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的很,院中杂草已然有了一人高,无精打采地卷了叶子。本就极热的天,蝉却不知趣地不停叫嚷着,让人没来由地心烦。
“宝宝不哭,宝宝乖。”残破的院子里,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双手怀抱着婴儿大小的布包,细语轻声的哄着,脸上的笑容甚是慈爱。正值盛夏,阵阵酸臭味从女子的身上不断传出,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东西。
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艳丽女子,扭着妖娆的身段儿,款款走了进来。“我的好妹妹,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轻启朱唇,声音甚是温柔,像是一汪能溺死人的水。说话间还不忘拿帕子遮了遮鼻子,倒是毫不掩饰心底的厌弃。
坐着的女子置若罔闻,仿佛她的世界中只有怀中的婴儿。这般样子却是惹怒了旁人,“顾清浅,你别不知好歹!”本是好看的一张脸,在看到对面那张即使狼狈美貌不减的脸时,生生被嫉妒扭曲,倒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突然间,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嗤的一笑,“顾清浅,你居然还如此悠闲,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清浅依旧那个姿势,僵硬的背影却透露了内心的情绪。
“看来,你是不感兴趣。那么,我们换个话题,你知道你为何失的名节?知道你的儿子为何失踪?知道爹爹为何置你于不顾?知道你外公一家为何惨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股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女子对顾清浅的表现甚是满意,继续道:“现在,我也不怕将一切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精心策划。那个男人害你失节的男人是我设计送到你的房中,又故意捉奸。哎,可怜了我的外甥瑾儿,本来多么乖巧可爱。结果才五岁就要被生父疑为野种,如果不是我派人给他送了汤药,让他早早了却性命,他这一辈都得背着野种之名,定是抬不起头。”
“至于爹爹,哦,不,是你的爹爹,他此时此刻应该躺在床上,被我母亲悉心伺候着。忘了告诉你,他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你外公一家全然怪不得我,只怪他们一家子站错了队。自古成王败寇,怨不得谁,我只不过时常是吹吹枕边风,却没想到王爷竟放在了心上。”女子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峨眉微微蹙起,十分愧疚。
“不过,这也都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心善,央求爹爹把姨娘扶作正室,又允了同我这个庶姐共侍一夫,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顾清浅听着女子的话,不禁笑出声来,越想越是可笑,直到眼角笑出了泪,才抬头看向一脸不知所谓的女子,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夺了我嫡女之位,夺了我夫君,又夺了我儿子!
女子霎时转作一脸愤恨,“你问我为什么?我才是相府第一个小姐,嫡女之位本该是我!王爷明明与我相识相恋在先,你却害的我只能沦作妾,你夺我所爱是为什么?”女子猛地向前,一手扣住顾清浅的下巴,尖利的指甲直接刺进了顾清浅的皮肉。“为什么我要喝那落子汤,多年不能生育,你却能为王爷生子,凭什么,就凭你这张脸吗?”
顾清浅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他们早先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甚至怀了那个人的骨肉。“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王爷真心爱的是我,你骗我......”
女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趁机狠狠地朝着顾清浅的脸划去。
顾清浅还未来得及躲闪,就感觉到脸山火辣辣的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渗进破旧不堪的衣服。本就不新鲜的空气又夹杂了血腥味愈加熏得人作呕。
“贱人!”顾清浅不知从哪里生出了股力气,“啪”一声给了女子狠烈的一巴掌。
“你才是贱人!这可是本王堂堂的王妃!”南赢天庆幸自己来的还算及时,连忙将女子拉入怀中,万般心疼地看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柔声安慰道:“安蓉,莫怕,有我在。”
顾安蓉此时全不见阴沉嚣张的样子,双目微红,小鸟依人般靠在男子的胸膛,肩膀不停的颤抖,抽噎道:“王爷,妹妹......妹妹她......”看样子是怕极了。
“你不要为这贱女人解释了。”南嬴天鄙夷地瞥了眼顾清浅:“你真是冥顽不灵。”。
顾清浅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对相拥的男女。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全身心付出的人,有一天居然会用如此嘴脸着自己,转而对别的女子百般呵护。当初与她的种种,难道只是一场戏。
想她堂堂丞相嫡女,护国将军的外孙女,竟然因着面前二人落得如今田地。顾清浅此时全然忘记了脸上的痛,身上的痛,拼尽力气扑向了那对狗男女。
手起,刀落。
顾清浅双臂被齐齐砍断,血喷溅而出,一股钻心地疼传遍全身。南嬴天拥着顾安蓉迅速地躲开,仿佛见了极脏的东西,生怕污了自己。顾清浅却没有放弃,涨红了眼,疯了般一身是血的直追过去。
“噗嗤”,剑穿过血肉,“顾......安蓉......你也会是我这般......”顾清浅直直倒地,穿心而死。
顾清浅死不瞑目,眼睛早已没了光彩,却饱含悲愤怨怼,她好恨,恨自己的识人不清、妇人之仁。她发誓,如果有来生定会守护自己爱的人,要负了她的人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顾安蓉见到顾清浅那双透着怨恨的灰白眸子,身体不禁一颤,南嬴天也甚是心烦,唤了人将那双招子挖了去。顾安蓉舒心了不少,暗道:顾清浅,我与你争了一世,你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如果你够聪明,下辈子就做个畜生,兴许还能安然度生。
明昭二十九年,南明国丞相卒,享年四十一。同日,家中二女因太过悲痛,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