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怡面色顿了顿,看着那只皮包骨的手在半空中抬着,实在可怜。
她拧眉,神情复杂的握住了那只手,并说道:“奶奶,是我,我是静怡,不是小小。”
“静怡?”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那是老年人独有一种无力感,她的眼神聚了聚,才恍惚中看到沈静怡的模样,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小小呢?”
沈静怡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委屈和怒意撒娇道:“奶奶,您口口声声找小小,可是陪在您身边的,是我啊!奶奶,我们这么久没见,您就不想我吗?”“想啊,都想啊!”老太太似乎陷入回忆中,每说一句话,氧气面罩上的哈气就多一层,显得气喘吁吁的,她道:“我做梦还梦到了好多人,梦到云飞了,梦到沈兰了……你
母亲啊,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和好儿媳,可是当年,是我糊涂啊……”
听到奶奶说起自己的母亲,沈静怡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清起来,咬了咬牙,冷声恨道:“奶奶当年不是一直瞧不起母亲吗?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他们都死了。”“死啦?”老太太的瞳孔震颤了下,咳了咳,虚弱的继续道:“下一个,就是我了。到了下面,我得向他们赔罪,这一辈子啊,我活的太长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都经过几次
了,我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可是呢?他们全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沈静怡皱了皱眉,心底也有些可怜的情愫在滋生蔓延,她道:“奶奶,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奶奶不会是开始说胡话了吧?
看来,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静怡啊!你怎么回来了?”老太太没一会儿,好像清醒了不少,认出沈静怡,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回来了呢?要是,要是唐昱琛见到你,会对你不利的。”
“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奶奶。”沈静怡心暖了些,道。“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拍着沈静怡的手,眼中含着浑浊的泪:“奶奶给你留了东西的,够你花一辈子的,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静怡,是奶奶的不对……别跟小小抢,
财产也好、唐昱琛也好,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啊!静怡……”闻言,沈静怡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陡然又升了起来,她抑制不住的将来太太的手甩开,起身,冷笑道:“奶奶,我是想照顾好小小的,可是您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
她可怜,那我呢?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奶奶不是一清二楚吗?您对不起的,就只有她吗?”
老太太被甩的咳嗽了几声,呼吸顿时又急促起来,心跳仪上的波浪线也起伏的更加厉害,“咳咳……”沈静怡眼中的泪一下子滚落,自嘲道:“她出生后就跟在母亲身边,她有完整的母爱!就算是生活条件不好,可是她精神上是富足的,而我呢?处处要受到奶奶您的逼迫,
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惹奶奶生气,我讨好您,您却变本加厉……是您让我接近唐昱琛的啊!”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就不应该接近唐昱琛。
她的人生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她将司徒小小推给唐昱琛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
“静怡啊,你,你怎么哭了呢?”老太太幽然的问道,那声音气若游丝。
“哭了?”沈静怡愣了愣,好像才察觉到似的,恍然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当她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忽然笑了,笑得仓皇而无助。
原来她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放下手来,看着自己满手的眼泪,脑海中却全是唐昱琛的一个个剪影,她只撑不住的 扑倒在床上,双手掩面,悲痛的哭笑道:“奶奶,因为我后悔了啊!我早就后悔了,
我不该那么对他的……不然,现在在他身边的,就是我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老太太听着她的哭声,眼神又迷茫起来:“小小啊,不要哭了,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我不是司徒小小!”沈静怡怒吼出声。“小小啊,奶奶有话跟你说,喊小小来,我要见小小……”老太太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记得心中有个执念,说什么都要再见司徒小小一面的,“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小小
说,那些,关于她、关于司徒家、关于唐昱琛的秘密……我要见她。”
老太太的气息越来越弱。
沈静怡却倏地睁大眼睛,定定的看向老太太,立刻逼问道:“什么秘密?!奶奶,是我知道的那些秘密吗?还是您有另外的隐瞒?”
“……”老太太却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回答她。
“奶奶?”沈静怡吓了一跳,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扑到床边,拿手去试探老太太脖子上的脉搏。
还好!还好!还有脉搏!
沈静怡差点跌坐在地上,她还以为,还以为奶奶就这么去了!
她又偏头看了眼还在起伏波动的心跳仪曲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
下午,司徒小小得知老太太醒了后,又自己偷偷抹了把泪,然后在老太太的床边陪着。
但是那时司徒家不少旁系的亲戚都已经来了,司徒小小也没有机会跟奶奶单独聊点什么。
老太太精神很不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人都认不全了,含含糊糊的跟那些亲戚们聊了聊,但是隔一会儿就会询问司徒小小的动向。
司徒小小很是感动,心想,看来奶奶对自己还是很爱护的。
“老太太啊,这位是谁啊?我听着全是喊大小姐的,咱们司徒家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位小姐?”人多的时候,有个叔叔指着沈静怡问。
老太太艰难道:“静怡,我的大孙女儿,是司徒家的孩子,小小的亲姐姐,往后,你们也要喊她大小姐的,以后会帮着小小,管理,管理司徒家的产业。”
“什么?这是司徒家的大小姐?”
“哟,就是司徒云飞跟沈兰当年在外生的孩子吧?”
“不是听说没了吗?怎么回事?”
“老太太以前不许说这事儿的,渐渐就没人再议论了,没想到今天自己认了。”讨论声在病房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