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野慎一点都不喜欢组织里给自己派的这个头目,不过流传在他体内的日本人的血液驱使他执行命令,日本人即便不是军队里面,下级对于上级的绝对服从也是深入骨髓的,当雾山提到了祖国的时候,鹰野慎更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准备听命。
然而他的本能,还有属于中国人的另外一半则在抗拒,他非常厌恶雾山,中国人相对宽松的上下级关系正在提醒他他不该唯命是从,特别是一个临时给自己指派过来的上级。
等他在脑海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火神炮的旁边,双手搭上了扳机。
“你在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雾山队长恼怒道,自己队友被生化怪物杀死的恼怒又一次怪到了眼前的这个不中不日的人的身上,要不是他没用,早点把样本给带出来,或许自己的部下们就不会牺牲,“快点把他们干掉,就当做是为了牺牲的井上他们的慰藉!”
鹰野慎还是出神一样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这让雾山队长怒不可遏,他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枪,从后面指着鹰野慎的脑袋,大喊:“开火!不然你就死定了!”
鹰野慎从直升机上望着地面,“轰隆隆隆”,直升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S市,这座繁华热闹的不夜城,远东的一颗明珠,在几个月前她的夜景还是万家灯火,如同银河沙砾,而此时四望尽黑,危机四伏,只剩下一辆卡车如同行驶在浩瀚大海中,随风颠簸的一艘小船,远光灯照亮了一小块前进的道路,在那里面,坐着曾经与自己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患难与共的三个人,机敏勇敢的黄真木,憨厚的王帆,还有内敛的陈飞,他们与自己一同吃饭,训练枪法,杀死丧尸,互相包扎伤口,还有埋葬自己以前部下的尸体。
那一幕幕回忆突然涌现在鹰野慎的脑海中,让他不由得踟蹰,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好长官,作为李振华的时候的日子,而自己现在,真的要亲手毁灭这一切么?
雾山队长觉得自己的耐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特别是受伤状态下,身体的疼痛使他愈发烦躁,他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近乎癫狂地在鹰野慎的耳边吼道:“开火!”
李主任生怕出现什么过激的情况不可收拾,他唯唯诺诺地说了句:“不要激动嘛。雾山桑,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杀死他们,他们不过是几个平民而已,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的。”
回答他的是一发冰冷的子弹,雾山回头就是一枪打中了他的大腿,李主任嚎叫着蹲了下去,抱着伤处哼。
你不过是一个卖国求荣的线人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我留着你的命,只不过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我杀的必要而已。
这一枪也让处在爆发边缘的雾山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继续用枪指着鹰野慎的后脑勺:“再不开火他就是你的榜样,不过打爆的会是你的头。”
“砰!”
直升机驾驶室的玻璃被一发子弹打中了,子弹高速地在玻璃窗上面旋转,驾驶员惊讶地说不出话,子弹击穿了玻璃,飞进来打中了驾驶员的头部。飞机顿时失去控制,猛地向下坠落。
“纳尼!”雾山队长嚎叫。
在直升飞机将要失控的那一瞬间,鹰野慎一只手扶住飞机上的座椅,一只掏出自己的手枪,朝着慌乱的雾山连开两枪,雾山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这么捂着伤口倒下了。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重新控制住驾驶员的控制杆,把失速坠落的直升飞机重新拉起来。
“阿~~~~~~~~~~~~~~”直升机上面此刻不容易站稳,已经受伤的李主任慌乱地哀嚎起来,也顾不得伤口,死死地抓住了直升机的座椅脚架,而在他身边已经中枪的雾山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直接从二百多米的高空中掉下去了。
鹰野慎将死去的驾驶员拉到一边,自己驾驶直升机,飞向了漆黑的夜空中。
陈飞望着光瞄十字准星里面的状况,他知道自己命中了飞机的驾驶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将身子缩回椅子上,不用直接被外面的冷风吹,感觉好多了。
“我搞定他们了。”他收起步枪,得意地玩弄了一下手指关节。
老黄舒心一笑:“真有你的。”威胁暂时解除之后,他松了松油门,让车速保持在30码左右,毕竟路面状况完全不明,万一告诉撞上什么重型车辆,躲过了一劫的哥几个被车祸害死了就不值得了。
王帆憨笑。
“咱们现在是往哪里去?”陈飞道。
“不知道。”老黄道。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阿帆有点搞不懂。
“就是说咱们现在就是没头的苍蝇,走到哪是哪,”老黄撇撇嘴,“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一直慢悠悠地开车,行驶在路上,不要思考那么多事情,不要为那么多事情发愁。”
说完这句话,在漆黑的夜里车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丧尸,那只丧尸腐烂的脸还有灰白的眼珠在刺眼的远光灯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避闪不及,“咚!”又是一次沉重的冲撞,丧尸被撞飞,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飞到了路边,打断了老黄的思路。
“你以前开车的时候也这么开么?”陈飞道。
“当然不是,”黄真木叹气,“我这些天违反的交通规则比我开了10年的车加起来还要多。”
阿帆笑道:“别闹了,你们认识这里的路么?我们总不能这么一直磨蹭下去,必须要找到一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是的我知道,”老黄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卡车的仪表,油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如果在路中间抛锚,结果不堪设想。“我开慢一点,你们也观察观察哪里有适合停车的地方,我们剩下的油不多了,必须做出抉择。”
阿帆跟陈飞也开始左瞄右看,可是他们两个大近视,再加上黑漆漆的夜晚,没有电力的城市没有任何一刻会比现在更加的阴森,也瞄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正当几人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有一段路格外地熟悉。
“等等,这条路我好像来过么,这不就是我们之前去那个小区的路么。”老黄惊喜地叫起来。
“你确定?”阿帆道:“你还记得?”
“记得,这条街上有三辆叠在一起被撞翻的公交车,轿车,还有SUV,我有印象。”老黄忍不住笑意:“管他娘的,就赶快过去借住一宿吧,不然我们就得挤在车上休息了。”
“我们弄丢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会欢迎我们么?”陈飞警惕地道。
“由不得他们欢迎不欢迎,至少他们那还有一堆活人,”老黄咬牙道“不欢迎他们又能拿咱们怎么办,在现在这个世道,死人实在太平常了,他们的死也是我们的错,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少问心无愧。还有,陈总,以后不要轻易把自己的武器交出去了。”
“我知道的。”
没有过多久,老黄就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把卡车开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口,远远地看过去,整个小区基本上漆黑一片,看来那边的电力已经完全断掉了。只有在墙内用钢管还有木头之类的搭建了一个小型哨塔,里面点了一跟蜡烛,光线微弱,里面驻守着一个消瘦的人影。
漆上黑色油漆的铁门上面焊上了一层生铁皮,以及木板,还有石棉瓦等等,东拼西凑,像是乞丐身上打满补丁的破烂衣服,算是把镂空的铁栅栏完全地封死了,在铁门的最上面,还缠绕了几圈满是钉刺的铁丝网,这个小区除了有这样一处大门,边上还开了一扇小的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同样做了简易的加固,在黄真木看来,这些防御措施最多阻挡一下普通的丧尸,如果是类似猎杀者之类的怪物过来进攻,这种大门能够起到的防护,就很值得怀疑了。
门口周围相对干净,没有堆积丧尸的尸体,看来这里还有人清理过,让老黄有了一丝安慰。
卡车的轰鸣很快惊动了哨塔那边昏昏欲睡的哨兵,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切冬瓜用的长刀,他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这边的动静,一双大泡眼瞪圆了,老黄找了一个合适地距离把车停下,摇下车窗,朝着那个哨兵的方向说:“老师傅,我们是之前你们那个什么什么护法,派我们出去寻找食物的,现在我们回来了,请给我们把门打开吧。”
那老头在哨塔上盯着老黄看了几秒,似乎回忆起了这辆卡车,确实是属于这个小区里的,一下子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只是他没有跟黄真木接触过,没什么印象,于是答道:“你们先等着,我去通知一下右使。”
“右使?”阿帆有些疑惑。
陈飞道:“难道你已经忘了?就是那个一脸凶相的大个子,牛升,他带着我们一起去那个超市找补给的。”
“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我希望他们快一点,我不想再在外面多呆了。”黄真木手指不停地活动,代表了内心的急躁,“我已经有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吃点东西,睡会觉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哨塔上爬上来一个壮硕的身影,老黄有印象,就是那个叫牛升的大个子,那人盯着这辆卡车看了看,老黄从车窗那朝他挥了挥手,牛升低沉嘶哑地声音传来:“你们有几个人?”
“三个,好好的,没一个被咬过。”老黄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牛升点点头,再问:“车里面还有东西吗?”
老黄答:“当然了,满满一车货,基本没动多少,够这里的人坚持很久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里面传来一些叽叽咋咋欣喜的声音,在高兴地谈论太好了,终于有吃的了,我快要饿死了,快把他们放进来吧等等。
牛升的黑脸上也冒出一丝喜色,旋即又转为平淡,他继续道:“可以让你们进来,不过你们现在进来,就一定要守这里的规矩,知道么?”
“什么规矩?”老黄喊道。
“就是本教的教规!”
“我们又不是你们的教徒,那你们的教规来约束我们,不合适吧。”老黄一脸的滚刀肉,完全没打算买账。
牛升的黑脸出现一丝恼怒的神色,换作平时,他已经掏出刀来威胁别人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估摸着老黄手里可能有枪,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个以后再说吧,不过你必须答应不在这里捣乱,我们才能放你们进来,明白了么!”他本来还想提一提卡车里面食物的分配的事的,但是转念一想对付持有武器,在这个时候无论承诺什么都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谈了也是白谈,还是先放他们进来,等人进来了之后,摸清楚了对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再做打算也是一样的。
“好阿。”
终于商议成功,铁门被打开,卡车开进去,然后又有人迅速地将铁门重新关上上锁。
没有把车开多远,老黄三人就跳下了车,牛升还有三个他的跟班也围了过来,在他的身边,还围着一些群众,有老有小,还有一些妇女,牛升越众而出,对黄真木道:“不好意思,对于新进来的人,必须检查你们有没有被丧尸咬过。”
“我们三个都是好好的,没有被咬过,不过检查,可以理解。”老黄道,“只是请手脚轻一些,我不是GAY,一点都不喜欢被男的碰。”
牛升一摆头示意,他边上的一位青年就过去检查老黄身上的三人身上的状况,三人都穿着厚实地警服,再加上每个人都配着枪,老黄神态桀骜,两把盒子炮别在腰间,手搭在上面,完全不给人一丝可乘之机,阿帆也收起平时的一副憨态,小眼睛里面冒出一丝精光,手持雄鹰,身穿完备的特警套装,看起来就跟押运运钞车的警察一样,瞪着牛升的黑脸,气势丝毫不落,而陈飞双手紧握长长地步枪,冷眼看着正在搜身的那个青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死人。
在这种阵势之下,那个负责检查来人的状况的青年也是只能做做样子,略微搜索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大碍,就向身后的牛升报告说检查完毕,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净天圣教”右使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三位青年,这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气势,神态完全都不一样了,牛升是退伍军人,知道在战场上锤炼过之后的战士身上所带有的一副杀伐果断的气势,这种气势是战斗中出生入死得来的,是伪装不出来的,而现在他在面前的这三位青年身上看到的这种气势,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三个青年么,一个黄真木吊儿郎当,脚步虚浮,装腔作势,一个王帆将军肚挺得老大,一副憨厚的笑脸,特别是陈飞,文弱书生,大风一吹都能刮跑,呆头呆脑,据说刚来这里的时候,见面让他们放下武器就直接把武器送了过来,一看就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书呆子,就这三个人,他一只手就可以对付,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现在,他不敢轻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他们现在个个都是手头上有血有命的人,杀过丧尸,也杀过人,步伐稳健,眼神锐利,经历过生死战斗的洗礼的人,他没有办法再如之前一般轻视。
“检查好了吧,我们要一间干净的房子休息,货车里面有很多米面,粮油,你们去拿吧。”老黄道,本来上次一起出去到超市找食物,应该一起回来的,牛升带着人先跑了,老黄不愿意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带,多生出一些事端来,实际上,他们死了多少人,黄真木并没有多少关心。
“可以,让曾冀飞带你去。”牛升点点头,从他身侧走过来一个青年,这个青年外貌普通,走到人群之中就认不出来,气质也很温和,戴了一副眼镜,与之前牛升手下那种年纪在三十五上下,一脸凶相,看起来就像是青皮无赖的人相去甚远。
“对了,”老黄看了看牛升,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有看见刘一山?”
“刘左使生病了...”曾冀飞正说了半句,就被牛升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你竟敢直呼本教左使的名字?!”牛升身边一位剃了莫西干头,胳膊上满是纹身的青年朝着黄真木呵斥道。
“挨”牛升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他并非本教教众,这些规矩不要讲了。”
奶奶的,真是憋屈,老是玩这种一唱一和的调调,搞得像给了老子多大的礼遇一样的,黄真木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略带嘲讽盯着那位青年看了一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对手里持枪的人还敢用自己在这种小地方横行霸道的一套来对付自己,也罢,现在跟他们爆发冲突也没什么意义。
那青年被老黄用挑衅的目光盯着看了几秒,有些恼怒,骂道:“你在看什么?!”作势要冲过来。
就在下一秒,一把盒子炮,一把雄鹰,一把五六半,三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那位凶悍的青年瞬间冷静了下来。
“老牛,”黄真木拖长了语调:“我们如果要在一起呆一段时间的话,最好大家能够和平相处,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教内的事情我们没多少心思掺和,也请你们不要老是这么凶,有力气往丧尸身上使,不要对着我们撒气,而且想对我们撒气,我劝你们得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