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衣无缝(1/1)

沈飞被问得浑身一颤,低着头,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掉落,这个局天衣无缝,自己想要辩驳真是难比登天。感觉众人望过来的目光或鄙夷、或叹息、或嘲讽,内心反而坚定了,双手拱出,对着自己的师父道:“启禀师尊,徒儿也有一个故事要讲,听完故事之后,请宫月师姐再做定夺不迟。”

“你说吧,我们大家深夜等候在此处,便是要听你亲口承认。”掌教看他目光恢复坚定,心下稍安,和沈飞朝夕相处了六个月,对沈飞的喜爱不下于邵白羽,掌教不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是个禽兽。

“启禀师父、云师叔、方峰主、宫月师姐和玄青殿诸位师兄弟们,我沈飞今日下午在山上收集榕树种子,满山搜索,大有收获之后,前往清水瀑布旁打算打坐练功。那里灵力充沛,水质清凉,练功之后便可以净净身子,是我惯常去的地方。离得近了,隔着灌木丛听到女孩子们嬉戏玩水的声音,知道师姐们正在梳洗,便转身离开。

最近几个月,我和几位师姐们在瀑布前碰到过几次,那瀑布本来是我先发现的,第一次遇见师姐们前来那边梳洗是在四个月前,看到的是师妹紫如;第二次又是同样的地方,见到紫如和若雪师妹一起前来。再之后见面次数就频繁了,师姐、师妹们似乎发现了那处瀑布的好处,频繁前往,我一个大男人若是晚上绝不会再前往瀑布那里,担心师姐们趁夜色洗漱;但若是下午,则偶尔前去,因为那里环境优雅,适合练功,而下午的时候,视线开阔,师姐、师妹们大多是洗洗衣服,偶尔还能互相聊聊天。

最近几次,不知为什么,下午时间,师姐、师妹们也会清洗身子,我有过一两次教训,听到水声,便当先离开了。”

“如儿,是这样吗。”

名叫紫如的姑娘出列,向掌教行礼道:“启禀师尊,确如沈师兄所言。大概四个月前,我和姐妹们在林间玩耍,偶然间走散了,来到那处清水瀑布前,看到沈师兄正在打坐练功,上前和他攀谈了几句,还是师兄领着我一起回来的。

之后闲谈的时候,把这段经历和若雪说了,若雪便央求着说有这样好的去处,要我带她去看看。那一天正好沈师兄又在练功,若雪远远地和师兄打招呼,与我一道在水边玩耍一阵。回来以后,便将这处好去处说与了其他姐妹们,打那以后我们去的就频繁了。”

“他真的是在练功?”

“启禀师尊,弟子不敢撒谎,师兄是在练功。”

“你接着说吧。”

“姐妹们发现那瀑布清澈无比,水流又大,适合洗衣服、清身子,便越来越喜欢上那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身边的姐妹们就都知道了。打那时开始,清水瀑布就成为了我们姐们几个聚集玩乐的场所,有事没事,总会前往,虽然路远,但也值得。

沈师兄大概是见我们女孩子去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也就鲜少踏足了,偶有踏足也是在日落之前。”

“若雪,如儿说的可是真的?”

纳兰若雪对沈飞的成见早已摒弃,虽然还时不时地跟他生气,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当下出列,走到大殿正中,站在沈飞另一侧,向掌门禀告道:“启禀师尊,如儿说的句句属实。我当时听如儿说有一个好去处,便死活拉着她带我前往,果然发现清水瀑布水质清澈,环境宜人,是片世外桃源。您也知道,东山之上洗漱颇不方便,每天都是要从桶中接水,依次而行,我们女孩子家家的,喜爱干净,发现这样一处好地方自然欣喜若狂,一来二去,消息便传开了,姐妹们互相结伴前往。最开始的时候总能碰到沈师兄,但最近两个月见的就少了,大概是打扰了师兄的静修吧。”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纳兰如雪望向沈飞,后者向她点点头,心下稍安。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纳兰若雪设下的一个局,是她在故意陷害自己,毕竟从六个月前,若雪就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女生们不断前往瀑布也是她从中撮合的,再想到她母亲心狠手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作风,在最开始的时候,沈飞真以为是若雪的计划。不过听她如此说,就放心了,想想若雪天真无邪,神经大条,就算要害自己也想不出这般周密的计划,确实不像她所为。

掌教点点头,问道:“宫月,若雪的话你可认可?”

“启禀师尊,若雪说的全是事实。”

“这就好,沈飞你接着说吧。”掌教内心又安定了一些,目光扫过众人,暗自思忖:难道是有人在陷害沈飞,可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

沈飞想了想,接着说道:“离开之后,我便走入了树林,看到林影下,一个头发盖住面容,身穿白色亵衣的女子赤着脚站立着,立时感到好奇。”

“身穿亵衣,光着脚,那不就是死去的女子吗。”听沈飞这么说,众人嘀嘀咕咕起来。

掌教眉头深锁,面色难看,不发一言。

沈飞继续道:“我走过去,好奇地掀开女子的头发,看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容,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女子忽然窜过来抱住我,大喊道:“抓流氓,抓流氓,徒儿一时心急,踢了她一脚,便逃开了。”

方翠崖冷笑道:“只踢了一脚吗!女子身上的伤可不是单单一脚就能造成的。”

“只踢了一脚。”沈飞低着头,“虽然衣服、身材接近,但弟子当时看见的女子,绝对是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容,否则也不会那么惊慌失措了。”

“哼。”方翠崖不屑,“惊慌失措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方峰主明鉴,弟子绝无不轨之举。”沈飞低着头,沉沉地说道,“请方峰主明察,死去女子身上的伤势,绝不是短期内能够造成的,我和女子争执的地方距离瀑布不远,从她大惊小叫,到宫月赶来,不会花费太久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又怎么可能对她造成这般严重的伤势呢。更何况,反过来想,如此严重的伤势,女子必然经受了非人的痛苦,怎么可能单单大喊一声流氓就咽气了。你们看女子身上并无捆绑的痕迹,我觉得,可能是被药物迷晕了,实施的暴行。”

“对啊,是被药物迷晕了,然后就在清水瀑布附近遭受你的蹂躏。等药效失效的时候,看到你的恶行,惊声尖叫起来,遭到你残忍杀害,而宫月恰巧就在附近,来势极快,以至于你来不及处理尸体,就此逃之夭夭。但万万没想到,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了七小的爪印,成为了抓住你的罪证。”方翠崖看起来很有条理的分析。

沈飞目光炯炯地望着师父,辩解道:“宫月师姐此前说过,她是有意警戒在瀑布边上,我若和其他女子在附近做出不轨之事,宫月师姐不会无所察觉,还请师父明察。”

掌教低着头,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觉得不会是沈飞所为,却也没有其他怀疑的对象,沉了沉,侧过身子对云师叔道:“师弟,你怎么看。”

云师叔眉头深锁,咳嗽两声回答道:“师兄,我倒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

“哦?”掌教目光一亮,“说说看。”

云师叔道:“沈飞你把上衣脱了。”

众皆哗然,不知道云师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飞依言而行,褪下上衣后,露出结实的臂膀,透亮而黝黑的皮肤。

云师叔点点头道:“跟大家说说我的看法,第一,我仔细检查了女子身上的伤势,发现她经络细嫩,不是仙道中人,指甲和嘴唇都呈黑紫色,是中了烈毒的症状,中了这样猛烈的毒,又不是仙道中人,能够自行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检验尸体的时候,我发现女子指甲缝隙里填满了肉屑,肉屑里混着血,我初时想,会否是挣扎之中抓伤了施暴者的身体,从而抓下来了肉屑,可看她中毒已深,即便醒来,又怎么有能力抓取这么大量的肉屑下来,后来发现她右手之上鲜血淋漓,五根指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再比照身上的伤势,才猛然发现,或许,她指甲里的肉屑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的,身子下面的那个血洞,也是被自己右手贯穿导致的。这一点从黏在她手掌上的血渍和体下伤口的深度可以判断出来。”

“云师兄,我知你和沈飞关系匪浅,也知沈飞是掌教弟子,但这般为他开脱,未免太过牵强附会,匪夷所思了。”方翠崖一袭红衣如火,不屑一顾地说,“你说受害者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再故意诬陷沈飞,正常人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翠崖兄,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云师叔却是不慌不忙,一步步地将自己的推论分析给大家听,“实际上,对于这个匪夷所思的推论,我自己也深感疑惑,所以在沈飞到来之前,一直没有把它说出来。”

“因为这本来就不成立。”方翠崖不屑一顾。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云师叔耐心和他讲,这些天戒律司重置的过程中他和方翠崖没少起冲突,每每一句一句把道理说给他听:“但是,从沈飞刚才的话语中,我隐约找到了答案。”不等方翠崖冷嘲热讽,云师叔紧接着说道:“沈飞,你再把自己和女人相遇的经历说一遍。”

沈飞知道云师叔是真心帮自己的,深感温暖,随即道:“我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看见一个女子印堂发青,满嘴獠牙,眼睛里血丝密布……”

“这就对了。”云师叔站起来,对着众人道:“诸位可听出点什么。”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什么印堂发黑,嘴生獠牙,根本就是一派……”

“方师弟。”掌教终于开口,偌大的玄青殿瞬时安静下来,因为他的语气中透着股冷意,“方师弟,我们的目的是寻找到真正的凶手,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一个坏人,你说是不是。”

“当然是了。”方翠崖回答。

掌教点点头道:“那就对了,若这件事真是沈飞做的,自然应该按照蜀山的门规处理,给这位死去的姑娘一个交代,但若不是他做的,便也应该还沈飞一个清白,好让继续在山上修行,你说对吗。”

掌教声音变冷的时候,玄青殿众人都感受到了实质的压力,末日峰峰主方翠崖也不能例外,悻悻地哼了一声道:“好好好,我倒听听云老头能不能把死人说活了。”

云师叔很是无奈,也懒得和他争论,就事论事道,“沈飞看到的女子青面獠牙,而这名死者却面容清秀,大家想到了什么?”

被云师叔问到,众人更是默不作声,一来确实不知道答案;二来,沈飞现在是掌门真人的正式弟子,沈飞尊贵,他们不敢乱分析得罪了人。许久之后,才听雷纵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从古籍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好像被鬼附身的人会呈现出青面獠牙的面相。”

“没错。”云师叔一拍手,声音蓦转洪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双遭酒精侵蚀严重的眼睛越来越具有神采了,语言调度有礼有节,站如松、坐如钟,,甚至连衣着服饰都变得干净整洁,除了酒葫芦依旧悬在腰间,几乎和过去变了一个人,“我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女子的奇经八脉、全身皮肤都皱巴巴的,像是经过长期的冰冻,可冬日已过,现在正值夏初,山上就算冷一点也不会出现如此症状,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女子是被鬼附身了,只有被鬼上身的人,体内阴气繁盛,阳气外溢,才会呈现出这般的状态。”

“胡扯。”方翠崖猛拍椅背,红袍刺眼,同样站起来,“胡扯,巍峨蜀山,浩瀚正气长存之地,哪里来的鬼,云师兄,你这分明就是在包庇沈飞。”

听到鬼这个字,沈飞心里猛地一惊,暗道:难道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