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歪着脑袋,黑眸瞅住许仪看着,没有被面具遮住的薄唇抿了抿,在许仪托腮难过地说话时,他问她:“你就那么的不喜欢留在皇宫?那么讨厌皇上?虽说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你玩,我还是天天都来皇宫踩点的,抿我所知,皇上最近对你是挺不错的。”
许仪看了他一眼,苦着脸,“你不懂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我很惜命,皇上对我是没有下死手,可他那残暴的一面,着实吓到我了,我很害怕有一天,他会反脸无情要了我的命。别以为我是皇后他就不会动我,以前他不是很讨厌我吗?我知道他当初并不想迎我进宫为皇后的,都是长公主的意思,他年幼无力阻止,但怨恨埋在他的心底深处,总有一天,积怨太深了,他就会暴发出来,到时候,我的项上人头保不住,许家人也未必能逃过此劫,我还听说长公主当年试图夺位,而我又是长公主安排进宫为后的,小皇帝早晚有一天会清算。”
楚煜沉默了。
在他还没有扮作刺客私底下接触许仪的时候,他的确在等着最好的时机废掉许仪,他自认自己是人中龙凤,皇后怎么能是一个臭乳未干的小胖妞?可是私底下相处过后,他就慢慢地喜欢这个小东西了。
现在让他废掉许仪,他肯定不愿意。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皇长姐带给他的阴影。
寿宜长公主最初是一心为了皇弟着想的,只不过手里抓着了权力,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野心,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长公主就是那样的人。她辅政抚养幼弟时尝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后,渐渐滋生出野心,想着取代皇弟自己当女皇,哪怕驸马等人不支持她夺位,围绕在她身边的一些大臣却支持她。
楚煜是个聪明的人,长姐的心思还没有表露出来,他就先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长姐的野心,哪怕他当年年纪还小,也开始布局保住自己的皇位。
其实,皇位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寿宜长公主夺位成功,楚煜还能活着才怪呢。
那一段岁月看似平静,却暗藏刀光剑影,长公主更借着巫蛊案大洗牌,逼得楚煜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趁长公主感染风寒时,亲自下了无色无味银针都验不出来的毒,一点一点地要了皇长姐的命。
长公主就这样病逝了,那些支持长公主夺位的大臣们,在楚煜亲政后,也被他一个一个地清除,现在与长公主关联最大的便是许家。许家是长公主的夫家,按理说长公主意欲谋反,许家是必定会参与的,可事实上许家没有参与,许驸马虽然没有在朝为官,却善于分析天下大势,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想谋反必败,所以力图劝阻妻子。
他的劝阻惹怒过长公主,曾被长公主软禁过。
长公主所生三子,有两子上了战场,长公主以为两个儿子手握兵权,可以成为她的助力,但许驸马却与儿子们分析,今天下未能统一,大楚周围都有其他国家,如果内乱的话,其他国家就会趁机侵犯大楚,祸害的便是平民百姓。好在许长卿兄弟三人打小亲近父亲,明事理,最后并没有站在长公主的那一边。
长公主“病逝”后,楚煜是动了小皇后许仪,也逼得许文斌不得不辞官回家好让皇上安心,皇上一直防着许家却没有真的下死手。
许仪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毕竟是穿越来的,初来乍到,哪知道那么多,再者宫里多有忌讳,她一个小屁孩子也打探不到真相。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说不定还会欣赏楚煜的是非分明呢。
换成其他人做皇帝,许家焉有完卵?
“你怎么不说话了?”身边人的沉默让许仪有点不习惯。
楚煜灼灼地看着她,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许仪看他一眼,“我心情不好,你总得安慰安慰我吧?”
楚煜眸子闪烁着,“你想让我如何安慰你?我不会安慰人。”他从来就没有安慰过人,见许仪嘟着嘴,他忍不住宠溺地说道:“要不,我带你出宫玩一会,如何?”
许仪两眼发光,“你真能带着我飞越那高高的宫墙?”
楚煜故意上下瞄着她的身子,打趣着:“你要是再瘦点,带着你飞越宫墙肯定没有问题的,现在嘛,有可能飞跃到半空,我会体力不支把你扔下来。”
许仪绿脸,“你想摔死我。”
楚煜低低地笑,伸手又捏她的脸,许仪自是不客气地拍开他放肆的大手,瞪他:“刚才咬得不痛是吧。”
看看被她咬过的手背,楚煜在心里腹诽着:要是别人咬了他,他早就要了别人的命,咬他的对象是她,他才包容着,嘴里却说道:“你不让我碰你,我怎么带你出宫?”
许仪:……
“这么晚了,就算出去也不好玩。”
楚煜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放烟花。”
许仪再次两眼放光。
黑夜里燃放烟花最美,不过很快她就哼着:“你就骗我吧,现在外面的店都关门了,你哪里弄烟花?再说了,深更半夜的,咱们去放烟花会惊扰到别人,万一招来了官兵,你倒好,可以两腿一蹬,就能逃之夭夭,我可不行。就算我有皇后这个身份保命,让小皇帝知道我三更半夜跟着一个刺客跑到宫外去放烟花,他肯定不客气地把我咔嚓了,理由是我红杏出墙。”
楚煜呵呵地笑,“我向你保证,不会招来官兵的,小皇帝也不会知道你,嗯,说你红杏出墙,小皇帝肯定会怀疑那个男人是瞎了眼的。”
就她这样的小身板,放任她出墙,也要有人肯要才行呀。
不知不觉间,楚煜跟着许仪一起叫自己做小皇帝。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暗暗失笑,果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呀。
许仪犹豫着,“你真能保证不会招来官兵?还有,你得保证一旦招来了官兵,你不能把我撇下,一定要带着我逃。”
楚煜失笑地又捏她的脸,“我不过是撇下你一次,你打算记一辈子吗?好,我保证不会把你撇下,行了吧?”小东西太记仇了。
许仪哼了一声:“暂且信你一回。”随即她站了起来,对楚煜说道:“那你还坐在这里干嘛,赶紧起来带我出宫去玩玩。我要看烟花,你说过带我去放烟花的。”
楚煜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对许仪说道:“我背你吧。”
许仪迟疑。
楚煜诱哄她:“我背着你,这样我省力很多,毕竟外宫墙比内宫墙更高,让我夹着你飞越宫墙,我怕没有那样的本事。”她能毫不犹豫地爬上楚恒的后背,面对他的后背时,她却诸多的犹豫,新醋加旧醋让楚煜心里酸溜溜的,非要把他的小皇后哄到他的后背上来。
堂堂天子居然要哄个小东西爬自己的后背,嗯,传出去怕是会震惊天下。
许仪嘀嘀咕咕的,最后还是爬上了楚煜的后背,两只还算得上是小胖手的不自然地搂住了楚煜的脖子,却又恶狠狠地警告着楚煜:“你小心点,不能再让侍卫发现,否则我的名声就被毁了,到时候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楚煜背起他的小皇后,语带笑意:“咱们接触过那么多次,哪一次没有肌肤相亲,你现在才来考虑你的名声太迟了。”音落,许仪就揪他的耳朵,他差点忍不住就把小皇后摔下瓦面后,极力忍住后他低吼着:“小东西,你再揪我耳朵,我就把你抛下去让你摔成个肉饼。”
“谁叫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肌肤相亲?你现在是在背女儿,懂不懂。”
楚煜:……他八岁的时候还生不出女儿来,所以这个便宜爹,他真当不来。
……
“这是狗洞?”
许仪站在宫墙之下,指着眼前一个可以容许一个人钻出去的洞,错愕地问着楚煜。
楚煜伸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纠正着她的说词,“皇宫大内怎么可能会有狗洞,这明明就是地道口。”
许仪想起自己在景宁宫挖地道,刚挖穿地道时,就遇到了这个笨贼,便讪讪地笑,“怪不得你潜入皇宫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原来你不是飞越高墙而是钻地洞进来的。”
“走吧。”
楚煜率先钻了出去。
许仪跟着他一起。
钻出去后,楚煜再次背着她七转八拐的,转得她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站在一处空旷之地。
“这就是皇宫外面?”许仪狐疑地打量着四周围的环境,不太相信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宫。
楚煜撇她一眼,“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顺着原路回去。”
许仪又嘀嘀咕咕的,让她顺着原路回去?她是个路痴,能顺回去才怪呢。
楚煜忽然一纵身,就消失在黑夜里。
许仪愣了愣,随即大叫着:“喂,你别跑,我信你的话,我信这里就是皇宫外面,你给我回来。这什么人呀,太不负责任了,把我带到这里来,他居然跑了,笨贼,你下次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喊侍卫抓你!”
叫不回来笨贼,许仪骂骂咧咧。
空旷旷的野外,又是一片黑,天上的星星之光都不顶用,许仪生出了几分的害怕,任谁大半夜的被人扔在空旷旷的野外,都会害怕的。
许仪想着往回走,不过走着走着,她就发现这里的四周围都是树林,她害怕树林里会有狼,赶紧回到空地的正中央,嘴里不停地骂着笨贼。
怎么办呀?
许仪蹲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黑色的苍穹,恼极自己信了笨贼的话。
……
“皇上要烟花?”
柳辰风听到楚煜的吩咐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他跟前的楚煜,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手里拿着从脸上摘下来的银色面具,俊颜上一本正经的,“朕要烟花,辰风,你马上去帮朕准备,准备了烟花后,就带上你的人,换上夜行衣,蒙住脸,把烟花送到小围场的空地去。”
小围场正是许仪此刻呆的地方,那里算是宫外,也不算宫外,因为与皇宫相连,是供皇子们练习骑射之地,小围场里面养的都是一些温顺的小动物,不同于木兰围场。
许仪对皇宫不熟,又是个路痴,被楚煜骗了,以为真的出了宫去了野外呢。
“臣遵旨。”
柳辰风虽觉得皇上半夜三更要烟花的行为古怪,却不敢不从。
“动作快点,朕先去小围场等着你们,皇后还在那里呢。”
柳辰风:……
怪不得皇上吩咐他去准备烟花了,原来是小皇后想看烟花呀。其实小皇后想看烟花,可以多等几天的呀,过几天便是张太妃的生辰了,皇上会在宫里设宴,宴请王公大臣命妇等人,当晚肯定会燃放烟花的。还有下个月底便是中秋,中秋节,宫里也会放烟花。
楚煜才不管其他,他说过要带小皇后去放烟花,就要说到做到,否则小东西会念他一辈子的。像他第一次把小东西撇下了,小东西到现在还念叨呢。
……
小围场内,许仪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借此来抵御心底的惧意。
“小东西,你这样缩成一团干嘛?冷?”
熟悉的问话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许仪霍地抬眸,看到那张银色面具,她当即跳站起来,不客气地揪住了对方黑色的夜行衣,生气地骂着:“笨贼,你还敢回来,你这个混蛋,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你居然把我丢在这里,我……”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难道你希望我一直不回来,真的把你撇在这儿?”楚煜凉凉的话打断了许仪的骂声。他好笑地拿开了许仪揪他衣服的小胖手,打趣她:“小东西,你想揪我的衣领就得快点长大。”长大了,好把她吃掉。
这句话,楚煜默默地藏在心里。
“我不过是去准备些烟花,你以为我真撇下你走了?”
许仪:“……呵呵,你是去准备烟花呀,那烟花呢?”
“一会儿我的兄弟就会帮我把烟花送来。”楚煜在许仪面前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反正戴着银面具的他,身份就是个刺客,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少年天子。
许仪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不过你下次要走的时候,能不能把话说明白再走,免得我误会了你,还伤了咱们的友谊。”
楚煜黑眸灼灼地看着她,随即一个响指弹她的额,“皇帝要是知道他的皇后与一个刺客成了朋友,嘿嘿!”
许仪生气地抓过他的大手,低头狠狠地又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痛得小皇帝嗷嗷直叫,许仪满意地松嘴,哼着:“以后你弹一次我的额,我就咬一次你的手背。”
楚煜:……
好,等他换成皇帝的身份,他再天天弹她的额,看她还敢不敢咬他?
许仪成功地板回了一局后,得意洋洋的,楚煜又觉得好笑,虽说被她咬了手背,手背很痛,他的心情却好得可以飞天。如果没有扮作刺客与她相处,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自然放肆的一面。
只是……他总不能一直这样扮演着两种身份。
楚煜有点担心将来许仪知道他就是笨贼,会恼恨他。
不过,想到自己掩饰得很好,换了另外一种性子与许仪相处,许仪肯定猜不到他是皇帝,楚煜又放下心来。
忽然,很多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的四周围。
许仪本能地就往楚煜的身后缩去,紧紧地抓住楚煜的衣摆,小声说道:“是不是杀手?”
“不是杀手,是我的那些弟兄们,我让他们帮我送烟花的。”
听说是送烟花的,许仪就不害怕了,从楚煜的身后钻出来,看着黑衣人近前,每个黑衣人怀里都抱着什么东西,他们默默地落到两个人的眼前,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默默地施展轻功离开。
许仪留意到每一位黑衣人对她身边的笨贼都有着一股隐藏得不算很好的恭敬,她以为笨贼是这些黑衣人的大哥。
放在地上的东西自然就是烟花。
最后一个离开的黑衣人,递了个火折子给楚煜。
楚煜接过了火折子,淡冷地说道:“退下吧。”
这名黑衣人正是柳辰风,他看了一眼许仪,然后默默地闪入黑暗之中。
许仪看得两眼圆瞪,楚煜察觉到小东西惊叹的神色,好笑地问她:“怎么了?”
“笨贼,你那些兄弟都很厉害呀,一闪就不见了,武功肯定在你之上。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他们的老大的。”许仪一直以为老大的武功是最厉害的,没想到笨贼的兄弟们比他更厉害。
“我是怎么当上他们老大的?”楚煜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答着:“命吧。”
他命好,投生在母后的肚子里,成了父皇的嫡子,哪怕父皇驾崩时他只有十岁,父皇还是把皇位留给了他,而没有给他的其他皇兄。
“你敢不敢自己点着烟花?”楚煜把火折子递给许仪,“敢的话,由你去点放,我在这里看着。”
许仪接过火折子,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楚煜说道:“你能不能去帮我弄根棍子来,我把棍子点着了再去放烟花,预防我跑得不够快被烟花炸到。”
楚煜二话不说就朝树林里飞纵而去。
许仪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就不见了笨贼,她怔了怔后又撇嘴,“以为会轻功了不起呀,哼。”
楚煜很快就弄回了一根细长的干树枝给许仪,又帮许仪把干树枝点着了,才把干树枝递给许仪,宠溺地说道:“好了,去吧,小心点,千万别被炸到。”
“安啦,我小时候也放过烟花的。”
楚煜应她一句:“说得你现在很大了似的。”
许仪:……她的灵魂比他大。
小心地走近一箱烟花前,摸索着找到了引子后,许仪把烟花的引子弄得竖起来,这样方便她点燃引子。
把引子弄成了直竖之后,许仪拿着被点着的干树枝后退两步,然后身子往前倾去,小心地把干树枝烧红的那一头凑近去。
“砰!”
冷不丁的一声响。
吓得许仪扭头便跑。
跑出了好几米远,没有发现黑色夜空上绽放出烟花,她反应过来,原来是笨贼在吓唬她,气得她大骂:“你再吓我,我就把烟花往你身上扔去,把你炸飞上天。”
楚煜低低地笑。
他在登基之前,逢年过节宫里燃放烟花时,他也亲自点过烟花,登基之后哪怕还是孩童,他都不能再像个孩子那般欢天喜地地玩耍,取代的是天天到上书房读书,整天都要板着一张脸,当了六年皇帝,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有过快乐的童年。
许仪再次走回到烟花前,一边警告着笨贼不准再吓唬她,一边小心地去点燃烟花的引子。
这一次,楚煜没有再吓唬她,她总算成功地点着了烟花的引子。引子一被点着,她就赶紧朝楚煜那里走去,之后转过身来盯着烟花。
“砰。”
第一响烟花冲上黑色的夜空,之后绽放美丽的姿容,哪怕是短暂间的美丽,亦能烙入欣赏者的眼里。
“好漂亮。”许仪仰着头观看。
烟花一响接着一响冲上高空。
一箱烟花放完后,许仪兴致勃勃的,又去点燃了第二箱烟花,反正烟花一发接着一发不停地冲上高空又绽放大在小小的美丽风姿。
楚煜不曾插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黑眸像沾了胶水似的跟着许仪打转,看着许仪玩得不亦乐乎,笑声不断,他的嘴角也弯了起来,逸出浅浅的笑。
小围场里是只有帝后两个人,可是皇宫里却很多人,又是夜深人静的,忽然有人放烟花,很快就惊醒了各宫的主子。
人人都派了奴才出外打探是什么响声,连张太妃也不例外。
等到打探的人回来时,张太妃问:“外面是什么响声?”
“回太妃的话,是有人在放烟花。”
张太妃皱眉,“有人在放烟花?谁在放烟花?”
“奴才瞧着好像是小围场的方向。”
“小围场的方向?谁敢去哪里放烟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笑了笑,说道:“没事了,大家去休息吧。”小围场是皇子皇女们在京中练习骑射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深更半夜的,谁敢去那里放烟花?张太妃稍微一猜便猜到了是当今天子。
只是,皇帝干嘛去小围场那里放烟花?有什么大喜之事吗?
张太妃能猜到放烟花的人是当今天子,其他宫的主子多半也能猜到,就是不知道皇上干嘛放烟花了。
柳辰风送来的烟花,许仪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所有烟花放完,放完烟花后,她心满意足地踩灭了树枝上的星星之光,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回到楚煜的身边,笑道:“这是三个月来,让我最开心的一个晚上。”不仅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还放了一个小时的烟花,实在是太爽了。
楚煜心头一动,承诺冲口而出:“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晚上带你来这里放烟花。”
“真的?”
楚煜捏捏她肉乎乎的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你带我去御膳房偷吃把我撇下的时候,说过你会回来救我的,结果你一去不复返。”
楚煜:“……你能不能忘掉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许仪想了想,“好吧,我尽量不提。”
只是不提,却不是说忘记。
楚煜暗暗地想着,心眼儿那么小,以后发现她眼里的笨贼是她的皇帝夫君,她会不会恼他一辈子?
仅是想着,楚煜就有点戚戚然的。
烟花放完了,楚煜便带着许仪回宫,依旧是由他背着许仪。
回到凤仪宫的瓦面上时,楚煜对后背上的小东西说道:“小东西,到了。”
许仪没有回应他。
以为她没有听见,楚煜又说了一遍,还是得不到许仪的回应,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许仪放躺在瓦面上,他转头一看,许仪早就睡着了。他忍不住失笑,嘀咕着:“怪不得没有回应,原来是睡着了。”
楚煜没有叫醒许仪,而是把瓦面上的瓦揭开,揭穿成一个大洞后,他再背起许仪小心地跃下地面上,安安稳稳地回到许仪的寝室。守夜的奴才估计也在梦周公吧,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小主子被皇上背出去又背回来。
把许仪放躺在床上,楚煜还体贴地帮她脱掉了鞋子,放下绑着的头发,瞧着她的衣服,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动手脱下她的外衣,中衣,只让她着里衣而睡。
不经意抬眸瞄到她的粉唇,楚煜忍不住小心地用手去摸摸她粉嫩嫩的唇瓣。
偷偷亲她一下,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是他的皇后。
楚煜心里住着的禽兽暗戳戳地想着,然后他的身子就慢慢地往下倾去,快触到许仪的唇瓣时,他又顿住了动作。
他是皇上,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再说了,她睡着,他亲她,她也不知道呀。
最终,楚煜在许仪的额上亲了亲,再在她的耳边低哑地说道:“小东西,很快就到你九岁的生辰了,快点长大吧,满十三岁后,朕就可以让你成为朕名副其实的皇后。”
他比许仪大了足足八岁,许仪十三岁时,他已经二十一岁,很难再等下去。
许仪要是知道她的皇帝夫君打算把她养到十三岁就宰来吃,怕会吓得半死。
……
没有人叫唤的话,许仪通常能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想爬起来。她是网络作者,整天就是宅在家里码字赚点稿费好养活自己,生活作息便有点反常,别人白天上班,晚上休息,她则是晚上上班,白天休息。
写文多年,她从来不存稿,习惯了裸更,哪怕编辑提前两个月让她存稿好上架,她应得好好的,还说自己速度快,一天能存一万字,两个月的公众连载期,她保证能存六十万字。最初,她的编辑还真的信了她,直到上架后,她总是卡点更新,每次上传章节后就在作君编辑群里求审核,编辑忍不住说她存了六十万字的稿,干嘛天天更新还要卡点。
她怕是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回复,她零存稿……自此穿帮,编辑总算知道她懒得要命,不到要更新时绝不码字。
就因为她习惯了晚上才码字更新,故白天总是赖在床上,以至于穿越了,没有人打扰她依旧睡,睡个地老天荒都不想起来。偏偏她又是皇后,宫里又无太后,她不用天天早早爬起来去请安,太妃那里,她一天跑几回,就算不是清晨请安,太妃也不会计较。
她懒,为了不让其他妃子打扰她的清梦,特意传话下去,逢初一十五,诸妃才来凤仪宫请安。
不过今天,太阳刚升上高空,琉璃就推门进来,躬身站在她的床前,温声叫着:“娘娘起来了。”
许仪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继续睡她的。
琉璃知道小主子喜欢赖床,叫一次就想把人从床上叫起来那是不可能的,她又叫第二次:“娘娘起来了。”
这次,许仪连嗯一声都懒得回应。
“娘娘,该起了。”琉璃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琉璃,我困,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许仪昨晚跟着笨贼跑出皇宫放烟花,很晚才回来,的确困得要命。
琉璃看看时间,说道:“娘娘不能再睡下去,已经是辰时三刻,娘娘该起来用早膳了。”
提到吃,许仪才勉强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明黄色的纱帐时,她眨眨眼,想起昨晚的事,觉得笨贼真是体贴,她睡着了,他还会把她送回她的寝室。只是当她坐起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仅着里衣而睡,一下子就黑了脸,在心里狠骂了笨贼一顿,居然趁她睡着了扒她的衣服。好在她在这里还是个孩子,否则……
以后跟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绝对不能睡着。
“皇上驾到。”
闻言,许仪一骨碌碌就翻下了床,慌里慌张地对琉璃说道:“琉璃,赶紧帮我更衣。”
皇上来了,她得出去接驾。
经历了昨天惨烈的场面后,许仪决定要把小皇帝当成菩萨一样供奉起来,极力讨好,只为了保命。
琉璃一边动作迅速地帮许仪更衣,一边说道:“奴婢早就让娘娘起来的了,娘娘老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我哪知道皇上会过来,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议政殿上早朝吗?”
要是知道皇上会这么早过来,她保证卯时就爬起来,在凤仪宫的宫门口等着接驾。宁愿她等上几个小时也不能让楚煜等她。
许仪早就忘记自己曾经赖在耳房里洗澡不肯起来,刻意让楚煜等得不耐烦,生气离去的事。
“皇上不用天天上朝的。”琉璃解释了一句。
许仪哦了一声,无心追问,只想快点整理好衣装出去接驾,同时又在心里腹诽:小皇帝来凤仪宫干嘛?
楚煜进了凤仪宫,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小皇后,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习惯了。
小皇后不同于其他妃子,闻听皇上驾到,早早就迎出来,她能在他进正殿时迎一迎就很不错了。话说,她明明那么怕他,怕得要死,干嘛在接驾方面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进了正殿也不见许仪,楚煜沉声问着青烟:“皇后呢?”
青烟惶恐地答着:“娘娘还未起。”
楚煜皱眉,“都什么时辰了还未起?”
青烟赶紧说道:“皇上,娘娘还是个孩子,难免贪睡了点儿。”
楚煜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青烟偷瞄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的样子,才暗暗松一口气。
许仪没有让楚煜久等,很快就出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许仪一出现就恭恭敬敬地给楚煜请安行礼。
楚煜淡冷地嗯了一声,“平身。”
“谢皇上。”
许仪站起来后,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看得楚煜剑眉蹙紧,很不喜欢她那狗腿一般的堆笑,“皇后笑什么?”
呃?
乍然记起楚煜警告过她的,不准在他面前笑,也不准在他面前哭,唉,真是哭笑不得。
许仪当即敛起了笑容,不过说话的口吻还是充满了讨好,“皇上用过早膳了吗?”
“如果没有用过,皇后是不是要做给朕吃?”
许仪讪笑两声,“如果皇上不介意等的话,臣妾一千万个愿意做给皇上吃。”
楚煜瞪她,冷声说道:“免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朕今天来是想跟皇后说一声,中秋过后朕会去木兰秋狄,皇后自然要随同,皇后会骑马吗?”
木兰秋狄,许仪知道,就是去打猎。
这是后妃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的机会,故每年的秋狄,宫中的嫔妃们都努力讨好皇上,希望获得跟着去秋狄的机会。
“没有马车吗?”许仪本能地问着,她哪会骑马?不仅不会骑马,因为小时候差点被她家里养着的大水牛踩死,自此只要比狗要高的四脚动物,她都怕。
“马车自然有,不过不可能一直坐在马车里,总要骑骑马的。皇后不会骑马?”
楚煜是明知故问。
许仪老实地答着:“臣妾不曾练过骑术。”
楚煜眸子闪烁着算计,俊颜上却一脸的不悦,沉声说道:“木兰秋狄,朕会带着王公大臣后妃同往,还有他国使臣,皇后要是不会骑马难免会落人口舌。好在离木兰秋狄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皇后可以在这段时间里练习骑术,朕会安排人教皇后的。”
闻言,许仪一脸的惊惧,连连摇头,“皇上,臣妾,臣妾能不学吗?臣妾,臣妾对比狗高的四脚动物有阴影,不敢骑马。”让她骑条狗还差不多。
只是,她这样的体重,怕是会把狗压得汪汪叫。
楚煜却不容她拒绝,冷着脸的,“朕说了,皇后必须学会骑术,从明天开始,皇后不用再到议政殿去跑步了,开始去小围场那里学习骑术,每隔三天,朕都会去看看皇后骑术的进展,如果皇后学不好,朕亲自教你。”
许仪苦着脸,“皇上,臣妾宁愿天天跑议政殿也不想去骑马。”
“嗯?”
楚煜阴阴的嗯了一声,许仪当即打了一个激灵,凤清宫一百多名奴才被暴打的场面自动地倒带回她的脑海,她惶恐地跪下,惶惶地应着:“臣妾明天就去骑马。”
见她忽然变了脸色,楚煜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不过到最后他却是什么都不说,甩袖而去。
“臣妾恭送皇上。”
楚煜理都不再理她。
确定楚煜离开了,许仪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着:“吓死我了,总算捡回一条命。”
琉璃和青烟:……
皇上是甩袖而去,并没有说要惩罚娘娘呀,娘娘这般恐惧是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