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秦卿脸上一凉,伸手摸了下,全是水渍。
本来碧清的天空,陡然阴霾下来,豆大的水滴滚滚而落。
不到一分钟,大雨倾盆而下,山间一片白茫茫的水雾,视野最多只有前方三步,泥泞的,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山路,绝对不能走了。
“阿嚏——”
唐一缩了缩脖子,瞪着唯一一家破旧的乡村旅馆,再看看同样因为避雨来到此处的苏零二人,彻底无语。
更倒霉的是,旅馆服务员大妈爱莫能助,今天他们这家平时没什么生意的小旅店,偏偏客满,连自家住的房子都匀给了客人,只剩下一间杂物间,把杂物规整规整,到还能摆下一张行军床。
环境差一点儿到没什么,屋里这几位都不是那等娇气的,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凑合一宿,谁也不会说不行,问题是——这两帮人一为兵,一为‘匪’,天生的对头,尤其是苏零和沈醉还是死敌,让他们挤在一个屋子里,谁还敢睡觉?
“咳咳。”秦卿戳在门口,不和苏零还有他的司机老高眼对眼,望着窗外的水雾,“希望天黑之前雨能停。”
可惜,连绵不绝的大雨不光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大了。
五个人都淋了雨,头发和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打算在陌生的地方洗澡,老高脱下防水外套,没湿的一面向上,铺在灰扑扑的地面上,让苏零坐在东墙角,没有动旅店送来的被褥。
他则举着伞,溜溜达达地出去检查门和窗户,时不时地从口袋中掏出各种各样的小道具巧手安装,这一手相当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当然,老高防备的不是屋里的几位,而是防不速之客呢,沈醉和苏零要想动手,他防备也没用。再说,屋子里的双方虽然敌对,可正因为敌对多年,才对对方的手段了如指掌,老高心里明白,这几位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只要没接到上面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对苏零下手。
但是,他可不敢保证没有苏零其它的敌人,不会趁着他在国内的机会,动手做些什么,浓云密布,夜黑风高,大雨倾盆,正是杀人的好时辰,他们在面前混了这些年,见多了那些因为不谨慎命丧黄泉的人物,自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老高面上是粗豪汉子,其实心思细腻,到觉得和沈醉、唐一这几个人被困在一起,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至少,苏零的敌人应该不敢在这帮军人面前,闹得太明目张胆。
沈醉和唐一对老高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等老高布置完,唐一自己拽了条棉被,蜷缩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沈醉借了条麻绳,忙着用被单帮秦卿将那张行军床笼罩,分割出一个独立空间,这张床毫无疑问是秦卿的了,女士优先,目前屋子里的男人们,别管身份如何,至少绅士风度没有一个人缺,谁都不会和女孩子抢床铺。
秦卿抱着小黑猫玩了一会儿,见今天确实走不了了,干脆租用了旅店的厨房,又掏钱买了只老板娘自家喂养的老母鸡,还有一把香菇,生火做饭,煮了一锅香菇鸡汤,今天淋了雨,她担心沈醉和唐一生病,便多往鸡汤里面加了一些灵液。
于是,鸡汤出锅,那股子鲜香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连老板娘都厚着脸皮要了一碗儿给自己的小女儿尝了尝。
秦卿很大方,笑眯眯用热水烫了五个大海碗,连同苏零和老高,谁也没落下,一人一碗鸡汤,又从旅店老板娘那儿要了十张油饼做主食。
虽然平时话里话外,恨不得苏零下地狱,可秦卿从不是小气的女人,既然迫不得已被困在一起,总不能紧紧张张地过一夜吧。
适当的友善举动有利于双方和谐相处,她随手把鸡汤塞到老高的手里,到让老高这位粗豪汉子也有点儿脸红,讷讷地说了句‘谢谢’。
本来还有些犹豫,不过,一闻到鸡汤的香味,他的一双牛眼忍不住大亮,一点儿都没少吃,狼吞虎咽地一个人就消灭到三张油饼,连苏零这个一向有些厌食的人,都喝了多半碗鸡汤,到让老高高兴了一回,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瞟了秦卿几眼,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把她招揽过来,哪怕只为了让苏零多吃些东西,也是值得的。
苏零的身体问题向来是他们一帮老兄弟的心头大患,外人总是传说苏零已经死了,几乎是隔十天半月就有一些新的死法流传。
这其中当然有恶意造谣诅咒的成分在,可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苏零从小就身体虚弱,尤其是最近几年,越发不好,已经有好几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这些谣言也不会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一帮老兄弟为苏零的身体也是操碎了心,中医、西医,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检查,可那些医生,除了能说些需要静养之类的话,就再也没有其它办法,都说苏零是先天不足,心肝肺都有毛病,后天又练的是刚猛硬功夫,伤了本源,再加上经常受伤失血,所以把身体弄坏了,除了慢慢调养弥补之外,根本没有治疗的方法。
结果一大堆的调养中药喝下去,身体暂且不说,苏零却是厌烦了整天吃补品,喝中药,甚至患了厌食症,吃什么都胃里不舒服,饭量越来越小……
老高考虑了半天,甚至连干脆绑架的主意都想到过,遗憾的是,对方不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真要动了小丫头,后面估计会冒出一堆出头的老家伙……目前平衡的局势得来不易,还是别给苏零招祸了,他们虽然不怕得罪人,可也没有平白无故随便树敌的道理。
如果让秦卿知道老高的心思,估计下一次再给他们做饭,就一定直接往里面扔毒。当然,苏零干杀手干了许多年,是使毒的大行家,一般毒药大概是毒不死他的。
吃完饭,沈醉和老高一起收拾好碗筷,天黑下来,雨势不停,屋里又没有空调,初夏的夜晚,风凉露重,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灌,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秦卿挑了挑眉,把银色的高腰小皮靴脱下,拿了条被子,裹着倒在床上,不管几个男人如何,反正她需要睡眠,对药师知识的学习,她一天都不想放松,如果在三十岁之前不能成为大药师,那她的身体和精神就会开始走下坡路,以后再想成为大药师就难如登天了。
忽然,一道银亮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轰雷阵阵。
电灯瞬间熄灭,四个男人同时身体紧绷了一下,好半天才缓过劲,狭小的杂物间一时变得更加静默。
几分钟之后,等风雷声过去,唐一摸摸脑袋,呲牙笑道:“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几个是别想睡了,这屋子太潮湿,打地铺对身体不好,哎,我到想上床,就是卿卿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他一伸手,接住从被单里面扔出来的一把锋利匕首,笑眯眯继续,“看吧,就知道是这样……得了,让老板娘拿两副扑克过来,咱们斗地主。”
老板娘摸黑带来了两副扑克和一只蜡烛,四个大男人于是开始围着桌子打牌……
秦卿拥着被子,闭上双眼,耳朵里传来扑克牌摔在桌面的声响,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摸出手机来给刘队、周队、阿飞他们挨个发了个短信——
能想象吗?沈醉正和苏零‘斗地主’呢。
…………
丫头,做噩梦了?起来吃点儿东西,吃饱了肚子就不做了。——刘峰。
卿卿,是不是车祸还有后遗症啊,要不来咱们军区医院再检查检查,脑外科的胡医生我熟悉,外面的大夫到底比不上自己人细心,要知道,人脑是很精密的……
这是周玉副队长。
怎么?他们改在赌桌上定生死了?
阿飞好歹还靠谱些,至少没觉得秦卿在做梦。
看了这些回复的信息,秦卿心情古怪地进入梦乡。
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短促但凄厉的哀嚎,很快就戛然而止。
秦卿猛地跳下床,一伸手将‘飞星’握在手里,沈醉随手把桌子上的蜡烛熄灭,老高一下子蹿到门后,顺便把脸上的白纸条扯下来扔地上。苏零端端正正地坐着没动,唐一隔着窗帘把自己的匕首飞了出去……
秦卿和沈醉对视一眼,一个走门,一个走窗户,同时跃出,几乎只用一秒钟,两个人就半蹲在护栏的后面,同时开了枪。
只有三声枪响,相当短促,隔着雨雾,秦卿看见一个蒙着黑面罩,手里握着冲锋枪的男人脑浆迸裂,栽倒在泥泞中,鲜血喷涌。
她开了两枪,打的是胳膊和大腿,最后一枪正中眉心,是沈醉开的。
“救……命……”
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沙哑声音响起来,也许是冷,也许是怕,音调都扭曲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