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终究是什么也没能找到。
影儿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夏新又在附近找了半天,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直到天黑,还是没能找到。
这也让他不得不放弃,先去附近的私人诊所把腿包扎一下。
幸运的是腿伤不算严重,或者说,相比他过去受的伤不算严重。
因为今天雪天,卡车的速度不算快,再加上对方是老司机,在看到人影,感觉不对的时候,马上踩了刹车。
夏新仅仅是被卡车蹭了下而已。
相比以前应该算是运气好多了。
但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找了几遍也没能找到莎莎,他甚至有那么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夏新回到酒店,让影儿跟玄蜂把视频检查下,看能不能找到点关于四皇子的蛛丝马迹,然后自己又出去了。
他还有点不死心的再到那个路口看了下,但除了来往的车辆之外,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他在看到忆莎的路段,来回踱步了一小时,这才来到疗养院去看诗琪。
只是,今天不可能带夏诗琪出去了。
夏新苦笑道,“那护士长就派护士在门口守着呢。”
夏诗琪想了想道,“那我们在房间里玩吧。”
“好。”
夏新答应了。
他小腿肚的绷带绑在裤子里边,所以夏诗琪看不出来。
两人就坐在房间里看着电视。
夏新坐在床边,夏诗琪就躺在被子里,靠着他的肩膀,抱着他的手臂,安静的看着电视。
夏诗琪很久没人陪,没人说话了,她甚至都很久没见到几个国内人,见到几个同龄人了,她就想有人陪陪她,哪怕不说话,也很令人高兴了。
夏新虽然视线是看着电视,其实完全不知道电视里的那偶像剧在放些什么,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忆莎的事。
想着忆莎来到不列颠之后,住在哪里,在干些什么,吃着什么,喝着什么,睡着什么,过的怎么样了?
而且,据他猜测,忆莎不是怀孕了吗?
但从刚刚对方的姿态来看,她并没有怀孕。
而且,衣服感觉也很朴实,不是莎莎的风格。
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自己看错了?
但,夏新又觉得自己不会看错,毕竟生活了那么久,自己怎么可能看错。
夏诗琪看了会电视,瞄了眼夏新的侧脸,又看看电视,又瞄了眼夏新,来回几次,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到被子里来?”
夏新淡淡摇头道,“没事,我不冷。”
夏诗琪一听,顿时没好气回道,“哦,那你去死吧。”
“啊?”
夏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冷就要去死啊。
这两者有关联吗。
不过,看着夏诗琪气鼓鼓的小脸,一副脸色不善的表情,夏新很理智的没有去追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了诗琪,叔叔,是在哪里工作的,他好像晚上还有工作。”
“好像是在……”
夏诗琪报了个政府大楼的名字。
“哦……”
夏新点点头,“诗琪很晚了,你不想睡觉吗?”
“不想。”
夏诗琪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是不是想去找爸爸,你走就好了,又不用你陪我。”
“……”
夏新差点没接一句,“那我真走了。”
好在经过多年修行,现在他也没那么傻了。
“没有,我随便问下,我不还得找他商量什么时候带你回去吗?”
这话,让夏诗琪面露喜色,嘴角勾勒起浅浅的笑容。
“亏你还知道,那你走吧,我自己看会。”
“等你睡了我再走。”
“唔……那我睡觉了。”
夏诗琪说着,缩进了被子,只是还是握着夏新的手……
等到夏诗琪睡着,夏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
夏新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赶到了政府大楼。
保安看了看夏新胸口的勋章,并没有拦他。
这也大概是夏新此生最幸运的时候了,刚来不列巅,就因为劫匪案,拿到了这枚勋章。
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大楼里上夜班的人还是挺多的。
夏新在里边找了找,找到了还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夏朝宗的身影。
“咚咚咚”
夏新敲了三下门。
在听到夏朝宗说了句,“请进”之后,才快步走了进去。
夏朝宗诧异的看了夏新一眼,没想到来的会是夏新。
他微微皱了皱眉道,“找我做什么?”
夏新快走几步,双手搭住桌子,身体朝办公桌后的夏朝宗前倾道,“叔叔,我直说了吧,让我见一下查理公爵……”
“……”
夏朝宗一听,紧张的伸手制止了夏新,用眼神示意了下后边,道,“你想死吗?”
所谓隔墙有耳,更何况这里可是政府大楼,到处都是眼线,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会传到上边人的耳朵里。
夏朝宗没好气道,“跟我来。”
说完,他带头走了出去,一路往楼上走去。
夏新就这么跟在后边,一直跟着夏朝宗来到了楼顶。
在这漆黑一片的楼顶,并没有任何人,只有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给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远处的探照灯,在天空上来回的闪烁。
夏朝宗背对夏新负手而立,想了好半晌才深吸口气,转过身,面对夏新严厉说道,“你再陷下去就是自讨苦吃,我劝你赶紧回去。”
“叔叔,我就是了解下,我知道你肯定能办到的不是吗,现在只有你能接触他,你说要带个助手什么的,也完全没问题的吧。”
“我知道你一定听到了点什么,但你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得考虑你的对手是谁。”
“我知道,四皇子嘛,他早派人过来杀过我了,难道因为我退让,他就不会继续找我麻烦了?不会,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他还是只能找人暗杀我,一旦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我一定出不了这个国门,我很清楚这点。”
“难道我见下查理,就能被定性成叛国了?还是被定性成私通?”
夏新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夏朝宗指着夏新道,“愚蠢,你还是没明白,如果你现在去见他,那你的对手,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帝国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女王加四皇子,为了不让你坏事,两人会联手驱逐麻烦,得罪这两人,你以为到时候你还走的出国门。”
“……”
夏新一下沉默了。
“难道女王真的是,不想他死,但又不想他活?”
夏朝宗盯着夏新严厉道,“你还想从政不成,省省吧,你不是那块料。”
顿了顿,夏朝宗还是解释道,“他以前对皇族有恩,所以女王不想他死,但他非要跟四皇子过不去,要弹劾掉四皇子,女王也不希望他这么做,其实只要他肯低头,别去告四皇子,就没这么多事,但他要能低头早低头了,那是个宁死不屈,纵死,也要为平民请命的人。”
“这才是最麻烦的一点。”
“那叔叔,那不正说明他是个好人吗?“
夏朝宗厉声回道,“好人能当饭吃吗?这就是好人执迷不悟的下场。”
夏新也是激动的回道,“叔叔,你身为一个在法律下发过誓,国际著名的大律师,难道不应该是审判坏人,还好人清白的吗,你遵循的应该是律法,不是王权。”
“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就你懂的那点东西,还差的远呢,我现在拼命的找资料,努力的保他不死,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大贡献了。”
夏新大声回道,“叔叔,你在明知道对方是被冤枉的情况下,不想着帮他脱罪,就想着顺从上边的意思,这真的是你当律师的初衷吗?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说你跟父亲在大学时,都会追寻不切实际的梦想,因为那时候,你学法律,就是为了替好人申冤,给坏人定罪不是吗?”
“就算你梦想被现实所妥协,但这次不一样啊,这可是事关一个国家,事关那几万的难民啊,你一定知道他们遭受了什么待遇,查理公爵肯定有跟你说过,但你选择了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是吗?”
夏朝宗一下瞪大眼睛,瞪着夏新道,“所以我就说你太嫩了。”
“好人?坏人?这是谁的评判标准?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事情对错,好坏,都是完全不同的,你到现在的地步,还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还这么天真?”
“你得让你父亲多失望。”
夏新毫不退缩,针锋相对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失不失望,我只知道我妈妈一直教我,要在力所能及之内去帮助别人,尤其这还还是个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舍身赴死的好人。”
“你觉得他是正确的,觉得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那帮难民是对国家完全无用,只会增加国家负担的累赘,10万难民的存在,很可能会拖累100万人民,大大加大国家粮食缺口,救灾负担,拖累政府,拖累人民,在不对社会做出贡献的情况下,又严重浪费了社会的资源。”
“而现在,他们被用作了研究,在减少国家负担的同时,他们还会国家做出了最大的贡献,你只看到了现在他们死了,被研究死了,但是如果我告诉你,研究两年内就能成功,他们的牺牲将为全世界的人类做出贡献,到时候人类的发病率,癌症几率将降低百分之50,人类的抗病能力将提升百分之500,你还这样想吗?”
“任何变革都是需要有人牺牲的,几万人的牺牲,为全世界几十亿的人做出贡献,为这国家几亿人,创造了以后良好的生存环境,让几百万生病的人痊愈,你还觉得他这是坏事吗?”
“……”夏新有瞬间的沉默,他就这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夏朝宗,问道,“人命可以这么算吗?这是算术题吗?”
“……你不要问我怎么看,你得问高层的人是怎么看问题的,别拿你那愚蠢的平民观点来看,记得多动动脑子,试着站在高层,站在皇族角度思考问题,你就会知道,在他们眼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夏新很不服气回道,“那你是打算告诉我说,这个四皇子,这个杀了他大皇子,二皇子,逼走三皇子,为了继承女王王位的四皇子是个好人?”
“呵”,夏朝宗冷笑,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你知道唐朝吗?知道玄武门之变吗,知道杀了他大哥跟四弟的李世民吗?但你现在还记得他大哥叫什么,姓什么名什么,他四弟叫什么,姓什么,名什么吗?”
“……”夏新说不出口。
“不记得是吧,这就对了,因为没有人会去记得,没有人会去在乎。”
夏朝宗冷声道,“也许他大哥四弟,也是大好人呢,但那又怎么样,历史记载,百分之99的人,都只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知道他的丰功伟绩,知道他开创了大唐盛世,你见其他人说起他都是夸还是骂,有人骂他杀了亲兄弟吗?”
“不会的,站在人民的角度,他做了好事,让大家富裕了,站在皇族的角度,他为皇族稳定天下,开疆拓土,开辟盛世,他就是一个好人。”
“好人——李世民,到时候,民众还会夸他。”
“……”
“所以,你现在再来告诉我,四皇子做错了什么?”
“……”
夏新就这么盯着夏朝宗,很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找不到什么反驳夏大律师的观点……
用他的观点来讲,这四皇子……居然也是个好人!
这是夏新绝对没办法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