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团出师第五天。
户县城门一阵锣鼓喧天,迎接剿匪团顺利班师。虽然出城的队伍只回来了一半,但骑兵队依旧军容肃整,整齐划一地踏过城门,百姓们夹道相迎,眼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兵策马而来,可队伍中间,却抬着几只担架。
担架被抬进县府,县府门口即刻围满了人,卢百万站在担架旁,依次掀开白布,连连摇头叹息。
这时候,县长姨太太一身素衣,脸色憔悴地从院子里走出来,走到中间那副担架前,垂眸看了一眼死人的脸,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接着便抱着尸体,无声呜咽起来。
“贺夫人,节哀啊!”卢百万也跟着抹了抹眼角,弯身去架起陆离。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即便是不少人根本没看清这死人的脸,即便是少数看清的几个,觉得这模样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见姨太太哭成这样,卢爷也说了这是县长……
那便是县长贺大人剿匪牺牲了!
一时间,气氛悲怆,人群中也渐渐传出抽噎之声。
“哎,贺大人可是个好军官啊,为了咱们户县,又是禁枪,又是破金库盗窃案,怎么……怎么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贺大人是为了剿匪而死的,是问了咱们户县牺牲的!”
“贺大人……”
“咳!”卢百万猛的一清嗓子打断了众人的唏嘘。
“剿匪得胜,贺大人为民捐躯,是户县的英雄!贺夫人,你放心,贺大人的葬礼我卢某安排,一定要厚葬贺大人。”卢百万假惺惺地拍拍陆离的背:“还请贺夫人小心身子,不要太伤心了……”
陆离点点头,看向县府门口的军人,一水儿的卢家军军装。这时,为首的一人站出来解释道:“剿匪混战时,贺家军和卢家连队被冲散了,我们连长也牺牲了,现在军阀混战不安全,户县没有军队,只有警卫队不成,卢大帅让我们暂时留在户县,等到……”这人顿了顿,才缓缓道:“等到新任县长带军到任,再为撤离。我们这一小队,是负责守卫县府的。”
卢百万立即跟着点头:“还是卢大帅设想周全,劳烦军爷了!”
陆离视线缓缓从那位军人身上收回,默默又垂了一滴泪。
心好累,如果贺膺再不回来,他都快成演技派了。
*
卢百万办事倒是利落,早上把尸体搬回来,中午灵堂就设好了,简直迫不及待想让贺膺入土为安。陆离披麻戴孝地跪在棺椁旁边,给过来祭拜的人行礼,卢百万则是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县府主人,帮忙引来送往。乱糟糟的,一个下午匆匆过去,卢百万用过晚饭才走,陆离终于得以松口气,坐下来揉着膝盖,就瞥见一个军人进了灵堂。
“这姓卢的总算走了!假模假式地把人恶心死!”
陆离抬眼看他:“你们都杀回来了,大当家怎么不露面?”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三。只不过此时穿着卢军的军装,平日老三又昼伏夜出,专门负责帮贺膺打探,卢百万根本没见过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卢军。早上陆离一眼就认出老三,再看他身边的军人,就猜到八成是他们带着自己人全扮成卢军,打道回府。
贺膺果然是有后招,他没信错。
“老八,你是不知道,这次多凶险!”老三安排手下人去外面放哨,这才松心和陆离说实话:“妈的那姓卢的搞了五百多号人埋伏我们,要不是大当家的精明,先下手为强弄死跟着我们的卢家连,又送这些死人去踩地雷,死第二回,就我们这一百来号人,早就有去无回了!”
“你们一敌五?”陆离一愣,难怪贺膺要受伤。
“岂止一敌五,对方火力也比我们强啊……”老三连连摇头:“妈的,差点死了,你看见回来那些伤员了吗?一半儿都是咱贺家的人!”
“一半儿?”
“啊!”老三眼睛眨了眨,忽然来了精神,一拍大腿道:“要不说天无绝人之路呢!你猜怎么着?我们正和卢家军打的难分难舍,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支军队,帮我们把卢军给灭了!”
“其他派系的军阀?”陆离猜测:“来抢东省的?”
“可不是么!现在军阀混战,你争我抢的,东省这片肥肉,总要有人抢吧?偏偏让我们给赶上了,你说是不是老天爷都助我们大当家的?”
陆离盯着乐呵呵的老三,心里却没他那么轻松,这支旁系军阀帮贺膺,必有所图,想必是要利用他除掉卢大帅。老三见他皱眉,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宽慰道:“老八,没事儿!咱大当家的是吃亏的主儿吗?再说了,那个带队的师长,他们还有过交情,是熟人呢!”
“下一步怎么做?”老三说得对,他现在在这瞎操心也没用,倒不如配合贺膺。
“大当家说,让你安抚住卢百万,等伤员好得差不多,就给他‘开后门’。”
“他要攻户县?”
“以户县为据点,攻占省城。”
*
虽然一时半时还无法得见,最起码知道了贺膺的音讯和计划,陆离便塌下心来。葬礼、送葬、安葬……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光子屏上贺膺的身体指数也一天天在好转。户县还沉浸在贺大人牺牲的悲痛里,卢百万已经放出话来,说新任县知事一周内到任。
不出意外的话,贺膺应该会赶在新任县知事到任前,攻进户县。
只是在这之前……
陆离坐在桌边,瞥了一眼日日来家里报道的卢百万,心中一阵郁结。
他还得忍受着这个色老头的骚扰和意0淫!
“黎儿,你放心吧,等到那傀儡县长来了,我就名正言顺把你接回卢府,就说是收留你这个遗孀。”卢百万色眯眯地打量着陆离,满饮酒盏:“到时候,这户县名义上是那傀儡的,实际上,全是我卢百万的,你呢,还是县长姨太太!”
卢百万呵呵笑着,伸手去摸陆离的手,陆离却猛地抽回手去,摇了摇头。
“知道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落个抢人遗孀的名声可不好听……不过就摸摸小手还是行的吧?”
陆离忍着脾气,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墙。
“隔墙有耳?就摸一下,不怕不怕……”不老实的爪子又伸过来。
陆离干脆猛的起身,转身就走。
“啧——你这小妮子,给谁甩脸子呢?我卢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懂不懂?”卢百万多喝了几杯,脾气上来,几步就冲到陆离身后,猛然抓住他的手,一股子酒气喷过来,惹得美人直皱眉,卢百万立刻眉开眼笑,哈哈大笑起来。
陆离瞥了卢百万一眼,忽然拉过他的手,慢慢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城外。
卢百万先是一愣,忽而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激动得要抽风似的,陆离心里鄙视不已,表面上却是羞怯的,笑了一下。
忽听咣当一声,屋檐上瓦片落地摔碎了,卢百万皱眉回头,却没看见人。
“是猫吧……”卢百万咕哝一声,扭头对着陆离淫0笑:“发情的小野猫?”
屋顶上的老三这下不只是没眼看,连耳朵都恨不得堵上。
为了给大当家开后门,老八,真是委屈你了……
陆离这时忽然一拉卢百万,便朝外走,走了两步,也是回过头,却是朝着屋顶那里,狠狠瞪了一眼。
这一眼,和他的花容月貌完全不配,异常狰狞。老三被看得脚一哆嗦,又是踹掉一块屋瓦。
陆离和卢百万共乘一车来到城楼底下,这一路陆离简直不堪其扰,卢百万则比他更不耐烦,远远的就让司机通知守卫开门。
城门、金库、武器库这种重要的位置,卢百万谁也信不过,就连卢大帅的人也堤防,老三他们试了几次交涉,都被卢百万给搪塞过去,以至于现在守城门的还是卢家的民兵,别看是民兵,装备火力,一丝不差于正规军,贺膺想要顺利进城,那就必须先过了城门火力最强的这一关。
卢家的老爷车开出城门,就停靠在城墙边上,陆离指了指司机,卢百万立刻吩咐司机下车,等到车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卢百万便猴急地把陆离往怀里一抱:“小宝贝儿,你可折磨死我了!”
“彼此彼此。”忽然一句低沉的男声,卢百万猛地从陆离身上弹开,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卢爷,我跟你一样,底下带把儿的,”陆离指了指自己身下,忽然露出一个娇羞笑容,故意细声细语道:“你还爱我吗?”
卢百万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便在这时,车窗哗的一声被撞碎,一只枪杆子抵住卢百万的后脑壳,熟悉的声音传来:“卢百万,别来无恙啊?”
陆离刚要开门下车,就听见这人继续臭不要脸地说道:“想抢我姨太太,我看你是活腻了!”