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斟!

这个名字开始令我毛骨悚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恐惧,害怕。

我觉得自己像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会被放在一个很关键的位置上,而捻着我的那只手,就是师父。

为什么是他镇守诛仙阵,为什么他会借天罗地网,为什么他执意要我和小哥哥解除婚约,为什么我会在阎君殿遇见他,为什么他会去生死狭缝?

还有,到底什么样的入侵者会让他用到弑君剑?

明知道我不应该去质疑师父,可偏偏想到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心惊胆战,我觉得师父并非是我所看到的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怕他,从灵魂深处怕他!

回到凤阙宫后,莫愁已经把叟瓮的骨灰装好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我将它放入了锁魂铃中。

叟瓮与我有恩,我必须要厚葬他。

随后我便吩咐莫愁和方琦守在宫外,任何人来找我都挡着,一律不见。

我把自己关进了寝宫,召出魂音开始寻找我的傀儡符。我要尽快找到无名,看他是否愿意把我带去临界碑看看。

我担心小哥哥,也想看看《冥王录》上记载了写什么。如今我虽贵为冥王,可实际上关于六界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阴司那帮人瞒着我也就罢了,就连大伯也避重就轻。他们呈上来的奏折全都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事,我得不到丝毫关于六界其他的事情。

再则,我大部分修为被封印,无法洞悉与参透其他事,只能像个井底之蛙一般。

我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傀儡符招回来,它上面带着浓烈的戾气。我咬破指尖挤了滴血抹在眉心,强行把天眼开了,这才看到傀儡符上模糊的映像。

我看到了小哥哥身着一件灰色长袍,站在生死狭缝的那堆枯骨上与念先生对峙,他眼睛上缠着白绫,空着手,而念先生却召出了弑君剑。

这件灰色长袍我认得,是无名身上的。

所以无名他是……

天啊,我怎么可以笨得如此离谱,如此可怕。

我竟没有猜到身边这个丑得令我发慌的无名会是小哥哥,他眼睛是瞎的,靠着天眼看物,而我居然没有把他和小哥哥联想起来。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自己面孔,依然棱角分明俊朗如昔,只是眼睛被白绫缠着也不晓得怎么样。

念先生声嘶力竭地冲他咆哮,“萧逸歌,你既然已经去了魔界,也与她解除了婚约,那就不应该呆在她的身边。她应该属于我,她从来都是属于我的。”

“念斟,你莫不是忘了,那阴阳龙凤玺是我第一次晋升修炼出来的法器,它会认主且终生不变。我与七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费尽心机诳七儿摁了血印,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放肆!七儿摁了血印,就代表她不是你的妻子。而且天帝已经首肯,只要七儿同意嫁给我,必然六界同庆。”

“你如此恼羞成怒,想必七儿她并未答应你吧?”小哥哥凉凉一笑,又道:“我的女人,我最了解了。”

念先生冷呲了声,“以我在仙界的地位,若要娶她,还需她答不答应么?”

说着,他用弑君剑指向了小哥哥,“仙魔两界有约定,魔界子民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闯其他五界,均可先斩后奏。萧逸歌,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离开?”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请我离开!”

小哥哥覆手一震,掌心出现了一个泛着黑红色戾气的“卍”字,顿时惊得念先生目瞪口呆。

“你竟然还修了魔宗术法,四宗同修?”

“怕了?”

“哼,你在这么快的时间里修了魔宗术法,想必也是得了叟瓮一半的修为吧?他一向玩世不恭,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逼他就范的?”

“你以为我像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念斟,我早就说过,我一天不死,你终究是臣,永远都是这样。”

“你那么想死,我成全你!”

念先生说着挥起弑君剑就朝小哥哥飞扑了过去,朝他劈头就是一剑。弑君剑的剑气何等厉害,顿时震得满地枯骨飞了千尺高。

小哥哥脸一沉,覆手打出了大力金刚神压掌挡去了这道剑气,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周遭倏然泛起一片强烈的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生死狭缝之外弥漫而去。

我这才明白冥河上怎么会忽然间袭来一片血雾,原来是小哥哥和念先生在对战。

小哥哥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六界中能与他对战的人不多,故而我并不太担心他不敌念先生。

但我从不晓得师父的剑术竟是如此厉害,他能以剑气画符,且画的是阴阳乾坤符,这让我大为震撼。

不过,大概是小哥哥四宗同修的缘故,他实力上还是略胜师父一筹。只见他捻了个手诀,掌心骇人出现一朵燃烧着的红莲业火。

念先生一脸错愕,随即他敛下眸子,忽地喊了声“七儿”。

小哥哥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刹那的失神,念先生眼底划过一抹杀机,他挥起弑君剑朝小哥哥飞扑过去,狠狠一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兵不厌诈,逸歌你又输了!”

念先生说着又狠狠抽出了剑,小哥哥心口的血喷泉似得飞溅出来,把念先生一身白袍子染得到处血迹斑斑。

“念斟,几千年了,你依然本性不改!”小哥哥晃了晃身子,齿关咬得咯咯作响,随后他捻了个手诀便不见了。

画面到此结束,约莫过了数分钟,傀儡符上再次出现了映像,好像是魔界,小哥哥盘腿坐在高山之巅的一个法印里,一身灰色袍子被血染成了墨色。

弑君剑与我的斩魂冥刃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被伤到了就无法复原,修者灵力会不停地溃散,直到全部散尽。

我看到小哥哥仰头望着天空,眼睛上缠着的白绫忽然浸出了血,他是在流泪么?

“七儿,七儿……”

看到这里时,傀儡符忽地燃成了一缕青烟。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缕浅浅的青烟慢慢散去,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

心口倏然穿来一股钝痛,我低头一看,只见一股淡淡的金光在我胸口缭绕,是龙玺在召唤血凤,一定是小哥哥有难。

我要去魔界,我一定要去魔界!

我急匆匆跑出了寝宫,刚到凤阙宫门口便看到念先生站在那儿。阴沉的暮色下,他看上去满身肃杀,再无半点温柔。

“七儿,你这是要去哪儿?我得回一趟仙界,正想着过来跟你告个别。”

我缓步朝念先生走了过去,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始终都看不透他,看不透。

他的城府怎么会那么深,那么难测。他说要娶我,并非是真的爱我爱得无法自拔,而是有企图。

否则,他怎会舍得利用我去对付小哥哥。

我想指责他,呵斥他,但说出口的也仅仅是一句:“师父,谢谢你对我那么多的呵护。如果可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脸色顿变,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急问道:“七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我用力抽出了手,扬起手想要给他一耳光,可回想起他收我为徒的时候,想起他用灵力给我做眼镜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

最终我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盯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师父,在七儿眼中,你从来都是个温文儒雅且光明磊落的人,可你到底是不是,心里自是有数的对吗?无论未来会如何,我都不希望再见到你,师父保重!”

随即我没等念先生回应,召出大白坐了上去,直奔冥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