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发现你惹事的功夫真是一流。”法提斯挠了挠胡渣,道:“上次‘通往夏尔’商队的事也是你惹的吧?”

“......”

寒风穿过木窗的间隙,然后刺在两人的身上。杰姆斯缩了缩脑袋,然后钻进了被子里。法提斯则给自己满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暖着手心。

烛火在风中摇曳,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半晌,法提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水杯放在木柜上,然后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想离开了。

“嘿!法提斯!”杰姆斯突然叫住了他。

“嗯?有事?”法提斯转过身来,问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事我就走了。”

“当然有事!”杰姆斯笑着坐起身来,道:“瞧,我现在是你们队伍中的一员了吧。”

“嗯。”法提斯不可置否的答应道。

“既然成为了一个团队的,那怎么能不知道团队的故事呢?”

法提斯挑了挑眉毛,他知道杰姆斯是什么意思。

“首先,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杰姆斯显得兴致勃勃:“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告诉你我的故事,怎么样?”

“我的故事......”法提斯犹豫的挠了挠头,最终,他决定还是坐回了椅子上:“我的故事可没有阿拉贡那样励志,你确定要听?”

“当然。”

法提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一会,像是在酝酿。

“我出生的那个年代,第一次南北战争刚刚结束。”终于,法提斯开始了他的故事:“我父亲在那场战争幸存了下来,然后他带着我和我母亲定居在了苏诺。在那儿,我们的生活并不宽裕,但较之我的邻居们,已经很好了,我......”

“南北战争?”杰姆斯感到很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是斯瓦迪亚分裂为南北两个的那场战争!谁教你的这坏习惯?分裂出来的南斯瓦迪亚就是现在的罗克多。”法提斯皱了皱眉,回答道:“为了补贴家用,我七岁被送去磨房做工,然后就是清晨空手出门,傍晚带着面包回家。”

“很苦吧?”杰姆斯同情的说道:“我七岁时......嗯?我七岁时干什么来着?”

“苦?”法提斯突然笑了起来:“那可算不上苦!杰姆斯。那儿的磨坊主山迪曼是我认识的除队长外最伟大的人。说实在的,较之我父母的房子,磨坊更像我的家。至少在磨坊里没人以我能赚的第纳尔来衡量我的价值,更没人一心只挚爱第纳尔,而不是亲人!”

“......”

“磨坊主山迪曼待我如待他亲儿子一般.做工的闲暇时间,他总会拿着一本骑士传记,给我读屠龙故事,或者拿起一把木剑,教我如何保护自己.......我爱那个白胡子老头,他是在我童年唯一肯教导我的人。现在回想起来,那倒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那个山迪曼,”杰姆斯从法提斯的语气中感觉到一股哀伤:“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死了。”

“......”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第二次南北战争爆发了。前任骑士之王恩格斯在那一年重新挑起战争,目的却只是为了所谓的‘正统斯瓦迪亚’的威严。由于刚刚经历过第一次南北战争,兵源短缺,恩格斯便强行征兵,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必须服役......那个龟孙子,山迪曼被抓走了,我父亲也被抓走了。我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迷茫,所以我参了军。”

“那时你才十三岁,你怎么参军的?”杰姆斯疑惑道。

“我告诉抓壮丁的我已经到了十五岁,于是我便被抓走了。”

杰姆斯感觉不是募兵官眼瞎了就是募兵官被门挤了。

“很幸运。”法提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缓缓道:

“我在军队里遇到了山迪曼。”

“又过了一天...”

燃料基本上耗尽了,虽然白天尽可能的节省了木柴,到了晚上也只能数十名士兵为这一团火堆取暖。为了稳定军队的情绪,加上哈瑞斯的身体稍稍康复了,洛娜便取消了小木屋的供暖,和士兵们一起坐在营地的火堆旁,挨过一个寒冷的晚上。

“大家尽量靠着坐吧...天冷了围近一点...”法提斯搓着手讲一个马铃薯扔进火里。

哈瑞斯波耶裹得厚厚的,之前法提斯发现烈酒可以给他驱寒,就向贝斯图尔要了那袋白酒,维吉亚人靠着这玩意倒也不怎么怕冷了。洛娜发现虽然这是王国里出了名的公子哥,但貌似对于平民也并不摆什么架子,什么也没说的就靠着两个战士坐下了。

“这样的冬天....大家尽量保持清醒,不要睡了,这么冷,可能一睡下去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

“是啊是啊...如果还有什么吃的就都放到火里烤一下,各自聊聊天吧。”法提斯看着那土豆约莫熟了,用剑把它从灰里叉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剥开咬了一口。

士兵们都各自开始烧烤食物,同身边的人聊天。洛娜拿起一个干果咬了一口,这玩意虽然不好吃,但也能填肚子。她突然感到身旁左侧的士兵总是尽量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她抬起头来,发现那是一个年纪挺小的维吉亚男孩,估计还不到十八岁。洛娜隐约注意到他有时会偷偷看自己一眼,不过一旦她将脸抬起来,那个士兵就会立即把眼睛转过去。

“嗯...你多大了..?”洛娜试着去和他搭话,不过那个男孩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在和他说话。

少女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啊啊...是...长官...什么事....”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吓得一激灵,回过脸来望着洛娜,一脸的紧张。

“...没..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女孩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也是一吓,“其实...我没那么可怕吧...”

那个男孩的脸红到了耳根,洛娜发现他其实长得挺清秀的,脸上连胡子都没有,像这样的男性在维基亚可是不多见,雪原的男人到他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初显勇士风范了,往往膀阔腰圆,一脸的络腮胡茬。

“现在就不要当我是军队的指挥官了,我是你们每个人的朋友。”女孩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易近人。

“.......”

少年还是不说话,与其说是不想说,倒不如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约尔姆...”

洛娜见他全身有些颤抖,以为他是太冷了,便将身上的皮裘脱下来给他披上。这是两天前士兵们从熊身上扒下来的,几个擅长制皮的猎户出身的战士把它做成了一条皮毛毯子,原本是给卧床的哈瑞斯盖着的,结果就在刚才维吉亚人红着脸说自己不怕冷,强行把它塞给了洛娜。

“....谢...谢谢...”

“你多大了?”

“十六岁。”

“和我一样的年纪...”少女听他这么说便叹了口气,“...还不到成家的年纪...那为什么会想参加军队呢?”

约尔姆听了一阵沉默,他低着头,好久都没说话,洛娜以为他是不想告诉她了,结果最后他还是抬起头来:

“...我的父母...是色雷兹克的农民,在当地算家庭条件一般的,他们一共生了九个孩子...你知道九个孩子对于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意味着什么吗?”说到这里,她才转头正面看着洛娜的脸。女孩想了想,然后说:

“很沉重的家庭负担?”

“错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约尔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那种略带一丝自嘲的悲伤的笑,长期学习察言观色的洛娜映像十分深刻。

“为什么?”

“其实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是直到最近,我的父母才察觉到我的存在,我的哥哥们都为之前同诺德人、同斯瓦迪亚人的战争征入了军队...结果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战争就像饿狼一样,把我的八个哥哥吞噬的什么也没剩下....”

女孩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看着身边的少年,看着他低下的头,火光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光亮,却留下更多的暗影。

“前几天,当地的贵族老爷又找到我的父亲,说为了神圣的战争,他必须再献出一个儿子...”说到这里,约尔姆的眼睛里似乎喷出了火,“当时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啊...我年迈的父亲当时就摘下了墙上挂着的长弓,开弓就要一箭射死那个混蛋...结果...”

“..结果...怎么了..?”

“..呵呵..那张弓已经放了很多年,木头已经朽了,在我爸爸拉开弓弦的同时它就断掉了....那个贵族望着我父亲那张悲恨之极的脸和颤抖的山羊胡子...竟忘记了叫手下抓人,灰溜溜地跑了...”

“..我知道...你的父亲一定很伤心吧..”洛娜感觉他似乎要哭出来了,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生在这样的时代...有很多家庭和你一样...”

少年叹了口气,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眼角的泪水不让它们流出来。

“...虽然那个老爷再也没有来为难我们家..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我背着我的父母参了军,因为我要报仇,我要杀死八个斯瓦迪亚或者诺德人...我的兄弟不能这样白白的死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