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见戴龙雷五两人痛快的跟心腹随从走了,总算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又将当日灌他酒套他话的小姐狠骂一通,给他招惹来这么两个泼皮,还好没误了他的大事。
苏玉妩却在看坐在正上方太师椅上,一身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的苏二老太爷。
苏二老太爷是苏太尉的幼子,跟苏老太爷差着近二十岁,今年不过五十上下,面白蓄须,头戴镶绿宝石幞头,一派的富贵倜傥。
从她和苏彦进来到现在,他并未看两人一眼,而是专注于手里的茶盏,慢条斯理,细饮慢啜,好不惬意。
苏玉妩心里升起愤怒和恨意。
苏家人果真是从从根子里都有凉薄冷血的劣性。
苏老太爷、苏家二老太爷、包括苏源清都是。
梦里,苏二老太爷与苏夫人沆瀣一气,毁了她大哥一生;苏老太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嫡亲曾孙被人糟践残害;至于苏源清,她不信苏源清会对苏夫人的所作所为会毫不知情。
梦里大哥所遭受的一切,这三人都是祸手!
刘喜从对戴龙雷五两人的厌恶中回过神来,发现堂中除了苏彦外,还多了几个人,不由多看了苏玉妩几眼,见她锦衣华服像是大家闺秀,却狼狈落魄不成样子,不悦的冲领人来的小厮喝斥:“不是说了带三公子过来,她们是谁?谁让你带她们进来的?”
小厮缩了缩肩膀,战战兢兢正要回话,苏玉妩眉眼俱垂,曲身敛袂冲刘喜和苏二老太爷行礼:“小女苏玉妩,家严是京城苏家苏世良,见过二太翁、刘二伯,两位长辈万福。”
刘喜被苏玉妩的身份惊得一愣,“你说你是谁?……苏彦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正是小女嫡亲兄长。”
对上苏玉妩古井无波的一双漆眸,刘喜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像是被人剥光衣服一般,身上所有阴私肮脏暴露无遗,不由去看苏二老。
京城三房人怎么来了?
苏二老太爷听到苏玉妩自报家门,也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苏玉妩一番,皱眉问:“你是苏老三家的妩丫头?你不在京城过冬至,跑到宋城来做什么,简直胡闹,你爹他人现下在何处?怎的让你一个闺阁小女抛头露面,不像话!”
苏玉妩镇定答道:“再过几日是娘娘寿辰,阿爹同阿妩到宋城是为接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回京,替娘娘做寿。”
苏玉妩故意避而不谈苏世良的此时在何处,而是以苏夫人的寿辰为挡箭牌。
果然,苏二老太爷听了她的话,以为苏世良去了应天书院接苏晔和苏慎和,没再追问,
“看你样子怕是刚到府里?这两个可是你的嬷嬷?”说完,也不等苏玉妩应声,冲两位婆妇严厉训斥:“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还不找身干净衣裳给你家姑娘换上,收拾齐整去给大嫂请安,下去吧。”
两婆妇不吱声,只看着苏玉妩。
苏玉妩曲膝朝苏二老太爷跪下,“长辈之言玉妩本不敢逆,只是……玉妩与大哥从小形影不离,乍然分开数月,心中思念得紧,一进府便先去看了大哥,却不想居然听到旁人口口声声骂大哥贼娃子,玉妩震惊难过自不必说,却更是疑惑不解,大哥幼承庭训,知事明理,温文尔雅,凭白遭人污蔑脏了名声,日后要如何安身立命?恳求二太翁替大哥做主,洗清冤屈。”
苏玉妩的话音一落,周围顿起阵阵窃窃私语声。
这里的人不少是苏二老太爷和刘喜带来的,门口还围着不少苏府下人,昨日之事沸沸扬扬,早在宋城传开了,他们可奔着看热闹来的,堂堂苏家的小公子居然是个窃贼。
而当家人苏老太爷、苏老太太、以及大房二房的两位老爷太太却都没现身。
苏玉妩心里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那些人趋吉避凶,不愿沾染麻烦,却没想过,今日之事不但毁了大哥一生,还导致三房包括姨母全家万劫不复。同为苏家人,如此凉薄冷血。
刘喜心里一边狠骂口无遮拦的戴龙雷五两人给他惹麻烦,一边不阴不阳笑道:“玉妩侄女啊,下人粗鄙,说话不好听,可他们也不是乱说,昨日你大哥在我刘府的所作所为,啧啧,你当时不在场,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出了这种事,我实在难以启齿,作为长辈,本该宽宏不与小辈计较,只是……”
看着刘喜一脸伪善的模样,苏玉妩冷冷打断道:“玉妩僭越一问,刘二伯口中所说的大哥昨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指何事?”
“这可说来话长了。”
苏玉妩曲身略行一礼,“玉妩愿洗耳恭听。”
刘喜衣袖一甩,下巴微昂,朝京城方向做了个楫,“大宋建朝之初,太祖帝感念与我刘家曾祖爷有一饭之情,又因着我曾祖爷是县衙主薄出身,特御白玉笔筒加笔洗、镇尺等宝物,意为褒奖我刘家。这其中,白玉笔筒曾是太祖帝所用多年的贴身之物,最为贵重,因而成为我刘家家传之物。”
刘喜说着,朝神色苍白的苏彦投去轻蔑一瞥,“昨日我儿借着冬至节庆在府上举办诗会,广邀同在书院的同窗好友进府一聚,又在旁人的起哄下央求我拿出太祖帝亲赐的白玉笔筒给大家一睹,谁料,你口里的好大哥趁人不备,让贴身书童将之藏于自个的书匣当中……”
“我没有!”苏彦面红耳赤的反驳,身体因羞愤微微发颤,言辞激烈:“众目睽睽之下,白玉笔筒不是小物,要藏私就极其不易,更何况笔筒通体玉质,沉重不堪,书匣只是放笔墨笔纸所用,根本藏不住笔筒这样的大物件,我岂会这般蠢笨,置名声前程于不顾,做下此等鬼祟之事!”
刘喜恶言道:“你蠢不蠢笨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你贴身书童亲口承认,说你见白玉笔筒玉质莹透无暇,想占为已有,暗中吩咐他偷盗。还有我刘府的丫鬟冬春亲眼所见,书童平安悄悄将白玉笔筒藏于你的书匣之内。
况且,昨日那么多书院学子耳闻目睹两人所言,不是你一句没有就能否认得了……”
“敢问刘二伯,大哥的书童如今可在刘府?”苏玉妩不容刘喜肆意污蔑苏彦,断然问道。
再三被苏玉妩打断话,本就不痛快的刘喜顿时来了脾气,“哼,那厮替你大哥犯下如此恶罪,早被县衙收了监,只等量刑判罪服役,你大哥若不是有个好出身,这会也早该吃牢饭去了,哼!别不知好……”
苏玉妩掩在袖笼中的双手握紧成拳,面上却不露丝毫情绪,“若玉妩记得不错,宋城知县是刘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