纵使……那人是个男子。

她放下手中正在摆的碗筷,略微有些狼狈地转过身,不想让谢堇言看见她红了的眼眶,即使是这种时候,她也想要从从容容地离开。

拿起手帕轻拭了下眼角,开口道:“表哥放心,颖湘真的不是来劝说你的,只是来给你送饭而已,至于你同沈大人……颖湘也真心祝福你们能在一起,白头偕老。姑母那边,我会帮你劝劝的,表哥便放心吧,颖湘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谢堇言回复,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