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抓着的是什么?”通天刺指着城内问道。
吴君佐看过去,只见那具巨大蓝色女尸的两只手掌正各司其职,她的右手悬在身前,攥紧了那根刺进她心口的断枪,而她的左手则垂在身侧,手背朝向吴君佐三人的面部,呈鸡爪样虚虚空握着,看不出她左手掌心里是个什么东西?
“有东西吗?”阳刺嘟囔道,“这劳什子泰山真的坑爹,死就死了嘛,又不让老子进去,也不让老子看到,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源物近在咫尺,他却得不到,阳刺已然是越来越恼火了。
“吴先生,你有什么办法进去吗?吴先生?。。。”
吴君佐睁着眼,正看着那具女尸的手,突兀的眼前就是一白,是那种现在象的纯白,还以为自己瞎了的他下一秒就见那只虚握着的大手如同被搅乱的水中月、被打破的镜中花,一层一层的在他的眼中‘化’开了。
尚且来不及惊悸,吴君佐直接被那具女尸掌心的事物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他看穿了女尸的手背,他看到了女尸掌心的东西。
那是小半截蜡烛,极扁又极阔的小半截蜡烛。
在吴君佐的眼中,这蜡烛还不足一厘米高,却占全了女尸的手掌心。
它的颜色也很奇怪,枯灰色里藏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就像一坨泥巴里混进了一点儿黄金碎屑。
大地苍茫,地面上有泥土,地面下有金属。
这两者几乎可以算是亘古不变的了,由这两种颜色组成的蜡烛,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一点儿不死不灭的味道。
而这蜡烛完完全全的贴着女尸的掌心,就像是女尸身上固有的一个器官一样。
那这女尸,也是不死不灭的吗?
吴君佐知道不是的,他看到了,窥运阴眼之下,灰金蜡烛之上,还有烛芯,深蓝与艳红纠缠贴合后的烛芯。
深蓝是她的样子,艳红是广义的鲜血,这根烛芯,燃烧的是血与魂吗?不死不灭的代价,是血与魂的缺失衰弱吗?
“小七……”
“小七!……”
悲怆的声音突然响在心底,吴君佐了然的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果然是你!窥运阴眼!
你认识她,你也迫切的想知道她的状态,所以我能看穿她的外在,得以窥见她掌中的蜡烛,蜡烛灭了,她也死了,泰山殿君死了,你是什么?你怎么还活着?!
泪眼朦胧间,吴君佐又回忆起了那夜酆都城前的那一幕,那个霸道的悬浮在天边的耀眼金色人形,那个在九道雷电八重风雪七股烈炎下爆碎的硕大身影。
原先只看出了你的无敌,在这一声“小七”里才品味出了孤独。
天那么宽那么广,一个人很孤独吧?
劫那么多那么重,一个人很难抗吧?
小七是你的朋友还是恋人呢?她肯定是当初跟你一起担当过的人吧?
抗争谁?为了谁?
日明风暖人不识,岁月沧桑多少事。
你现在,后悔吗?
正当吴君佐思维发散之间,一声重重的踢踹响动将他惊醒了。
“让老子进去!让老子进去啊!艹!”阳刺红着眼连踹向阻拦他前路的灰膜,他此时的状态非常的可怕,整个身子上都在蒸腾着火焰,亮晶晶的手脚尖端更是炽烈骇人。
通天刺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源物!!给老子源物!!泰山!你特么的开门,把源物给我!给我啊!!”
吴君佐心中恍然,源物对刺的吸引力委实太强大了。
要是通天刺所言非虚,两块碎裂的源物就让他达到了现在的高度的话,阳刺如果得到了这根断枪,肯定会比通天刺还要来得恐怖。
只是,阳刺这样的行为让吴君佐很是不喜。
逝者已矣,阳刺若是进了城内,吴君佐决然不相信他会友好的对待泰山的尸体。
右手放进兜里,吴君佐的手心轻触着破壁锥,决定不将此物献出来。
吴君佐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格,此时此刻他还不想跟通天和阳起什么冲突,也没必要起冲突,鬼知道里面的尸体到底是不是泰山殿君的。
但有人可就忍不了了。
心底的悲怆声音一顿,吴君佐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突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就滚热的眼眶一下子烫得吓人,一股火烧火燎样的线状痛感从他的眼中发源,直联通了他的右手。
双眼跟右手中间,好像有一根火线勾连,吴君佐双眼一眯,再睁开时才发觉自己的右手失连了。
他想动动手指,右手不给任何的回应。
当他停止想法时,右手突然就自主的动了。
那条火线灼得吴君佐有苦难言,右手五指就在吴君佐的龇牙咧嘴中晃动得越发愉快。
“焱!住手!”通天刺喝止了阳刺的动作,“城里有变故了!”
所幸失连的只是右手,而且右手被他整个塞进了口袋里,通天二人又看不出来。
吴君佐也知道这样的失连是因窥运阴眼而起,他也就索性暂时不再管它,看向了城中通天刺所说的变故。
“妈卖批!”阳刺余怒未消的再度踹了灰膜一脚。
“这些气柱,怎么散了?”吴君佐正惊讶间,突然又觉着自己肩头处一烫一抽,食指也顺势撑直猛的一顶。
城里的气柱像是就得到了指令,呼啦啦的散成了大捧大捧的云烟,直向城门口冲了过来。
阳刺距离城门最近,他刚抬起头来,眼前就跟被人泼了一桶七彩的油漆似的,花花绿绿了一眼。
“妈呀,”吓了一跳的阳刺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才一抬脚,他顿时反应了过来,老子跑什么啊?有灰膜啊!
重新轻松起来的阳刺得意的对通天刺道:“看到没通天?对付这种死鬼就得这样,粗犷才是硬道理!”
吴君佐却分明的看到自己的口袋凸起了一起,右手五指已经握成了拳头,猛力的团在了一起。
指节嘎嘣出脆响,彰显着窥运阴眼的愤怒。
薄而坚韧的灰膜后面,那些散乱的气柱临近城门时开始有了章法和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