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十一章(1/1)

格里梅尔简要地看了看精灵族的程序员给出的总结,他点点头示意她离开。

“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么?”

“没有,教授。”

“齐诺……他状态如何?”

这一次维丽尔延迟的时间稍稍长了些。

“正常,教授。累积BUG没有出现。”

“嗯。”格里梅尔忽然看到了显示屏一角闪烁的红色警示灯,“有人来了……是个危险人物。维丽尔,联系齐诺,让他过来。你做好迎敌准备。”

突如其来的敌人并没有令维丽尔产生任何人类所拥有的惊愕的情绪,管理员对来者的评价如此之高,她第一时间就开启了能量触发器,钢蓝色和金色的能量逸散光晕立刻覆盖了她的全身。未见任何能量的释放,她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了办公室的正中央。

格里梅尔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安心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不到十秒钟,齐诺也出现在了办公室的另一角。与维丽尔一样,开启了能量触发的他全身透露出一种极端凌厉危险的气息,若不早已习惯并相信这两个感生态半机械体绝无攻击自己的能力,他早已被自己的创造物所吓倒。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了天空之城,窗外闪烁起了千百道魔法阵同时全效工作时发出的灿烂彩光。能量一次次地向着他所在的正中央汇聚收缩,短短数秒钟,这里所蓄积的绝对活性元素的能量值就已经超过了四级强者所能调动的力量极限,绝对压制的力量甚至令这里的空间都变得凝实无比。

维丽尔冰冷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体内的元素微管向前提起了几分迅疾的信号,她轻喝一声,双手将长镰高高举起,凶狠地向着空间地一点击去。

炽烈的蓝红双色的闪光只是闪烁了一瞬就诡异地消失了,虽然没有五级的实力,但是维丽尔和齐诺的绝对力量已经足以击破空间的薄弱点。

齐诺同样面无表情地跟进,手中的能量剑向着另外空无一物的一点刺去,暗红色的能量刀刃切入了虚无的空间,再度消弭无形。旋即是维丽尔,她以连贯毫无滞涩的动作一遍遍地攻击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每一次绚丽的能量都瞬间消失在空间的裂缝之处,使她凶狠至极的攻击似乎只是无力的普通挥击一般。

维丽尔和齐诺的连续攻击持续了十次,然后一同退后,两人的信息交互一瞬间达到最大,随后能量剑和金属镰刀再次带着切破空间的嘶嘶声落向了一点。

“停。”

格里梅尔说道,两个半机械体同时收束,毫无反抗地收回了自己的攻击。但是能量触发器依旧发动着强悍的能源,指向着空间破损的那个坐标。

希拉.奥雷萨身体的切面反应为镜面的全反射,逐渐地从空间中滑落出来。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红发在能量的碰触中变得散乱,目光黯淡,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

她平举着双手示意着自己没有武器,也不想攻击。她慢慢地站在了办公室的金属地面上,略带忌惮的目光不时间扫视着身边的两个她所不能理解的机械体。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希拉阁下。但是我还是认得你。”

希拉从他老花镜后细微的目光中看不到多少神色,尚未从重伤中痊愈的她接连在这尤为牢固的空间中来回跳跃躲避敌人的攻击,再次令她感到了许久未尝的威胁滋味。

“背叛了奥尔卡,你有何感想。”希拉阴沉着目光,丝毫不在乎这句话将会给之后的谈判带来何等影响。

“我选择的路,容不得别人评说。就算是他们想说,也得等我死了之后。你看我这幅模样,根本不用等多久不是吗?”格里梅尔轻松地说道,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站在齐诺维丽尔之间的希拉,“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不要得意忘形了。”希拉冷冷地吐出了她的威胁,“虽然我重伤在身,也低估了你们的力量。但是我拼尽全力,以我实力倒退为代价,你们还拦不住我。如果我仍旧低估你们的话,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与你们同归于尽。”

五级强者如此的威胁,了无力量的格里梅尔以微笑淡然处之。

“活了那么久,你还是很年轻啊,孩子。”他微笑道,“先说说你要干什么吧。”

希拉微怒却不敢发作,她紧紧盯着格里梅尔的眼睛然后冷声道:

“我要斯乌的身体。”

“原因?”

“无可奉告。”

“啊,那我就猜,你们——你身后的那个组织,是想用斯乌的身体作为黑魔法师复活的凭依吧?”

希拉周身的空间闪动了一下,齐诺而维丽尔手中的武器同时爆发出了刺目的闪光。格里梅尔的老花镜自动变暗过滤了九成的光线,埋在能量波浪中的希拉屈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华丽的红色长袍再多了几处破损。

“你……你竟敢——”希拉怒声道,“我这可是给你面子!看在奥尔卡之前的情面上!”

“你要拿斯乌的身体,奥尔卡可能坐视不管么?再说,凭借你的实力,你难道做不到吗?你究竟在想什么,才来找我这个没有什么用途一心扑在自己的学科上发疯的老头子呢?”格里梅尔慢慢地说,“而且,你真的在乎奥尔卡么?想要从她身边抢走斯乌,你只能迈过奥尔卡的尸体。请相信,我比你更了解奥尔卡。”

希拉哑口无言,她深深地皱着眉头,但在齐诺和维丽尔的木然监视下却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即便她能够掌握一时的主动,那也很难安然逃出天空之城。如果自己的状态继续恶化的话,再遇幻影可就十死无生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维丽尔和齐诺,后者没有因为她的扫视而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

“你的,这两件……作品,恐怕当初设计的目的就是用来对付奥尔卡的吧?”希拉说道。

格里梅尔双目微眯,不置可否。

“那我就当确认了。”希拉冷言道,“斯乌的身体中暗含的力量已经可以部分地与奥尔卡的力量产生共鸣,这样的力量以普通的五级已经很难轻易压制。就算是能够战胜她,也无法把她和斯乌分开。但我知道你有这个力量,你的这两件作品就有着这样的能力。因为这可是你的设计思路啊,虽然没有在那次战斗中真正地实践过,但是模拟战斗已经有了无数场了吧?”

维丽尔仍旧无一丝变化,但是希拉从身边的齐诺眼中看到了一点不可察的震动。那是触发了真实记忆时所产生的非自主情绪波动,于是希拉确定了这一点。

“我知道了。”她放松开自己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一抹标志性的轻佻笑意,妖娆的身体曲线揉动在格里梅尔逐渐变冷的目光下,“那么就请你夺回斯乌的身体吧,我会给你足够的研究时间,只要最终把那具魔皇的身体交给我就好了。至于回报,那就是我不舍命摧毁你的这间实验室。”

格里梅尔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抓紧。

“你走吧,谈话终止。我不会阻拦你,想必你也不会麻烦我。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了。”

在授意下,齐诺和维丽尔微微放开了对希拉的限制,她身后的空间旋即打开,断面是银亮的全反射镜面。

“我回去以后,可就会杀掉奥尔卡哟?”

格里梅尔一言不发。

“那我走了,去杀奥尔卡啦——你很快就会得到确认的消息了。”

她的身体已经有一半没入了空间通道,一滴汗珠顺着格里梅尔雪白的鬓角滴了下来。六十年的相互信任和一朝背叛如幻灯片般周转在他的思想体中——

——“对不起,我是魔族。”——

——“对不起,我是人类。”——

“等一下!!”

希拉笑吟吟地转过身,把双臂抱在胸前,向着他和两位没有情感的机械体笑了笑。

“你这个疯子!”格里梅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紧盯着面前的希拉,声音中有着一丝失败的颓废,“你……你为什么要在过去摆出一副和奥尔卡那样友好的样子——我以为,以为你们是真正的……真正的伙伴……”

“伙伴?我可不会信任一个非我族类的魔族,”希拉冷笑,“摆出那副嘴脸,是因为她还有被利用的价值。现在她的价值已经转移到了斯乌身上,还为她的性命忧心,真是愚蠢。不过,话说回来,你再对我质问这些的时候,为何不去自己思考思考为什么你背叛了奥尔卡呢——那个你自认为没有谁比你更熟悉、更了解的奥尔卡?”

——我了解奥尔卡,但不了解自己原来有着这样的野心。我了解奥尔卡更甚于自己——

他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冲着希拉僵硬地点点头。

“我照办就是了,请你信守承诺,不要伤害奥尔——不要伤害实验室和天空之城的每个人。”

希拉得意地微笑着,转身融入了空间的通道之中消失不见。格里梅尔呆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中,过了半晌,才打开了一个操作界面,慢慢地输入了一条指令代号,终端当然是在他面前待命的“十一号”和“四十六号”。通天塔发出了一连串的爆鸣声,已经千年未倒的通天塔终于因为自身没有魔法阵的维护而使得时间的魔力狠狠地作用在了古老的青砖上,数千米高的古塔在几天之内已经爆裂开数条巨大的裂隙,在南国的骤雪中摇摇欲坠。

长长的钢缆扑上天际,随后末端的爪钩轻易地切进了古老的青砖。旋即是机括回缩的摩擦声,黑衣一众以垂直的嚣张角度在通天塔之外蹿空而上,每一次细钢索的回收,他们都能够直线上升数十米。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在云端中机械地操纵着垂直机动装置的黑衣一众为首一人冲着塔内指了指。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十余人即刻分散,手套间锋利的钢爪使他们轻而易举地牢牢抓靠在石壁上。他们以壁虎般的灵活身姿飘行在光滑的塔外壁,片刻后,一人发出了一声哨音,其他人立刻汇拢而去。

终于发现了一扇通往塔内的小窗。待其他人鱼贯而入后,他方才入内。

塔内阴冷昏暗,但至少已没有了塔外的莫测的风暴和看不到身下身上尽头的迷茫恐惧感。

昏暗的塔楼中,并非只有他们是发出声音的存在。在隐蔽的角落,簌簌的声音响起。在不知何时的暗淡阳光下,他们看清了那些实际上是人头般大小的石球。因为蓄积在通天塔中的魔法力量,它们拥有了自己的内魔法循环,使它们得到了一些类似生命体的特征。本能的威胁让石球慢慢地飘出了它们藏身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下,石球裂开了,露出了某种金属的钩状器官,金色的电弧在噼啪声中明亮起来,伴随着一小阵火花,一道电击就向着最近的那位黑衣人奔去。

黑衣人有些疲惫地坐在古旧的台阶上,抬手一挥就拨开了眼前的电光。衡量出自己与入侵者差距的石球立刻躲藏起来,如来时一样消失在通天塔裂隙的缝隙中。

一个人从背包中拿出的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打开,倏忽间蹿出了一团火光。其余几个人舒心地叹了口气,纷纷凑过去取暖,有的人将随身的速冻食品放在火边解冻。

“原地休息三个小时,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出发。”

吉格蒙特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在火光中检查着任何一点可能锈蚀的痕迹。她的表情气质就如同这里一样阴冷,坐在她身边的人都不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那种冰凉黏滑的精神渗入自己的骨髓。

过去的吉格蒙特确实如此,但是自从她不受古老十级魔法的保护便登任十字旅团总座之后,她独特的气质便变本加厉起来。对于这一点,作为十字旅团总座的她无可厚非,但身为她朋友的贝尔、韩立泰等人却总觉得某些方面甚为不妥。

其他的特战队员都没有再说什么话,纷纷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一声不响地开始了自己简单的用餐。无声的午餐时间很快过去,大半的身着黑衣的特战队员们都裹着身子互相挤在一起睡着了。

“嘭!”

细而尖锐的刺穿声响起,贝尔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弩枪。几个蠢蠢欲动的石球立刻缩了回去,而被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同类便是最好的警告。

秀丽的小脸上带着几道寒霜,她一声不吭地挪到了吉格蒙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地面上排成一排的匕首。或长或短,或锋利至极或淬有剧毒,吉格蒙特像是清点着自己珍宝一般抚摸过每一柄匕首的锋面,默不作声地将它们插回隐藏在制服每一暗处的束带中。随后她又从背后抽出了一对长刀,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刀刃依旧孤傲似雪,闪烁着不可近的寒意与冰冷。

收刀入鞘,吉格蒙特这才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好友。

“非要跟来,这可不是我的命令。”

“朋友的特权不就是违抗命令么?”贝尔轻声道,“这塔啊,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没有天空之城魔法的不断加固,它也就只能够支撑最多一星期。”

“仔细感觉,通天塔一直在危险地摇晃。”雨燕夏琪的老师,近战魔法的开创者之一韩立泰抱着自己的法杖坐在了她们身边,“格里梅尔可不是奥尔卡,就算是他手里有着强悍的战斗兵器,他也没有懂得如何熟练使用它们的班底。放在他手中……真的是浪费了。不过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但我们的目标不是刺杀格里梅尔,而只是一个简单的侦查任务啊!”贝尔有些不满地抿住嘴,“吉格她已经是总座了,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可是大事件……她为什么不听我们呢?”

这些话就在吉格蒙特的耳边说着,明显就是给她听的。

“不是这样的话,”她闭目养神安然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保护的了自己?只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切……”贝尔哼了一声,“团里就你对格里梅尔的评价最高,说说原因吧。”

吉格蒙特四下看了看,其他的特战队员大多已经睡着了。从他们平缓的精神波动中感知,她即将所说的话他们不会听到。

“贝尔,韩立泰,”她用朦胧的细小声音说道,“还记得我们十几岁时,黑色之翼露出他的狰狞的那个时候——格里梅尔干了些什么么?”

两个人沉默了。

“是啊,村子里好多人都被抓走了。不管是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快要成家的年青人,都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了莱班矿山里面。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家人好多都相信他们活着,年年都来反抗者总部门前哭诉着请愿,希冀我们能够把他们都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原有的模糊的情报,恐怕他们已经——

“我只想弄清楚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那个时候黑色之翼疯狂地捕捉年轻人和孩子们进行人体试验,而在最后没有一点成果?难道说是格里梅尔的实验失败了么?无论如何,我得给我自己和那些孩子的家属们一个交代……”

吉格蒙特的话停在了一般,握着剑柄的右手松开了,缓缓抚摸着自己胸口处的一个凸起。韩立泰和贝尔相视暗淡地叹了口气,他们知道那是一柄没有什么攻击力,锋利程度也只能够算是一把水果刀的一柄小剑。但那一柄剑是她年轻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恋情的见证,时过境迁,那个与他们同龄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和他们一样步入而立之年了吧?但是,他们心中的理智一直在强调,儿时的友人已经和那些不明不白消失的孩子一样永远地年轻下去了。

此刻挂在吉格蒙特胸前的正是她绝望的希望,他们和吉格蒙特自己都清楚只有丢掉那把小剑她才会是真正的强者。但是这所谓的“强者”一词,也不过是源自还是少女的吉格蒙特站在化为废墟的家的面前,因为紧紧攥着小剑而流出的血立下的誓言一个副产品罢了。品尝到刻苦仇恨滋味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并且会因为这苦涩的体验而成瘾沉迷。

对话在沉默中中止。时间缓慢而不可阻抑地流动,三个小时的时限到了,一众人继续默不作声地蹿出通天塔的小窗,在机动装置的帮助下继续迅疾地向云之彼端的天空之城疾驰而去。在那里有可能是彩色但更有可能是阴暗的答案,但是他们过去为之努力的也不过是寻找答案而已。

手中的能量剑以目不暇接的绚丽曲线滑动在致密的能量液体之中,在稠密的能量接受溶剂中,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能量触发器全开,按照输入进自己思想体中的信号对着面前虚拟的敌人无情地施以攻击。

面前的那位虚幻的小女孩样貌的敌人已经在过去的战斗模拟中对抗了不下千次。她的每一次攻击和每一种移动模式早已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硬盘中,成为了绝对无法忘记的物理记忆。齐诺同时知道他也曾同维丽尔进行过无数次的合练,他们的敌人仍旧是这名有着一对银色长辫,使用着灰色能量攻击的女孩。

“她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在脑中出现的频率之高,已经使他的思考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从过去隐约可以猜测到的记忆清除节点中,他大体已经猜到了向格里梅尔询问这个问题是绝对的禁忌,自己若是再次向他提问的话,好不容易积攒的足以使自己思考自己是谁的生物记忆就会被再度清除。

其实有些时候他也想成为维丽尔那样更纯粹的半机械体,生活中充满着程序模块化的标整规划,行事准则按照SRC就足矣,何苦那么多繁复无用的思考去消耗自己待机时的能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