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当了有光的那一刻起(上)
十三年前,宇宙虚空中。
宇宙是复杂的,复杂到了冥冥中的诸神也无法悉数掌握的程度。
旋转、碰撞、分解、组合、宇宙中的物质不断在毁灭与重生中交替往复,无尽的虚空能量在浩瀚无际的宇宙中生生灭灭。
宇宙的最不可理解之处在于它是可以理解的,同样,宇宙的可以理解之处在于它是不可以理解的。
这种说法并不矛盾,因为对不同的人而言,宇宙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在普通人眼中,宇宙是静止死寂的,正如天空中闪烁的日月星辰一样,只是记录时间流逝的死物,无边无际,无法窥测,宇宙对他们来说是神秘的,不可理解的。
然而,在真正强大的人眼中,宇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可以触摸到宇宙的法则,看到行星运行的轨迹。他们可以理解宇宙是一个充满了众多位面行星,亿万生灵组成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些强大的存在甚至能与星辰并列,日月同辉。
盖伦就是这样强大的存在。
他那魁梧壮硕的身体傲然漂浮于无尽虚空之中,虚无的空间能量将他如雕塑般的身体围绕,如果不是他那双淡漠的眸子过于明亮,甚至会让人恍然认为他是虚空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人类。
跟盖伦在一起的,是德玛西亚西亚的皇帝,光盾三世。这是一个非常俊朗的男子,即使是身处黑暗的虚空之中,依然无法掩盖他那明亮英俊的面容,浓密漆黑的眉毛,高大挺拔的身材拥有无可置疑的帝王之姿。
和盖伦身上那种冷漠如雕塑的气息不同的是,彼得身上充满了阳光和善的味道,仅从他那阳光和善的气质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十分仁和的皇帝。
德玛西亚的皇帝。
他们是德玛西亚帝国中最为强大的两个人,不仅能领悟规则符文之地的规则,而且能离开符文之地的束缚,探索宇宙的奥秘。
身为德玛西亚的皇帝,彼得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早已沉淀出了宠辱不惊的性格,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他有现在这样震撼!
望着远处那由无数色带构成的光环行星缓缓旋转,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则运行时,他的心被狠狠震撼着,在众多行星运转的宇宙中,他感到自己不再是瓦洛兰大陆那个重如山峦的帝皇,而不过是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忽然明白了瓦洛兰大陆上那个头很大,走路总是摇晃着脑袋的最伟大的科学家黑默丁格在仰望灿烂星际,无尽宇宙后脸上浮现出的那种震撼与悲哀的奇异表情:人的一生总会有无能为力的悲哀,就像一个科学家在仰望灿烂星际,被那无法创造无法了解的宇宙之美震撼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无法超越的界限,产生的最深沉的悲哀。
“陛下,怎么了?”
盖伦淡淡的声音传来,将光盾三世从这美丽的震撼中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说:“没,只是被震撼到了而已,想不到宇宙这样广阔、瑰丽、神秘,而我们如此渺小。”
德玛西亚的皇帝,瓦洛兰大陆的最强者之一,此时对自己内心的卑微与渺小直言不讳,他就是那样率真诚实的人,特别是在盖伦面前。
对于光盾三世来说,眼前这个比他小上二十多岁男子,从来都不仅仅是守护他的臣子,而是他的义子,他的亲人。
从这个阳光仁和帝皇态度中可以看出,除了把盖伦当做亲人外,彼得更对比他小了二十岁的盖伦有一种独特的尊敬甚至是依赖。
那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敬畏,无关身份、无关年龄。
面对浩瀚,瑰丽,神秘且危险的茫茫宇宙,即使是德玛西亚的帝皇,也会由衷的感到渺小,也会失去安全感,也会本能的依赖身边比自己更强大的——盖伦。
此刻站在有盖伦站在身边,他竟有一种奇异心安的感觉,这个比他小了二十多的男人,似乎能永远给人一种重如山岳的安全感。
即使自己已经是传奇强者,彼得依然将盖伦视作力量的象征。因为他的强大,实在太过悖乎常理,虽然两人都在幼年时开始就得到赵信同样的指点,但在武道一途上,盖伦的天分实在比彼得高太多,从他未登基为皇开始,盖伦就一直充当他保护伞的角色,这种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中,即使现在他已经继任皇位,成为帝国最尊贵的皇帝,也无法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皇者之姿去对待盖伦。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盖伦的声音依然冷淡,却仿佛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力量,似乎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上二十多岁的皇者,而是与他同辈的朋友,“世界上没有真正可怕的东西,只有未曾了解的东西,所谓的星辰位面,只不过是生命寄居的载体,强大的生命,不仅能主宰星辰,更能吞噬星辰,化作自己的养料”
“嗯。”光盾三世点点头,面容变得凝重无比:“就像我们现在追踪的虚空一族?”
“就像我们现在追踪的虚空一族。”盖伦那冷淡幽深的眸子爆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的视线似乎已经跨越了无数距离的虚空,不断地搜索着目标。
传说中的虚空一族,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他们游离在宇宙虚空中,穿梭于众多位面,宇宙中各种混乱混沌的虚空能量就是他们的食物,成长起来的虚空一族,甚至能吞噬星辰,以行星作为他们成长的养料,他们狡猾,危险,而强大。在符文之地的典籍记载中,每次出现虚空一族成员,都会带来重大的灾难。
一如远古的符文之战。
若不是盖伦亲口确定,彼得甚至不敢相信虚空一族再次出现在瓦洛兰大陆上。
两人漫无目的在广袤无际的虚空中探索,对于虚空一族来说,虚空就是它隐藏的最好场所,就像鱼儿游进了广阔的海洋中一样,盖伦想要找出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算是找到了,想要击杀它的机率也十分的小,身处虚空之中与虚空一族的成员交战,无异于一头雄鹰放弃了自己的高空领域,一头扎进海中与凶猛的海兽作战。
但他还是来了,并不是要寻找虚空一族的踪迹,而是他感觉到,在这由无数个位面,无数时间交点构成的浩瀚无垠的宇宙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召唤着他。
那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让他那如死水般沉寂的心脏轰然跳动。正是这种奇异的召唤感,盖伦似乎再在虚无的茫茫宇宙中似乎有了一个坐标,领着彼得不由自主的向那坐标处靠近。
盖伦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感应域放到无限大,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中爆射而出,竟比那闪耀这瑰丽的光云的行星还要耀眼,亿万金色纹路彷如水般流动,演化出种种玄奥的规则。
身处亿万金光之中的盖伦调动自己全部的感知能力,强大的意志竟然影响了附近几个行星的运行,就那缓缓旋转的星云光带也凝固不动。
蓦地,金光大炽,发出刺目的光芒,之后逐渐消弱,化为亿万萤火虫般的亮点漂游于虚空之中,渐渐消散,直至虚无。
只是那么一瞬间,盖伦和彼得两人就跨越了无数距离,他们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一片虚无,不是黑暗,而是真正的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日夜星辰,甚至没有时空、时间、物质和能量。
盖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平时能操纵的一切强大意志,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也找不到任何意识上的联系。
构成浩瀚宇宙的一切原物质在这虚无中都不复存在,一切所掌握的法则,规律,都被这片无尽的虚无空间所隔离。换了是任何人,突然陷入这一片颠覆了所有常识的世界中,必然会感到莫名的惊慌,而盖伦,却是莫名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兴奋,那是出生至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在这无尽的空间中回荡。
但是光盾三世却与盖伦的状态毫不相同,这个德玛西亚帝国强大的王者,此时已经脸色苍白,接近虚脱了。已经深入传奇境界的他,也无法脱离自己的本位面,在宇宙虚空中待太久,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消耗。
但他并没有说出任何要回去之类软弱的话,他的目光,顺着盖伦的视线极目望去,直射那无尽的虚无。
黑色的眼睛微微张合,犹如异物进入眼眸。
那是光。
那照入眼中的光芒只有一点,却仿佛吸纳了整个宇宙的华光,这光芒是如此柔和,带着慈祥般的神辉,即使突兀的出现在这片虚无中,亦不会刺痛任何人的眼球。
在这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上帝,没有造物主,没有生灵,没有法则的真正虚无中,他们却看到了光。
一点最不可思议的纯净之光。
两人纵身飞去,追溯那光芒的源头。
越接近光源,两人的心跳跳动得越是剧烈。
冷漠如盖伦,此时的心中也热切了起来,他急切想要知道,在这茫茫虚无中,那点光芒的源头,究竟隐藏着什么。
在接近光源的最核心位置,一座恢弘的大门骇然从虚空中生生拔起,这座恢弘美丽的超越人类想象力的大门出现的实在太快,快到让盖伦措手不及,一如那刚刚出现的那点光芒。
那华丽恢弘的大本赫然是由温润秀华的美玉造成的,在那点光芒的照耀下,温润的玉石流动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晕。
两人在那恢宏壮丽的门前停下,被深深震撼。
他们目不转睛的凝视,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传说,宇宙中第一片圣土的起源。
这出现在眼前的景色实在太过壮美,简直就像神迹一般,就连心如止水的盖伦都目眩神驰,为之赞叹。
门的后面,是一条天梯。
一条由温润晶莹的玉石铺砌而成天梯。
天极迢递,就像九天星河无意中泄漏的一条支流,沿着万仞高的巅峰之顶,轻轻垂下,玉石铺成的天梯上有着氤氲的五彩之气,而它本身也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并倒映万千丝丝碧气,却给人一种仿佛自己入了深山老林中,每一丝都凝结着千年的翠碧。
盖伦顺着天梯凝目望去,目光穿透了无数虚幻的空间,看清楚这碧绿的源头,竟是来自天梯尽头的一棵树。
世界之树。
世界的起源,世界的因果,世界的根本。
即使在万里之外的天梯下,亦能凭借肉眼仰望那垂天而来的苍翠,因为它实在太过巨大。
但最吸引盖伦和彼得两人的,不是那壮丽的景色,而是门后天梯,世界之树树顶上,那点纯粹的光芒。
“这,究竟是谁的领域。”光盾三世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情不自禁的喃喃道:“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
“我不相信神的存在。”盖伦看着脸色苍白的彼得,认真地说道:“所谓的神,不过是一种更为强大的生命体而已,虚空一族如是,天国的神族如是,地狱深渊那几个君主也亦如是。”
光盾三世默然不语,他的实力远不及盖伦,自然不明白那种操纵一切,主宰一切的强大,一旦有超越他思维范畴的事物出现,他就会像平凡人那样,以为那是神迹。
在无尽虚空,茫茫宇宙中,能看到如此壮丽辉煌的景色,看到传说中的世界之树,又怎能不说这是神迹?
如果说世界上没有神的存在,那么世间的一切法则,亿万生灵,是怎么诞生、繁衍、运转轮回的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那么是什么样的神灵才能创造与掌控着纷杂繁复到了极致的世界?
神的存在不可思议,神的不存在同样不可思议。
即使是遥遥相望,也令光盾三世感到震撼无比,这种震撼,甚至比他刚开始看到星云运转还要强烈。
祥云缭绕,为整个天梯缠上一种飘渺出尘的气息,天梯尽头,那远古巨大的世界之树的树顶上,那点纯粹的光之本源,让盖伦和光盾三世两人心中的感觉越发热切强烈,他们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看清天梯尽头的那点纯粹的光芒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盖伦冷漠如雕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他盯着那壮丽至极的天梯郑重地说道:“越是美丽的不可思议的东西,越危险,我已经感到到了那里存在着强大的法则力量,陛下,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请求您留在这里。”
“不,我想看看那……”
光盾三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盖伦猝然打断:“以您的实力和现在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踏上这天梯。”
“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请求别人,这是守护者对被守护者的请求,这是一个臣子对帝皇的请求,这更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请求,请您留在这里好吗?我的义父,光盾三世陛下。”盖伦表情凝重的对着身边脸色苍白,几乎已经透支虚脱的光盾三世说道,他如雕塑般线条分明的面容中,有种摄人心魄的诚挚,就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塑,忽然被注入了真诚的生命。
一个真诚的人,才是一个最有力量的人。
以盖伦冷漠的性格,强大的威势,这或许真的是他第一次用一种卑微的,诚挚的态度去请求。
无畏先锋军团的统帅,德玛西亚的战神,这样的一个人,他的请求,谁能够拒绝呢?
即使身为帝皇,也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男人的请求。
压下探索那瑰丽领域的强烈好奇心,彼得缓缓地说:“好,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你要尽快回来,在这虚无的世界我的力量消耗的实在太快,我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好,我会尽快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返回瓦洛兰大陆。”时间紧迫,在这虚无的宇宙空间中长久待下去,只会让光盾三世的身体受不住负荷。于是盖伦再不迟疑,高大健壮的身躯瞬间闪进了那道辉煌的大门之中,踏在了长长的天梯之上。
云霞飘渺,天梯迢迢,盖伦从容的踱步在漫漫天梯中,就像传说中的战神,袅袅走在碧宇天际。
每走过一片玉阶,它就幻化成虚幻的光之华,一如那天地初开时产生的华光,被柔和的风一吹,这光芒就漫天飘散。
天梯接引,踏在其上,盖伦身后踏过的阶梯一阶一阶的渐渐消亡,没有任何退路。
有些东西,一开始,就意味着只能坚强的走下去,或者死在其中。
而那目标的终结,是否就是天之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盖伦盯着天梯尽头,世界之树树顶的那点光源,强大如天的他也不禁迷惑,那最耀眼的光芒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宇宙的尽头,天梯尽头后面,是不是另一个宇宙?
还有,这究竟是谁的领域,什么样的存在才有这样浩瀚瑰丽,声势骇人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